三更剛過,沈玉是被一陣琴聲吵醒,音律如山中小溪流水擊打在石頭上,可卻不猛烈,還有安之意,初聞之時,沈玉還以為是在夢中。
琴聲再好聽,都掩蓋不住把還在睡夢中的人吵醒的罪行。
沈玉被琴聲吵醒之後,從床上坐了起來,皺眉頭,看得出來,被吵醒的心非常的不好。
夜半三更,有膽子在天機樓扶手弄琴,還沒被打斷的,這人除了天機樓的樓主梅璿璣外,也沒別人了。
沈玉在千機樓等了三日,加上趕路的九日,如今已經過去了十二天,秋獵大概也已經結速了,不出意外的話,方睿是不會隨著隊伍回金都的,大概現在已經從西麗出發了,往莫州趕來。
穿上了鞋子,把架子上的服拉了下來,等穿戴整齊之後,琴聲還是沒有停止,這琴聲似乎就是要引人過去,如今人還沒來,琴聲又怎麽會停止。
已經三更,千機樓中該眠的人也已經眠,即便是沒有眠的也在某個角落中靜觀默察。
沈玉出了院子,循著琴聲的方向走去,一路倒是沒有攔阻,以前第一次在天機樓中做客的時候,半夜睡不著出來散心,不過就是出了院子,就有人突然從的眼前冒出來,說夜深了,天機樓機關重重,還請回房,現在怎麽就沒人說機關重重了?
沈玉走到了拱門前,往花園的院子中看去,隻見素白清輝的月籠罩著院子中的那棵銀杏樹,而銀杏樹下的石桌旁坐著一個一白盛雪的的男子,在月之下,俊逸出塵,如同謫仙一樣的男子,知道沈玉已經來了,抬起了眼,對著沈玉微微的勾一笑。
抬起了手,那琴聲戛然而止。
沈玉目落在琴之人的上,在離男子不遠的地方,一個相貌豔的子停了奏,對上沈玉的視線,隻是微微的點了點頭。
沈玉收回視線,看向樹下之人,畔帶浮現了一抹笑意,邊走進院子中,邊道:“我還當是梅樓住你琴,原來是別人琴,梅樓主你就不怕擾人清夢嗎?”
梅璿璣展開了折扇,勾笑道:“不扶琴,那來的神,出場這麽平淡,也不像是我的作風。”
沈玉:“……”能這麽講究排場的,也就隻有他梅璿璣一個人。
視線落在梅璿璣的折扇上,是一把黑骨的玉扇,江湖上的人都知道梅璿璣別的武沒有,偏偏就是這一把扇子作為武,一手一扇當起武來,極為的出神化。
沈玉嗤笑了一聲:“無論是春夏還是秋冬,梅樓住還真是扇子不離手。”
梅璿璣看了眼自己的扇子,對沈玉道:“若是小玉兄弟你想要,我便把這把扇子給你做定信怎麽樣,畢竟這扇子都跟了我二十年了,見扇如見人。”
沈玉隻當梅璿璣這話是開玩笑,了袍子,在梅璿璣的對麵坐了下來。
沈玉正說話,梅璿璣卻突然闔起了骨扇,側過眼看了一眼後的子,那子像是明白了梅璿璣的意思,抱起了素琴,朝著梅璿璣與沈玉先後躬了躬腰,便退了下去。
院子中就剩下沈玉和梅璿璣兩人,沈玉眼中閃過一抹思索,才道:“梅樓主,想必你已經知道了我的來意。”
梅璿璣看著沈玉,略過了沈玉的話,出了幾分哀怨的表:“怎麽才兩年不見,就得怎麽生疏了?”
沈玉角微:“梅樓主既然都為了千機樓的樓主,當然稱為梅樓主,樓主這稱呼實為不合適。”
梅璿璣皺了皺眉,懷疑道:“難道小玉兄弟你以前不是喊我璿璣大哥嗎?”
