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幾番張合,終是緩緩坐下道,“你可知道若你選擇了科舉,便是放棄了苻離?”
薑繞著玉穗子的手一頓,垂下眼良久不語。
朱文禮挲著茶盞,又道:“子參加科考,需三名德才兼備、地位高崇之人為其保薦。”
話已至此,無需多言,薑拱手道:“不勞殿下心,學生自會前去求祭酒、司業保薦……”
“我給你寫保書。”朱文禮直視著訝異的眸子,微微一笑,“取筆墨來,我親自保薦你試。”
六月十八,薑用自己的朱批兌換了一日假期,買了諸多滋補藥材前去探阮玉。
阮知府正在來應天府赴任的路上,禮部已提前置好了府邸,趙嬤嬤便帶著昏迷不醒的阮玉搬了進去。
時隔半月,阮玉的傷勢已痊愈了些許,不似先前那般淋淋的目驚心,隻是額上和上依舊纏著繃帶,不得要留疤不說,形也消瘦了許多,不似先前凹凸。
薑隻當阮玉睡著了,拉著毫無知覺的手聊了許多,從好幾次險些將苻璟喊了‘苻離’聊到幾日前的那場考課,從枯燥的八格律聊到讀不完的聖賢文章,絮絮叨叨的也不知疲倦。
快到午時了,薑還約了苻離見麵,便俯了阮玉結了細微痂的臉頰,低聲道:“好想再聽你彈一曲琵琶。”笑了笑,又道,“你要快些好起來,那些欺辱你的人終將得到他們應有的報應。”
說完,辭別趙嬤嬤,去了上膳齋。
隨著店中夥計的指引上樓,薑叩門進去,便見窗邊茶案邊坐著一白袍的苻離,背影拔清冷,讓人平白想起高山上終年不化的雪。
他應是來了有一段時辰,正提筆在紙上寫著什麽,多半是為了騰出時間同見麵,將那些不打的審訊案錄之類挪到食肆來撰寫了。
薑難得穿了襲水碧的裳,窈窕清麗,進門左右四顧一番,方屈膝在苻離對麵坐下,托腮道:“今日怎的定了上膳齋?以前那間食肆不是好的麽,菜品好吃還便宜。”
“上膳齋有特供的鱸魚和鹿,帶你嚐嚐。”苻離筆鋒不停,語氣不似往常清冷,問道,“你上有藥味,去見過阮玉了?”
薑‘嗯’了一聲,道:“皮傷倒是好多了,就是人不見醒。阮知府赴京上任,想來也是吃下兒的啞虧了。”難免有些心寒。
盛夏天氣燥熱,悶得人心煩意,可不知為何,隻要一見到苻離泰山崩於前而不變的模樣,薑心中的那悶意便煙消雲散了。可惜苻離專心寫案錄,連一個眼神也未曾給,薑便坐不住了,撐著下了苻離許久,忽的一勾,使壞般隔著茶案親了親苻離的。
那是一個稍縱即逝的吻,起於薑,終於薑,盛夏的從窗外投,鍍亮了兩人相抵的側。
僅是一瞬,薑恢複原樣端坐,著微微睜大眼眸的苻離笑道:“你的字不穩。”
苻離垂眼,果然見最後一個字的筆鋒傾斜,在紙上拖了一條小小的尾,橫亙在滿紙端正的行楷中,顯得格外突兀。
薑找到了樂趣似的,又叩了叩案幾,狡黠道:“你的心不靜……唔!”
話還未說完,苻離目一沉,手將拽過來以封緘,堵住了那張洋洋得意的。
寫好的宣紙皺,筆墜落在地,濺開一樹墨的梅。這一吻可比方才要熱烈許多,薑幾乎要不過氣來,推了許久才推開苻離,上氣不接下氣道:“你這麽用力作甚?氣都快被你吸幹了。”
苻離尤不滿足,抬起係著玄黑牛皮護腕的手了角的水漬,低聲音道:“你就這麽想我?”
薑簡直好笑,也了被吻得生疼的反駁:“看這形,怎麽都該是你更想我罷?”
“你先惹我的。”苻離哼了聲,隨手撿起散落的紙筆,頓了頓,想起什麽似的道,“宮中消息,皇上給允王指婚了。”
允王?
