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大步走雨簾中,隨即踩著馬鐙翻上馬,同另外幾名錦衛一同拍馬離去。
薑抱著一大疊宣紙,又在簷下站了許久,才拉低兜帽蓋住眉眼裏的笑意,轉走了紙傘開花的街道中。
上的油是上等的絹織,塗了油蠟,可防雨防水,十分溫暖輕便。薑裹著它回了國子監,竟是滴雨未沾,又因見了許久不見的苻離而心大好,沒忍住哼起小曲兒來。
進了寢房,推門一看才發現阮玉也在。
屋中,阮玉將手中的信箋折好藏在枕頭下,紅著臉起道:“阿何事如此開懷?”
“我今日在街上遇見苻離啦!”
薑將鬥篷摘下掛在木架上滴水,又把宣紙放於床頭,這才拉著一個勁悶笑的阮玉道:“你呢?阿玉又何事開懷?”
阮玉垂著頭,臉頰通紅如敷了胭脂,半晌才支支吾吾笑道:“阿爹回信,說謝家人去兗州求親了。”
作者有話要說: 苻璟:姐姐……
苻離:長嫂!謝小天使們給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第52章
博士廳,薑垂首站在座下,手指下意識撥弄著腰間掛玉的青纓繩,聆聽岑司業的斥責。
岑司業麵鐵青,狠力將一張考卷擲於薑腳下,冷著渾濁的嗓音道:“你看看你答的好題!”
岑司業已經很久不曾責罵過薑,此番怒,想必是氣到了極致。薑蹲,小心地將那張宣紙拾起來,打開一看,皺的文章卷麵上是鮮紅的‘二乙’朱批。
國子監這麽久,除了最開始因不懂八格律而無緣三甲外,之後的每次考校薑基本都穩居前二甲,去年苻離走後更是包攬第一,像這般直接掉出前三甲了‘二乙’,今兒還是頭一遭。
也難怪岑司業如此生氣。
“你看看你如今可還有一太學生的鬥誌?整日心神渙散,一有機會就出門遊玩私會,魂兒都快被苻離勾走了!”岑司業坐在椅上,一拍扶手喝道,“依老夫看,你也不必在此虛度,不如早些回家準備婚事!”
自從年底假期歸來,薑確實有所懈怠,不如前兩年用功,隻是未曾料到考課坡速度如此之快,這才鬆懈了幾個月,先前幾年的努力都白費了,不由臉上一陣燥熱。可一聽見岑司業遷怒苻離,又有些不服氣,坦然道:“司業莫要氣,這隻是一次失誤,以後不會了。”
“以後?”岑司業‘嗬’了聲,譏道,“你滿心的,連即將到來的鄉試也無心準備,哪裏還有甚以後可言?”
一提到‘鄉試’薑就憋屈,反駁道:“司業此言差矣。不是朝中有令,說男同朝為有悖人倫,止子朝為及與男員通婚麽?既是如此,學生還準備什麽鄉試。”
若執意參與科舉,則意味著不能與苻離順利親。已收了苻離的禮,應了苻離的諾,注定與仕途無緣,這才計劃拜陸老門下,繼續做個修養的學生。
可這些,古板冷的岑司業是不會理解的。
這個嚴苛的老古董先生滿眼的失,像是在那一瞬被幹了力氣,花白的胡須幾番抖,才啞聲問:“在自己的仕途和之間,你選擇了後者?”
薑攥著卷子,算是默認。
“你該明白,這世間的路都是人走出來的。”岑司業似是失,又似是疲憊,半晌才長歎一聲道,“老夫原以為你與們不同,如今看來,是老夫看錯了。”
霎時間,薑嗓子幹得,莫名心慌。
張了張,想要說什麽,岑司業卻是一揮手起道:“不必說了,你出去。”
薑隻好抿了,道了聲‘學生告退’,便拿著卷子掩門出去。
當初不顧一切來國子監,除了好勝心在作怪外,更多是對兗州以外的自由的向往,從未想過要像阿爹一樣踏大染缸似的場,在敵我陣營中滾打爬、步履薄冰……不戚戚於貧賤,不汲汲於富貴,苻離的婚約隻是促使放棄科考的某一原因,卻不是唯一理由。
盡管早做好了隨心所打算,可剛剛一見到岑司業那雙渾濁失的眼睛,不知為何,心裏又堵得慌,總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似的。
心事重重,不知不覺來到了廣業堂的後園,石子路依舊存在,被初夏的照得發白,牆角的蘭花開得優雅,簷上攀援的淩霄綻得熱烈,可薑想起的卻是兩年前月下舞劍的年……
甩了甩頭,將腦中的雜念去除,旋坐在樹蔭下的石凳上,展開手中的宣紙看了片刻,仍是被上頭鮮紅的朱批刺痛了眼,索將宣紙作一團,順手丟在了一旁。
紙團在石子路上滾了兩圈,停在了一雙月白的方頭繡鞋旁。薑趴在沁涼的石桌上,掀起眼皮懶洋洋了來人一眼,有氣無力地喚道:“阿玉……”
“我找了你許久呢,怎麽躲這裏來了?”阮玉蹲拾起那丟在地上的紙團,下意識展開一看,而後心中了然,緩步在薑邊坐下,安道,“原來是為了這事呀!沒關係的,有些許波很正常呢。”
“這不是波,阿玉,我很清楚自己的狀況。”薑歎道,“我的計劃裏沒有科舉,我讓先生們失了。”
“本朝從未有過子仕的先例,你的選擇並無什麽不對呀。俗話說‘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唔,我也不知該如何開導你,總之你莫要煩憂。”阮玉一向不善言辭,開導了幾句,見薑依舊悶悶不樂,便手拉起道,“好啦,我們去散散心,找阿雪和魏公子覆玩兒可好?”
