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完了孩子,阿嫣如釋重負。
或許是因曾姑姑和太醫都極用心,將懷孕生產之事照料得無比妥帖,或許是質運氣都很好,生孩子后沒用太久,阿嫣便漸漸恢復了。雖說深冬時節天寒地凍,尚未補回來,不好外出寒,在炭盆熏暖的殿里卻已能行自如。
懷胎十月,比先前滿了不。
曾姑姑是個細的人,知道生完孩子的這段時日是養回曼麗段的絕佳之機,飲食起居上愈發盡心。
阿嫣亦嚴遵叮囑,半點都沒懈怠。
這段時日,大約也是睡覺最多的時候。
雖說宮里早就準備了母,無需半夜起來喂,到底是剛生了孩子的人,心里總會記掛。夜半時分,若側間里孩子有些哭鬧的靜,總忍不住要過去瞧瞧。這般暗自懸心,加之產前子太重睡得不算太好,趁著坐月子的清閑,倒是睡了個酣暢淋漓。
白日空暇時,就常瞧瞧孩子。
剛出娘胎的小家伙,一天里大部分時候都在睡覺,那麼小小的一團裹在襁褓里,睡得乖巧又香甜。上的小服是阿嫣親手做的,虎頭帽是太后武氏的手筆,襁褓則是外婆給的,一集了萬千寵,謝奕和楚辰結伴來瞧時,也都比著“噓”的手勢不敢說話,生怕吵醒了他。
就連謝珽都比平常輕手輕腳。
鐵腕縱橫,君臨四方,他慣常跟朝堂狐貍和沙場將士們打道,這還是頭一回乖巧的嬰兒。
從春日里診出喜脈到如今升為人父,隔著阿嫣暖乎乎的肚子,心中其實已期盼許久。如今真的抱在了懷里,哪怕孩子睡著不理他,冷的臉上都能浮起笑。
“冬至時極之至,氣始生,他趕著這時候出來,倒很會挑日子。既是個男孩兒,將來要幫我打理江山的。”
他輕輕將孩子放回小床上,已然謀好前程。
阿嫣慵慵靠在枕,聞言笑嗔。
“這麼大點孩子,水都還沒喝夠呢,就說這些。倒是該早點留意,給他挑個好點的先生,回頭啟蒙讀書,先把本事學全了再說。”
聲音溫如常,卻比從前更添婉轉韻致。
時日倏忽,初嫁時盈弱的小姑娘已然做了母親,心里仍留著時的純澈靈,姿卻如牡丹綻放,日益盛麗。此刻斜靠在錦榻枕,青如緞籠在肩頭,寬松的裳遮覆在口,勾勒出愈加滿的弧線,紅綃帳里瞧著,只覺白皙溫,半遮半掩。
連同眼角眉梢都添了嫵致。
明明只是尋常閑侃,雙眸瞥過來時卻總有不出的冶麗韻味,艷而不妖。
謝珽不自覺著坐在旁邊。
“已尋了幾個,還須多瞧瞧品行。元嘉是咱們頭一個孩子,等過了年節,我便冊為太子。教導他的人,學識見地還在其次,要的是品行務求端正,還得會跟孩子打道。”
這一點上,阿嫣與他不謀而合。
只不過……
“過了年節就冊東宮,會不會太快了?他才出月子呢,怕是會有朝臣覺得之過急。”
“我樂意,誰都管不著。”
謝珽瞧著遲疑的小模樣,手便摟在了腰上,“元嘉還在襁褓里,太子的意思他當然不懂。冊立東宮,是為給皇后的華冠上再添顆明珠。等他長大了扛起這江山,咱們就能退到市井里泥謀生去。”
“鋪子都還沒挑好呢,就想這麼長遠。”
阿嫣莞爾,就勢靠進他懷里。
生于京城,長在斯地,出閣前卻從未離開過京畿。直到嫁給了謝珽,看過河東的氣象、經歷隴右遼闊、見識了劍南的山川,才知書中萬般陳說皆不及親眼所見。這山川遼闊,江河壯麗,雖能收諸畫卷,卻非巍峨宮城所能容納。
若有朝一日當真能托付江山,跟謝珽四走走,有他隨護著,自是安穩無虞,想想都讓人期待。
頗為意,忍不住也算了起來。