看來皇上還真是寵這個不的皇子,求丹問藥之餘,還不忘照顧他的婚事。畢竟太子殿下至今都還未曾娶妃呢,也不見得他老人家著急。
思及此,薑隨意問道:“哦?誰家姑娘這麽倒黴?”
苻離目沉了些許,道:“襄城伯庶出的三兒,李沉。”
薑角的笑意僵了僵。片刻,問:“為允王保的是誰?”
苻離道:“平津侯夫人,薛睿之母。”
風吹開記憶的塵埃,剝繭,真相漸漸浮出水麵。薑很快悟出了端倪,瞇著眼睛道:“阿玉一出事,李沉便了待嫁的允王妃,保的偏偏是薛家,天下哪有這般巧合之事?出現在阿玉房中的字條隻可能是子送進來的,我一直以為替薛睿辦事的是薛晚晴,如今看來怕是另有端倪。”
“李沉此人看似純良,實則心思歹毒,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參與此案也未可知。”苻離手將裝著冰塊的銅盆往薑麵前挪了挪,方冷聲道,“隻是此案連蔡使都無權過問,我階低微,短時間難以徹查。”
薑道:“李沉不是一直傾慕太子麽?我本以為那般貪慕權勢的人,應該想盡辦法為太子妃才對。”
“允王貪玩好,生愚鈍,比太子更好掌控。”苻離瞇了瞇眼,“這個人不簡單,以後若有集,你不可不防。”
薑點頭。
差不多到了用午膳的時辰,苻離起讓小二上菜,再回位置上時,便見薑垂著雙眸,眉頭微蹙,似乎頗有憂慮。
苻離將一疊豆糕置於手邊,問道:“你在想什麽?”
薑恍然回神,著苻離深邃的眼波,忽的不知該如何開口。
苻離隻當是為阮玉的事抱不平,便倒了杯涼茶,低聲安道:“阮玉的事你無需擔心,萬事有我在,薛睿逍遙不了多久。”
“苻離……”
薑猶疑了片刻,終是輕歎一聲打斷他,“苻離,我已決意參與科考。”
雲層遮住了,屋有了一瞬的晦暗。寂靜中,隻能聽見門外來往的腳步聲和彼此的呼吸聲,薑從苻離淡墨矜貴的眸子中看到了自己略微忐忑的容。
或許是一瞬,又或許是漫長,雲翳散開,重新傾瀉大地,照亮了窗欞,鍍亮了苻離的眉目。
“若你是在詢問我的意見,那麽我告訴你,我不同意。”他平靜地將茶壺放置一旁,著薑字字句句清晰道,“你想要的一切,我都可以為你達,包括嚴懲薛家為阮玉冤。唯有讓我放棄婚約這一條,我寧死不願。”
他的語氣太過篤定,並無商量的餘地。薑一時無法直視他的眼睛,歎道:“若我,不是在詢問你的意見,而是……唔!”
又來!