沈玉:“……”難怪以前方睿和梅璿璣隻要一見麵就水火不相容,如今細想,這一個比一個臉皮還要厚,能合得來才奇怪。
“我這次來,並不是來敘舊的。”沈玉這話說得直接,也不怕梅璿璣聽了這話不高興。
收起了幽怨的表,再展開手中的骨扇搖晃著,淡然道:“真不怕我聽了這話之後不高興,不過,你的來意,我知道。”
沈玉聞言,雙眼出了些許期待的,梅璿璣剛好瞥了一眼沈玉,原本已經稟住了臉,在看到沈玉這一雙倒映著月還參雜著其它芒的眼神,耳卻猝不及防的一紅。
搖著扇子的作也快了些,明明已經是深秋,晚上都要蓋上棉被了,偏被這梅璿璣像是很悶熱的搖晃著骨扇,弄出了幾分夏夜炎熱的既視出來。
清了清嗓子,道:“就算是知道了小玉兄弟你的來意,我也不能告訴你,雪蟾蜍的下落。”
“因為要雪蟾蜍的是當今皇上,你才不告訴我的?”既然梅璿璣已經知道是來問雪蟾蜍下落的,那麽肯定也是知道了方睿的事,天機樓的消息向來都是靈通又準確。
梅璿璣晃著骨扇,挑眉道:“那玩意死了不是更好?”
“……梅樓主,那是皇上,不是那玩意。”一說到方睿,梅璿璣便開始口不擇言,還一如幾年前。
“嗬,那玩意也是皇上呀,我不可沒有說那玩意不是皇上,他死了倒也好,省得還浪費糧食。”梅璿璣翻了個白眼,毫沒有剛剛那不染半點凡塵的謫仙氣質。
梅璿璣講究排場,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滿天的花瓣,從天而降,結果方睿那時候直接來了一句:“人不人妖不妖,還以為是個絕的人兒出來,結果竟然是個人妖。”
一言不合,兩人就打了整整大半個時辰,而梅璿璣大排場之後,向來都神不過一刻鍾,不到一刻鍾就本盡。
聽到梅璿璣這本畢的話,沈玉就斂去了臉上的淺笑,那玩意不僅僅是皇上,還是剛發覺對此有意的男人。
“梅樓主,你是在下的朋友,他既然是皇上,也是在下的朋友,死不死的話,就別說了。”
梅璿璣看沈玉臉不好了,知道沈玉和方睿關係也不淺,卻也沒往深想,隻撇了撇:“好好好,不說,可是我先說明,不僅僅是因為是他要雪蟾蜍,我才故意不告訴你的,隻是你也知道天機樓有天機樓的規矩,既然有想要知道的,那就得拿出等價的東西來換。”
梅璿璣說得煞有其事一樣,其實說白了,他就是因為知道了急需雪蟾蜍的是方睿,所以才會在方睿的人找上門來之後閉口不說這雪蟾蜍的下落。
梅璿璣是在找借口,沈玉也看得出來,但現在最快能尋到雪蟾蜍的下落就是得問梅璿璣,不然這茫茫的江湖怎麽找,難不還一個個邪派邪派去問過,問誰有沒有用雪蟾蜍修煉邪功,借雪蟾蜍來用用?
邪教中人哪裏可能這麽好說話,能借的就不是邪教中人。
“等價的東西……別人也沒拿來與梅樓主你換吧,隻是梅樓主你看不上。”容泰定然也已經派人來過天機樓了,隻不過是被打發走了。
梅璿璣對著沈玉勾一笑,笑得如沐春風。
“這江湖中永遠不缺乏想知道自己世,拿著武功籍來換的江湖劍客,也不缺乏想要知道自己仇家到底是誰,拿著絕世寶刀來換的人,更不用說這是世上,傻子也不,有這些傻子,而我什麽都不缺,缺的隻是能引起我的好奇心而已,能引起我好奇心的,別說是哪裏有寶藏,就是想要知道皇宮道在哪裏,我都能告訴他。”
人站到了一定的高度之後,也喜歡看自己的心來做事,梅璿璣就是這其中一個,活得倒是逍遙自在。
沈玉垂下了眼簾,想是在思索拿什麽來與梅璿璣談易。
梅璿璣再度瞥了一眼沈玉,隻覺得沈玉微低頭想事的樣子還是想以前一樣,讓人移不開視線,原本以為這過去了兩年,對沈玉那點異樣的心思會沒了,沒想到再次聽到沈玉正往莫州趕來的時候,這心底下居然就像是一條許久不彈的鹹魚,忽然又活了過來,活蹦跳的。
沈玉眼簾了,梅璿璣像是做賊心虛的趕的收回了目,擺出了一副高深莫測的表:“這能吸引我的事,可謂是非常非常的。”
