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白不接的天花板，漆面斑駁的欄桿，滿是汗味的床褥，落伍過時的紙，一個簡陋又鮮活的世界。

方卓睜眼醒來，花了五分鐘時間確認自己回到大三的青蔥歲月，帶著飽經風霜的記憶重新站在了千禧年的九月時空。

然后，他如夢初醒，抓起報紙就蹲在門邊急切翻看。

宿舍門被推開，室友林誠拎著暖水瓶走了進來，他悠哉悠哉的給自己泡了杯茶，忽然發現好朋友的怪異舉。

“哎，哎，老方，你擱那干嘛呢？別給我翻了，我那買回來的報紙都還沒看呢。”

“過兩天給你多買幾份，我先翻翻。”蹲著的方卓頭也不回的說道。

林誠怔了怔：“你這一目十行的是找什麼呢？”

“找錢，找錢，找錢。”方卓重要的事說三遍，有些憂郁的又說了一句，“過兩天我表妹要住院了，需要錢。”

表妹住院？過兩天？是轉院嗎？

林誠思索兩秒，自把時間上的邏輯理順，納悶道：“什麼病？生病要錢也不用你出錢啊，再說了，缺錢你翻報紙干什麼？？？”

方卓搖搖頭：“重病，家里，我家里……錢都不夠，不能眼睜睜看著悲劇再……在我眼前發生。”

他站起來，活下蹲麻了的，慨道：“現在需要錢，需要財富，這個時代，財富都藏在報紙里啊。”

“財富藏在報紙里？”林誠嘲笑道，“宿舍的報紙天天都是我特麼買，平時也不見你們看啊，啥財富？我怎麼沒瞧見？”

方卓抿抿，抓著報紙走了兩步，拉開窗簾，讓千禧年的照進廬州印刷技學校的宿舍。

人生重來，他有一個很明確的認知，這個世界絕大部分的事都能用錢解決，如今還沒到信息時代，那些發展浪孕育的財富細節正在報刊上等待有心人的挖掘。

方卓把報紙攤在林誠平時用的書桌上，指著指著一個豆腐塊的新聞，說道：“這是《新安晚報》轉載《參考消息》的一則新聞，說是要增強競爭，打破壟斷，拆分重組。”

林誠茫然道：“那怎麼了？”

方卓又翻開一份報紙：“去年11月，咱們和老達協議，差不多明年就要加WTO了，你看，這里寫著據WTO的規則，一旦我們加，一兩年的品油進口關稅要降至6%，三年放開零售，五年放開批發。”

林誠滿臉懵。

“前年，石油部改組，分出來三個公司，石油、石化、海油，它們都要應對世后的競爭，還有彼此之間的競爭。”方卓侃侃而談，“這種競爭落實在終端是什麼？是加油站的競爭。”

“國現在有很多民營加油站，它們會是石油和石化的全力爭奪對象。”

方卓重新翻出一份《經濟日報》，找了兩頁，指著一行小字：“你看，這里說，全國有數萬家民營加油站。未來幾年，它們的價位都要水漲船高了。咱們手里要是有一家加油站，反手一賣，最起碼是兩倍的利潤，80萬能賣160萬，200萬能賣400萬，撿錢一樣的賺！”

林誠這時候已經聽得滿是敬服。

他問了一句：“那你家有嗎？”

方卓默默收起報紙：“沒有。”

林誠：“……”

兩人一起思考了會慘淡的現實。

林誠勉強消化了幾則新聞之間的聯系，由衷的嘆道：“老方，沒看出來，你有雙犀利的狗眼啊。不過，沒有本錢好像面對機會也賺不到。”

“是啊。”方卓忍不住嘆息，這確實是個問題。

曾經，他勉強算在制里混過，那時候屬于合同工，后來辭職創業去做外貿，好不容易要紅火起來就撞見了特總登臺搞貿易戰……

然后，就回到大三了。

剛一回來就得面對一件讓整個大家庭未來數年都愁云慘淡的大事，偏偏，時間很，不然去京城買個廁所都能坐等升值變現。

轉眼到中午，林誠去打了兩份午飯，方卓邊吃飯邊看報邊聊天。

就在他幾乎要翻完最后一份報紙的最后一頁時，視線里的豆腐塊新聞忽然出現一個有些悉的名字。

——針對我市不良資產的份混改是對產業升級的積極探討，這既需要主管部門正確的領導指向，也需要主借助資本市場功能。

——皖省信托投資公司總經理陳舒虎表示，有信心在年完紅星宣紙的資產置換工作，這將會對相關產業的發展走向有著積極的借鑒意義。

方卓放下筷子，盯著“陳舒虎”這個名字，這人可不簡單，未來是位發展很好的大人。

而且，自己曾經出于興趣詳細了解過他，農村出，扎金融，，格自負，嗯，自負……

“怎麼了？”林誠發現好友停下的碗筷和嚴肅的表。

方卓喃喃自語：“沒事，沒事，好像是找到了一個財富碼，就是在想輸打開的方式應該是什麼樣的。”

“這是什麼？他是干什麼的？”林誠不解，看了一眼報紙。

“國企單位的領導，唔，一把手。”方卓努力回憶曾經看過、查過的相關事件，他不記得什麼資產置換工作，但前后一些典型事跡還是知道的。

而且，現在的有些公開信息也能再查查，陳的上位發家在業還是出名的。

“林誠啊，我這幾天可能會有點忙，學校有事你幫我照看著點。”方卓抖了抖手上的報紙，心里約有個主意。

林誠點了下頭，他手拿過報紙，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橫豎也沒從豆腐塊里看出“財富碼”四個字。

但是，之前老方說話言之鑿鑿，還拿什麼加油站舉例，可謂氣度不凡、大家風范、風度翩翩、高瞻遠矚。

“老方，碼還給你，以后要是掙了錢別忘了俺，反正，你吃羊我喝口湯就。”林誠把報紙遞回去，笑道，“狗富貴，勿相忘。”

“嗯，我要是富貴了，一定讓你好好福報。”

林誠欣喜點頭：“謝謝了啊，兄弟。”

方卓心思涌，心里不算太正的主意漸漸型。

嗯，人有多大膽，就有多大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