薑睜大眼,試圖將扣住後腦勺深吻的年推開,氣籲籲含糊道:“你先放開……”話還未說完,又被盡數堵了回去。
“薑,你休想!”苻離眼裏閃著清冷的。上次見他這般神,還是在朔州殺敵的時候,堅定而又強大,仿佛所向披靡、無所不能。
他強地將薑按自己懷中,垂下頭在耳畔啞聲道:“你招惹了我,許了諾,此生便隻能是我的妻!至於其他的,你給我時間,我定為你完。”
作者有話要說: 阿:唉,你能不能聽我把話說完?我沒有要放棄你啊……
苻離:我不聽我不聽我不……嗯????の思の兔の在の線の閱の讀の
第58章
撒著蔥薑的清蒸鱸魚和孜然飄香的烤鹿陸續被呈上來,可兩名年輕的食客誰也不曾多看佳肴一眼,隻靜靜對視,仿佛在進行一場無形的拉鋸戰。
店小二察覺到了氣氛不對,堆著笑說了聲“客請慢用”,便悄悄掩門出去。
食的香味散開來,苻離沉默著布置碗筷,不知在想些什麽。
薑替他將紙筆收好,想了想,還是輕聲道:“我以前讀書,其實渾噩的很,並不十分清楚自己將來要去做什麽、要為一個什麽樣的人。你在國子監時,我還能和你爭爭第一,你離開國子監後,我卻連前三甲都保不住了,如同井底之蛙一般甘於現狀。”
苻離放置筷子的作明顯緩慢了下來,薑知道他在聽,繼而道:“阮知府接了調令便是在向皇權妥協,皇後和太子也忙著爭權奪勢,如今除了我,再無人可以站出來幫阿玉……苻離,你知道我並不是一個甘於認輸的人,我已有我自己想走的路,就像是當初你離開國子監錦衛一樣。”
苻離將筷子扣在麵前,淡然道:“我說了,你想要的,我都會替你去爭取。”
薑隻是笑著搖了搖頭,明的眼中多了幾分堅定,“這一年來你從雲霄之上跌落塵泥,又從塵泥之中爬到如今的位置,了多傷、流了多汗,我都看在眼裏,我不願你卷其中,亦不想再讓你跌回原點。”說到此,輕輕鬆鬆地舒了口氣,歪歪地撐著腦袋道,“可我就不同了,我本就一無所有……”
“一無所有?”苻離皺眉抬眼,麵不善地反問。
“好,這句且算我說錯。”薑無意識地繞著腰間的青纓繩玉環,道,“你給我四年,可好?”
苻離定定地著,眼波深不見底。四年時間說長不長,到那時兩人也不過是二十二三的年紀,可世間萬事一夜便能風雲變幻,一時濃也能一時淡,四年之後等待他倆的是什麽,誰也無法預料。
“我知道,要你平白等上四年,未免太過自私,如若你不願意……”
“我若不願意,你會放棄科舉,還是放棄我?”
薑微微愕然,隨即道:“苻離,自你我定,我便從未想過放棄你。但是,我也不能放棄我自己,我的路,得由我自己一步一步去走完。你若不願意,四年之後我再向你請罪,若你娶了人,我也不會怪你……隻是,我終不會再嫁。”
最後一句說得輕而果決,落在心上如有千鈞。
桌上冰塊散發出縷縷的寒氣,苻離並未作答,執筷道:“吃飯。”
薑知道自己未來要走的是怎樣一條坎坷的道路,更明白此刻苻離的心中定是波瀾起伏。這個話題放一放也好,雙方都需要靜心想想……
思及此,薑點頭,難得乖巧道:“好。”
一頓飯吃得比往常沉默,‘雖有佳肴,不知其旨’大抵說的就是此番形罷。薑著雪白的飯粒,一邊不住抬眼瞄苻離的神,見他不喜怒,心中難免在意。想了想,按著袖子抬手,夾了一塊沒有刺的魚腹給苻離,笑著活絡氣氛:“‘江上往來人,但鱸魚’。小苻大人多吃些。”
苻離著自己碗中雪白的魚,凝霜的目和了些許,抬手夾了一塊炙鹿放薑碗中
國破家亡,一朝為質。她被他囚禁於宮十年。禦座龍榻,他用儘床術淫刑,叫她終日腿軟無法再逃。討好哭求掙紮自毀尋死,他放著三千佳麗不聞,卻唯獨打斷她的腿也要囚她。他禦駕親征,十萬火急押她入軍侍奉。亂軍中一支亂箭命喪黃泉。再睜眼,又是那夜入宮被他壓在身下。怎麼重生一次,他還是將她吃乾抹淨?“這輩子都彆想逃離孤。”龍榻作響,臺詞不變,恨不得咬碎她的語氣依舊寒意逼人。她看著未來統一四國的皇帝,自知這世又是十年鐵鏈。然,既已逃無可逃,倒不如順他的意,睡他的人,坐他的王座!慫恿她複國欺君的,巴不得她早日被賜死的,嗬嗬,她偏不叫他們如意!“太子可有鬨你?”多年後,他盯著她隆起的小腹,目光希冀。她訝然半響才歎:“後宮那十幾個皇子全不是你的龍種?哈哈哈,讓你欺負我,被戴綠帽子了吧!”他沉默。怎麼堂堂一代神武聖君的皇後如此愚鈍?太子若是像她……他到底是愛呢還是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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