沈玉笑了笑,從容不迫的道:“你天機樓不是還有一個規矩嗎,就是以消息換消息。”
天機樓消息之所以這麽的靈通,有無不在的眼線,也有遍布天下的茶樓,更是有消息換消息這個說法。
梅璿璣挑額挑眉,突的把扇子放到了石桌之上,站了起來,手撐著桌麵,向坐在對麵的沈玉彎下腰,相隔不過是一個人的距離,看著沈玉沒有毫慌的眼睛,角緩緩勾起:“小玉兄弟,你知道的,我對別的沒有什麽太大的興趣,就對你有著莫大的興趣,若是你辭了那玩意給你的,到我這來當個樓主,也不比那差,當的見了你,也得看你臉。”
“當然,隻要你為了我天機樓的人,這個中機的事,你想知道什麽,都可以言之不盡,事無巨細的告訴你。”
沈玉角微微的了一,梅璿璣說“隻要你為我天機樓的人”這話的時候,我字之後停頓了一瞬,其實他更想說的是“隻要你為我的人”,在認識梅璿璣後不久,他都已經明言說,若是個子,便以半個天機樓為聘,是把這話當真了,要是天機樓有心去查的世,想要知道真相,並不是難事,所以沈玉一直都躲著這天機樓的樓主,就怕他那天知道了是兒之後,真的會用他的半個天機樓上太保府提親。
沈玉現在才覺得自己做男人已經做到了男通吃的地步了。
沈玉在梅璿璣的視線之下,搖了搖頭,直言不諱道:“天機樓並不適合我,我會用別的東西和你換雪蟾蜍下落的信息,但你容我多想兩日。”
沈玉回絕自己,已經在梅璿璣的意料之中,直起了子,轉過了,背對沈玉,看向荷花池中倒映的那一片如冰霜一般清輝,悠悠的晃著骨扇:“夜深了,回去睡吧,要想多久都行,天機樓你想住多久也都行。”
梅璿璣說夜深了,讓沈玉回去睡,他也不想想,到底是誰三更半夜讓人琴,把睡的人吵醒了,被他這麽一鬧騰,誰還能睡得著。
梅璿璣其實也是剛剛回到天機樓,問了別人,沈玉在天機樓的這幾天都做了什麽,樓裏的人說,也就是吃了睡,睡了之後繼續等樓主回來,聽到沈玉的日常後,梅璿璣也就放心的讓人琴,把沈玉引過來了。
三年未見,他甚是想沈玉。
告了退,沈玉獨自一人走回到了自己住的院子,回了自己寢室,下外躺在床上,現在才三更半,腦子卻一片的清醒,腦子裏麵想的是,究竟能拿什麽能讓梅璿璣興趣的消息來換雪蟾蜍的下落,但似乎……除了兒的份之外,並沒有能引起梅璿璣興趣的消息了。
抬起了手,放在了自己的眼睛之上,不能繼續想下去了,起碼現在不能想,現在是想得越多就越,得好好睡一覺,可腦子卻非常清醒。
睡不著,那便數貓,一隻貓,兩隻貓,三隻貓……數到九十九隻的時候,沈玉滿腦子都是方睿,畢竟方睿幾乎每回夜襲的時候都帶著那隻白團子過來打掩護。
從床上坐了起來,悠悠的歎了一口氣,想方睿了。
不分開的時候,隻覺得這人怎麽這麽煩,分開了近半個月之後,沈玉既是想方睿,也掛念他上的毒。
現在的沈玉,卻不知道自己兒家的心思越來越多了。
回房不過是兩刻鍾,那院子外又傳來了琴聲,隻是這回的琴聲……不堪耳。
沈玉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敢確定,這一回真的是梅璿璣扶的琴,剛剛第一次被琴聲吵醒的時候,還在想作為音癡的梅璿璣怎麽能彈出空曠而人的音律,不曾想是讓他人來代手而已。
琴聲大抵持續了小半個時辰,聽到了這忽高忽低,時重時輕的琴聲,沈玉腦子裏麵什麽都清完了,滿腦子都是——什麽時候才能彈完!
等琴聲停了之後,沈玉得以解,隻想好好的睡一覺。
沈玉是能睡著,卻是苦了那些被琴聲折磨醒了之後就沒有再眠過的天機樓一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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