薑拗不過,隻好跟著起,走一片斑駁的夏日豔中。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月門,忽的,前方的阮玉腳步一頓,下意識轉,臉上呈現出些許慌之。
“阿,我們換條路走罷……”阮玉細聲道。
薑剛想問一聲‘為何’,便聽見不遠的長廊下傳來一個戲謔的聲音:“玉葫蘆!”
這個嗓音太過欠揍,薑心下一沉,越過阮玉的形去,果然見薛家兄妹並一眾不學無的跟班兒緩步走來,又稀稀拉拉地喚了幾聲“玉葫蘆”,以此取樂。
見阮玉背對著不肯回應,薛晚晴便兌道:“哥哥有所不知,我們玉葫蘆就快要許配給禮部侍郎之子,謝家二公子了,有了人撐腰,哪還會理會我們?”
“當真?許了人家!”薛睿倒是頗為意外,臉了,怪聲怪氣道,“我薛家豈不比謝家強得多,好好的一位人兒,怎的就瞎了眼。”
阮玉的臉一陣紅一陣白,銀牙險些將瓣咬破。
“阿玉,你還不明白麽,這世上的惡人不會因為你的善良忍讓而減對你的欺侮。”薑的心因遇見薛家人而更為糟糕,角一貫的笑意淡去,沉靜道,“你得回擊。反正過不了三月我們就要離開這了,何須這般忍辱負重?”
後的調笑聲還在繼續,阮玉攥十指,形微微唞,仿佛在發的邊緣。不知過了多久,忽的轉,朝薛睿等人大聲道:“我討厭你們我玉葫蘆!”
的聲音帶著唞的哭腔,可眼裏卻並沒有淚水,聲音擲地有聲,不同於以往的細聲細語。對麵的人似乎被突如其來的斥責嚇住了,不約而同的止住了調笑,愣在原地。
四周陷了詭譎的靜謐,薑卻不自上揚角,暗中拍掌好。
阮玉握雙拳,向前兩步,微紅的眼睛直視薛睿,在午後的夏下直站立,又用更大的聲音吼道:“你們聽著!我有名有姓,姓阮名玉,不玉葫蘆!”
薛晚晴張著,柳眉一揚,最先反應過來,低喝道:“阮玉,你瘋了!敢對縣主和世子這般說話!”
“原來非得如此,你們才會記住我的名字。”阮玉疾言道,“你們一邊覬覦我,一邊又傷害我,將自己的樂趣建立在旁人的痛之上,何嚐不是比瘋子更可恨一百倍的偽君子!”=思=兔=網=
“你……”
“從今往後,你們再以‘玉葫蘆’三字調笑我的量,休怪我不得客氣!我即將離開這,而薛家世子的前途才剛開始,究竟是魚死還是網破,不如走著瞧!”
酣暢淋漓地吼完,阮玉也不再避讓,果決與他們而過,再未回頭。
阮玉的反擊仿佛也帶走了薑的悶氣,下,著那群啞口無言的京師紈絝諷刺一笑,追隨阮玉的步伐而去。
阮玉站在不遠的竹徑上等。
聽到薑的腳步聲靠近,阮玉雙肩一,忽的扭過來抱住,抖著聲音道:“阿,我剛才是不是很過分?”
“你做得很好,阿玉。”薑了唞不已的肩,讚揚道,“今天的你最勇敢,也最耀眼。”
“真的麽?”
“自然是真的,我何時騙過你?”
阮玉這才破涕為笑,長舒一口氣道:“雖然很害怕,但發泄完了就覺得渾舒坦。”
說罷,二人相視一笑。
五月底,兗州阮家傳來消息,與謝家二公子的婚期定下來,就在明年會試過後。薑也曾借著聽學的時機,悄悄去打量過太學館的謝二公子,見其相貌秀氣白淨,待人事都十分謙遜有禮,這才將心放回肚子裏,為阮玉覓得良人而欣喜。
今日便是阮玉最後一天在學館聽課,明天朔,阮家就會派人接回去待嫁。
一大早起來,薑便長籲短歎的。阮玉知道是心生不舍,便安道:“這待嫁的大半年,我正好可以回去替父親分憂解難、理事務。半年之後我嫁來應天府,想來你和苻大公子也會定居在此,我們不是就可以常常與見麵了麽?”
“我會先去臨洮府學習,苻離那兒也不知幾時才會定下來呢。”薑一素儒服,飄渺如仙,負著手晃悠悠地進了學館,“不過先說好!不管我們何方,都要時常見麵聯絡,切不可有了郎君便忘了我!”
想了想,又補充道:“明日你晚些出發,我要給你餞行的。”
阮玉無奈一笑,連連道‘是’。
兩人笑著進了門,便細心地發現館有所不同:隻見所有案幾上都擺了一個綴著流蘇的紅繩結,幾十張書案,每人都有,放眼去紅豔豔的一片,頗為好看。
落了座,薑撚起案幾上的紅繩結端詳了片刻,疑道:“這是什麽?誰放在這兒的?”
阮玉亦是一臉茫然地搖了搖頭。
“這是我們元亮兄親手所織,贈給各位同窗的吉祥結。”說話間,魏驚鴻與程溫並肩進來,搖著紙扇笑道。
自從巧娘去世後,程溫便寡言了許多,隻是埋頭苦讀,眾人險些都快忘記他的存在了。聽說是程溫所贈,薑眼中染了幾分笑意,指著自己案幾上的兩個紅繩吉祥結道,“程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