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春日的風吹著珠簾,一陣輕悠地搖晃,琉璃珠子在春下閃著斑。
兩個宮婢端正地立在門口,們悄悄朝里面去。
寒正坐在窗邊,欠探手在窗紙上描畫。冬日過去,紅梅已落,突然來了興致,想在窗上留下幾支紅梅。
其實兩個宮婢有些不理解。在們眼里,皇后是天下最尊貴的人,就應該上頭上掛滿首飾金燦燦碧瑩瑩才對。
而不是寒這般........
上穿著銀白搭淺青的廣袖,隨著抬臂提筆的姿勢,的袖子下來堆在臂彎,出瑩白纖細的小臂。這一沒有多繁復的致的繡紋,甚至連凰紋也沒有。云鬢也只是簡單挽起并不梳復雜高髻,鬢間也只幾支墜著很小很小的珍珠的發簪。
當真是素雅極了。完全沒有為皇后的奢貴。
宮里的小太監小宮們私下里議論他們現在侍奉的這位皇后可是真正的才,而不是貴的名門閨秀。他們私下里也曾從宮外弄了本《自云集》來,搖頭晃腦地讀者皇后娘娘曾經寫過的詩。
翠微從遠走過來,立在門口的兩個小宮婢立刻收回視線,規矩地低眉頷首。
“東西我尋來了,這些行不行?”翠微捧著個盒子進來,帶珠簾一陣清脆的晃響。
寒立刻將手里的畫筆放下,轉眸過來。一素雅的,一張仙姿玉的芙蓉面就是最好的亮。
“我看看。”寒說。
翠微將盒子放在桌上,又將蓋子打開,一面裝著一盒瑩白的大珍珠。
守在門口的兩個小宮婢好奇地瞥了一眼。好大!們被這樣大的珍珠驚住了。寒云鬢間小小的珍珠一下子被襯得更像白米粒了。
不過兩個小宮婢又忍不住在心里嘀咕——看來不金銀的皇后也是會喜歡漂亮亮晶晶的首飾的!
寒起一顆珍珠來,指腹輕輕了,然后對著窗外的日看了看。點點頭,說:“不錯。”
將這顆珍珠放回盒子里,對翠微說:“那去碾珍珠。要細膩一些,再細膩一些。”
“是,一定辦好!”翠微對寒福一笑,抱著盒子又快步出去。
立在門口的兩個小宮婢早已目瞪口呆,這樣稀的大珍珠居然不是做首飾戴在頭上,而是磨珍珠?
這也太暴殄天了吧!就算需求珍珠,明明可以用劣等的小珍珠來磨呀!
們兩個一頓胡思想,再瞥向寒皎的面靨,們忍不住去想難道皇后這樣吹彈可破如瓷似玉的是靠世間最名貴的珍珠磨珍珠養護而的?
兩個年歲不大的小宮婢正胡思想呢,院子里通傳陛下到了,們兩個收起七八糟的思緒,屈膝行禮相迎。
“起來吧。”封岌大步從外面走進來,他手去掀珠簾,珠簾猛地地晃,似乎也磕碎兩顆珠子的架勢。
寒正握著筆描畫最后一朵紅梅,沒起。極對封岌行禮這事兒,宮里的人早就見怪不怪了。
封岌走到寒后,彎下腰來,去看正在畫的紅梅。
“還差一點點就畫好了。”寒說。
“你慢慢畫。”封岌直起朝一旁的人榻走過去坐下,拾起被隨手放在上面的一卷書。
寒回頭他一眼,說:“別把頁數給我弄了。”
封岌沒接話,只是在攤開的那一頁上掃了一眼,便又將這本書放在一旁,不再。
宮婢從外面進來,端進來茶水和點心。
封岌擺了擺手,讓們退下。連帶著立在門口的那兩個小宮婢也退了出去。
封岌懶洋洋地靠在榻首,著寒。纖細的腰圓,還有從袖中探出的一小截皎白小臂。
封岌的視線下移,又落在一旁窗下的那株綠萼梅之上。封岌的臉不由悄然微沉。
寒將那盆綠萼梅從朝枝閣搬進了宮中。如今是剛花落的時節,這盆綠萼梅看上去只有枝的嶙峋沒有花的艷麗。
寒將最后一筆畫好,審視著落在窗紙上的紅梅,滿意地點了點頭。放下筆,拿了桌上的帕子了手,然后朝封岌走過去。
在封岌邊,封岌作自然地將手搭在的腰,將人擁在懷里。
“倒有閑逸致。”封岌著窗紙上的紅梅。
寒道:“你這話說得奇怪,我不是一直都這樣喜歡寫寫畫畫嗎?”