“夫君當初是十六歲襲爵,到弱冠之年已坐穩了王位。元嘉運氣好些,咱們鋪好了路,朝堂上多選些能臣賢才,到了歲數多加歷練,大約也早些接過重任。這中間,咱們把朝堂打理好,還能看遍京畿的林泉景致。”
山水浮腦海,的角悄然翹起。
謝珽勾,指尖擺弄的青。
剛才還嫌棄他呢,這麼一聽,想得倒是比他還長遠。
卻也讓人神往。
……
出了月子就是年節。
除夕夜的家宴因著兩個孩子而分外熱鬧,待元夕那夜,京城里辦了一場盛大熱鬧的燈會,讓懷了孕后被困宮中大半年的阿嫣大飽眼福。
待年節結束,便迎來兩件大事。
頭一件是元嘉冊立太子。
謝珽向來雷厲風行,臘月的時候就已做了些安排,各衙署年后一開門就上這喜事,倒頗提振神。
第二件則是謝巍跟徐元娥的婚禮。
比起野心暗藏,最終跌塵泥的謝礪,謝巍扶持著侄子一路走來,如今這皇叔當得可謂風。而徐家雖不復太傅府邸的榮,因徐風眠頗謝珽敬重,徐元娥又是阿嫣自摯的姐妹,族中男人們在朝堂上也都勤懇辦事,雖經皇權更替,在京城仍頗有名地位。
更別說兩人差著輩分、年齡懸殊。
這樣一場婚事,自是備矚目。
王府娶親的事向來都是由禮部來辦,從聘禮到嫁妝,都有人幫著打理。謝巍從前閑云野鶴,除了奉命領兵之外,甚心旁的事。這回倒是親力親為,從聞名納采之儀起,每件事都要親自過問,及至婚禮前夕,還將王府長史到跟前,過問婚儀等事。
次日清晨則穿了喜服,搖變為新郎,親自到徐府去迎親。
徐府里這會兒張燈結彩。
才剛開春,正是萬復蘇的時節,北墻下暖和的迎春花已零星開了。明暖融的春照滿庭院,門窗開的閨閣里,徐元娥坐在梳妝臺前,心描畫了眉眼,穿上那漂亮的花釵禮,對著鏡子照了照,而后戴上珠冠。
這頂珠冠是禮部所制,亦摻了阿嫣的手筆。
當中最惹眼的兩粒珍珠和寶石,皆是阿嫣親贈,命禮部小心鑲嵌上去,蘊藏了滿心祝愿。
徐元娥抬臂,指腹輕輕拂過。
猶記得數年前阿嫣出閣,因著替嫁之事來得倉促,臨行前一夜阿嫣去徐府道別,徐風眠殷勤叮囑,紅著眼依依不舍。翌日送出閨閣,到城外長亭目送迎親隊伍離開時,心中皆是擔憂愁苦。
那個時候沒想到,阿嫣跟傳聞中鐵石心腸的謝珽竟會那樣契合,從新婚的疏離淡漠,到如今的萬種。
更沒想到,一場差錯的替嫁,最后竟將謝巍送到面前。
昔日閨中姐妹,竟嫁予同宗叔侄。
徐元娥忍不住輕笑了笑。
窗外遙遙傳來喜樂,小丫鬟將謝巍的催妝詩轉述進來,風流文采暗藏妙趣,倒沖淡了出閣別離的些許悲傷。
徐元娥飲了杯酒,出了閨樓,看到謝巍走在燈籠裝點的游廊盡頭。
男人年過而立,平素或是英姿磊落,或是白灑,這會兒穿了朱喜服,倒顯得年輕了幾歲,格外神采俊爽。金冠玉帶映襯眉目,他兩袖飄飄地往辭親聽訓的廳里走,隔著曲折游廊向,哪怕離得還遠,都能覺出藏在其中的灼灼之意。
那颯然風姿,更比春奪目。
徐元娥有點挪不開眼,將他上下打量。
那邊謝巍應是察覺了的視線,強住角笑意放緩腳步,將板兒站得愈發筆,偏頭朝覷來。
側嬤嬤忙輕聲提醒:“姑娘。”
徐元娥應了聲,瞥見嬤嬤無奈忍笑的神,就差在腦門寫上大不中留幾個字了。
臉上一紅,趕拿花扇遮在面前。
真的不是迫不及待。
只不過今日謝巍人逢喜事,那張臉實在太過好看,一時恍神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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