抬眸向封岌,發現封岌并沒有看著,而是仍看著窗紙上的紅梅。封岌問:“為什麼畫的是紅梅,而不是綠萼梅?”
寒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這樣問,說:“紅梅鮮艷些。”
封岌沒再說其他。
寒偎進封岌的膛,問:“前朝的皇子公主們,都送走了?”
封岌點頭,道:“年的皇子公主都送去了別宮。也不拘著他們,等他們長大些,想離開就離開。至于那些早已立了府邸了家的皇子公主,隨他們。”
“不怕留后患嗎?”寒問。
封岌笑笑,坦然中帶著竹在的傲然。他不想反時,是真的沒有造反的意思。可他既然已經將這天下改了姓,當然有把握將這皇位坐穩。沒有趕盡殺絕,是因為他確信沒有這個必要。
“過幾日的宮宴,要讓你勞了。”封岌道。
如今新朝剛立,各方事務一堆一堆。這設宮宴招待朝臣命婦,也是其中一件。封岌知道寒不是個湊熱鬧的子,一想到要讓主管這樣的事,心里便有些歉意。
到底,是為了他走向不喜歡的生活。
“我也沒什麼可勞的,宮里各個管事就能將宮宴籌備得妥當。我只需要最后宮宴那日出面讓他們拜一拜就好。”寒語氣輕松。
封岌笑笑,道:“對。出面讓們拜一拜,然后不喜歡久留的話隨時都可以走。讓他們自己吃吃喝喝。”
兩個人相視一笑,寒問:“不是說今日要出宮?行程取消了嗎?怎麼有時間到我這里來一趟。”
“沒取消。還能再閑半個時辰,再出發也不遲。”封岌一邊說著,一邊扯開了寒腰間的帶。
寒驚訝地瞪向他,提醒他:“你一會兒要出宮!”
“來得及。”封岌調整了坐姿,由倚靠著榻首的坐姿變端坐。與此同時,他也將寒上淺綠的外袍拽了下來。
寒還是覺得他荒唐,再次提醒他:“現在還是大白天!”
封岌低笑了一聲,道:“白天好。”
“你真的要出宮!”
“就一次。”
寒將手抵在封岌的肩上用力去推他,可是那點力氣在封岌面前著實不夠看。明明在姑娘家中雖然纖瘦了些卻并矮,可在封岌面前高卻只到他的肩。每次寒想要去推封岌的時候,都要在心里慨封岌真的是人如其名——像山一樣,推不!
寒抵在封岌膛的手臂泄氣地下來,由著封岌胡鬧。
兩個人面對面坐在鋪著墊的人榻上,面對面相擁,距離逐漸為負。后來,人榻唱起吱呀的小曲兒。
寒手臂攀在封岌的肩上,抱著他。閉著眼睛,仿佛置在漂泊的瀚海,跟著流激。而封岌則是在旋渦中唯一能夠抱的。
封岌的作突然毫無征兆地停下來,將寒置在不退不進的尷尬境地。寒茫然地睜開眼睛,微睜的眸中浮著一層微紅的迷離。不知道封岌為什麼會突然停下來,抬眸向他,撞進他深沉的眸底。
封岌突然冷哼了一聲。就在寒以為他要放開的時候,封岌卻握住寒的細腰,兩個人在不分開的況下,他抱著在人榻上調整了方向。接著,人榻晃得更急。
寒仍舊置于上下激的漂泊里,可心里不明白封岌剛剛的舉。疑地睜開眼睛,著前方。
他們兩個換了方向,如今目之所及的視線正是封岌剛剛所正對。
寒看見了畫在窗紙上的紅梅,也看見了窗下的綠萼梅。
“為什麼畫的是紅梅,而不是綠萼梅?”——封岌狀若隨意的一問突然重新回響在寒的耳畔。
寒微怔,繼而突然就明白了封岌在生什麼氣。
寒暫時什麼也沒有說,直到封岌握在腰的手松開之后,才將下搭在他的肩上,抬臂抱著他。
說:“那盆綠萼梅幾次枯萎又幾次救活,對我有些特殊的意義。代表著曾經已經結束的挫折。”
寒偏過臉來枕著封岌的肩,用的手指尖去輕封岌的臉頰,繼續說:“它代表的是我曾經的一段時。和送它來京城的車夫沒有關系。”
寒前面說些的那些話,只能讓封岌心里稍微舒服那麼一丁點。可寒的一聲“車夫”,霎時讓封岌心大好。他角微牽,笑意不住。
寒亦笑。用手指頭輕輕了封岌帶笑的角。
封岌握住寒的腰,帶著在人榻上躺下來。
寒驚愕地瞪著他,使勁兒手抵在他膛,說:“你可是要出宮去的,快來不及了!”
“來得及。就兩次。”
·
第二天,寒出宮了一趟。
皇后出宮之行理應十分隆重氣派,可寒每次出宮都一切從簡。
寒家的府邸還在修建,寒正卿如今仍舊暫時住在三夫人安排的別院里,而寒笙也還住在赫延王府,等到寒家的府邸修建完,才會搬走。
曾經已是整個京中最顯赫的赫延王府,一度被所有人認為已經站在了榮耀之巔,誰能想到居然還能再近一步呢?
如今的赫延王府,比起往日更是門庭若市。
不過知道寒今日會回來,赫延王府將一切帖子推掉,也不待客,只等寒回來。
大郎和二郎皆是婚不久,他們兩個人的妻子此刻正和府里還沒出嫁的小娘子們坐在一起閑話家常。們兩個嫁過來時,寒已經不怎麼在赫延王府了。尤其是二夫人,和寒完全沒有打過道。
們好奇地向府里的小娘子們打聽關于寒過往的事。
大娘子已經出嫁在外,二娘子封錦茵倒了府里最年長的那一個。
“二妹與我們說說,皇后可真如傳聞所言滿腹詩書出口章?”二夫人好奇地詢問。
封錦茵角了,才說:“當然啊!就是很厲害!”
三娘子封朗月一邊嗑著南瓜籽兒,一邊意味深長地了封錦茵一眼。
二夫人又好奇地追問:“那……我還想知道……”
二夫人都快被好奇心淹沒了,可是斟酌了言語之后,仍舊是吞吞吐吐,不知道該如何發問。
大夫人笑笑,道:“既然你這麼好奇,一會兒皇后娘娘到了,你親自去問唄。”
“我怎麼可能去問……”二夫人臉上一紅。知道皇后娘娘是府里三夫人的外甥,在府里借住的時候和陛下私定了終。最神奇的是,皇后娘娘曾經和陛下的養子差點定了親。后來兩個人的私公之于眾,陛下的養子連科舉也放棄了,直接失蹤了!
這些聽來的事兒,盤在二夫人心頭好些時日了。是想過像夫君打聽,可是擔心夫君嫌棄太八卦,也不好向男人詢問這樣的事……
二夫人思來想去,從聽來的故事里,自腦補出一個狐的郎。可……是見過皇后的,皇后那般清冷如云端月山巔雪,實在很難將皇后娘娘和狐子聯系起來。所以心里的好奇就更濃烈了……
像二夫人這樣疑的人很多。有太多人對帝后之間充滿了好奇。
四個人又閑聊了幾句,小丫鬟小跑著過來傳話,說皇后娘娘的輿已經到了!四個人不再多說,趕忙站起來,朝前院去迎候。
不僅是們四個,府里的下人們早就去各房傳了消息。除了下不了床的太夫人,其他人都到了前院迎候。
寒抬手,將手遞放在翠微的小臂上,扶著從輿上走下來。
“皇后娘娘萬安。”
寒抬手示意虛扶了一把,道:“都是一家人,不用多禮。”
翠微遞了個眼,幾個宮婢眼疾手快地上前去扶人,沒讓他們真的跪下來。
寒直接朝著姨母和妹妹走過去。
“姨母。”
三夫人笑著點了點頭。松開手,被牽在手里的寒笙立刻朝著姐姐的聲音走過去。朝前探手,寒及時握住了的手。
皇后今日來赫延王府是為了看寒笙,只是府里其他人都心知肚明之事。最初的見過之后,其他人識趣地離去。
寒牽著妹妹的手,走在赫延王府里悉的路上,聲詢問近日一切可好。
寒笙連連點頭,說一切都好。
寒如今對妹妹也沒有什麼不放心的。雖然不能每日見到妹妹,可是份的今非昔比,如今不會再有人欺負妹妹。且父親幾乎每隔一日都會過來陪寒笙。
寒又向妹妹詢問了的眼睛。
“還是那樣。能約看見一些廓和。”寒笙道。
“不急。”寒妹妹的手指頭,“師太醫說過,只能從看見不同,痊愈只是時日問題。”
說這話,到了朝枝閣。幾個人坐下,寒立刻讓翠微將那盒珍珠拿出來。
盒子打開,里面的珍珠細膩如面,泛著瑩潤的芒。寒將盒子推到妹妹的面前,道:“以后用這個練習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