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阿圓還是磨著蕭韞又量了一遍,因著有第一次量的經驗,這第二回好歹快了些。
阿圓量完,吩咐婢伺候茶,跟只小蜂似的又跑廚房吩咐飯菜去了。
蕭韞這幾日比較疲憊,有時忙到深夜才歇息,也就在清漪院這里才得浮生半日閑。
庭院春斜在墻頭,晚霞映紅天際,還零零碎碎落了些許進飯廳里,時恍如夢境。
蕭韞懶懶往后靠著,閑適地閉眼打盹。
四靜悄悄,兩名婢正在掃剛落下的桃樹花瓣,低低說話。
“姑娘跟公子的真好,還親手做裳。”
“這當然啦,你才來沒多久,但我在這待了幾年可瞧得清楚,公子養姑娘凈是用貴的好的,我看那些侯府的千金小姐也不過如此呢。”
“侯府的千金都不見得比得上咱們姑娘,”婢拿著掃帚驕傲道:“杏兒姐姐每日幫姑娘穿,你是不知,姑娘那皮.養得多好,白得跟玉一樣,,生怕力氣重一點,就要皮。”
“哪有這麼夸張。”
“可不是我說,是杏兒姐姐說的,前兩日因著兜了,姑娘后背就被繩子勒出了條紅痕。你說說,哪家的千金小姐有這般金貴的?”
“所以說,公子真是把姑娘養得極好,兩人不是兄妹勝似兄妹,關系好著呢。”
飯廳里,蕭韞緩緩睜開眼睛。
若有所思.......
不是兄妹勝似兄妹。
他不知別人家的兄妹是如何相的,但他清楚不該是他與阿圓這樣。
可又想不明白,到底該是怎樣才好。
.
吃過飯后,蕭韞匆匆離開了,阿圓問他今夜回不回,蕭韞說不確定。
離去時,最后那抹眼神有點復雜,搞得阿圓莫名其妙。
兩刻鐘后,大理寺地牢。
顧景塵正坐在條凳上看書,桌上點了盞油燈。
他份特殊,且罪名還在查證,因此,大理寺單獨給他辟了塊地方并臨時搭了間屋子。除了環境簡陋些,住著還算干凈舒適。
再加上顧景塵常年一副萬事從容不迫的模樣,一間簡陋的牢房愣是被他住出了天字號客棧的悠閑來。
這會兒,他就在悠悠閑閑地翻書。
聽見靜,他出聲道:“殿下既然來了,為何不進來喝杯茶?”
蕭韞是喬裝進來的,穿了衙役的裳,這會兒地牢里就他們倆。
他淡笑了下:“我是來看看你日子過得如何。”
“很好,”顧景塵合上書,一本正經道:“很愜意。”
“此乃實話,”他也笑了笑:“這麼多年在朝堂爭權奪利爾虞我詐,下從未停歇過,都快記不起來清閑時是何等模樣了。”
“如今難得什麼都不用管,茶淡飯,閑適看書,頗是舒心。”
蕭韞看不慣他這麼閑適,他在外頭忙得腳不沾地,顧景塵卻在大牢躲清閑。
他走進去,在顧景塵對面坐下來:“你此時是舒心了,可曾想過出去之后如何跟你那小未婚妻解釋?”
顧景塵一頓,有點吃癟。
這事他沒想,也不敢想,反正是做好了哄人往天上哄的準備。
頃,他問:“殿下此來有何事?”
“無事,過來看看你。”
顧景塵睇他,不信他這麼有人味。
蕭韞與他對視一眼后,淡淡勾了勾,然后揮手讓人送酒過來。
“殿下,下不飲酒。”
“陪本王喝。”
“......恭敬不如從命。”
蕭韞親自給顧景塵倒了一杯,遞過去。
開口道:“近日信國公作頻頻,估計是想趁機讓你死在牢中。”
顧景塵不不慢地聞了聞酒香:“他有這想法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
“你就真不怕自己死在牢中?”
“殿下會讓我死嗎?”顧景塵定定道:“這里是賀璋的地盤,若是我死了,賀璋腦袋也保不住。”
“所以.....”蕭韞調侃:“你看,賀璋把你供在牢中,就怕你不小心死了連累他。”
顧景塵莞爾,仰頭一口酒喝盡。
過了會,突然說道:“殿下變了。”
“哦?”蕭韞掀眼。
“若是以往,殿下斷不會與下開玩笑。”顧景塵道:“如今殿下竟是變得風趣起來。”
“那是你不了解本王。”
“下愿洗耳恭聽,殿下自己說說您是什麼樣的?”
蕭韞默了默,說不出來。
他從來就沒了解過自己,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金鑾殿上的那把龍椅,他早就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模樣了。
.
從大理寺出來,已經是亥時,蕭韞喝得微醺。
回到瀾苑,問道:“人呢?歇下了?”
“回殿下,”陳瑜道:“褚姑娘在藏書閣小軒。”
蕭韞微微蹙眉:“這麼晚還在那?”
“殿下有所不知,褚姑娘平日喜歡在小軒作畫,有時興致來了能待大半宿,還不讓婢去打擾。”
蕭韞點頭,抬腳往藏書閣而去。
.
阿圓吃過晚飯后就徑直來了小軒,得把這個月的畫作趕出來,讓人送去衛國公府。
正好今日得空,便讓人鋪了宣紙在長桌上作畫。
也不知怎麼的,才畫了一半就困得很,不知不覺便在人榻上睡著了。
迷迷糊糊間,聽見風吹樹葉沙沙作響,沒過多久,就是雨滴敲窗的聲音。
憶起剛才作的畫,驟然清醒,想起去把畫收回來免得被吹進來的雨打。
結果才坐起,就見窗戶旁立著個人影,而那人正盯著。
由于天黑,也沒點燈,朦朦朧朧的嚇得大跳。
阿圓驚呼一聲,跌下人榻。
下一刻,有人眼疾手快地接住了。
“慌什麼?”
悉的聲音傳來,阿圓恐懼的緒瞬間消散。
“沈哥哥何時來的?一聲不吭嚇死我了。”
“見你睡著了,沒喊你。”
“沈哥哥喝酒了?”他上有淡淡的酒氣,連說話呼出的熱氣也帶著些許。
“喝了點。”
此時,蕭韞蹲在地上扶著人,而阿圓半邊子在他手臂上。
春日衫薄,兩人皮相的地方令蕭韞覺得麻,還有點燙。
他們靠得極近,上的香氣幽幽鉆他鼻中,仿佛上好的陳年老酒,只聞一聞便已微醺。
“你又換香了?”他突然開口問。
阿圓一只手撐著他的肩,借力爬起來,說:“嗯,我換了玫瑰花,好聞吧?”
“太濃。”
“......”
阿圓努努,暗道這人不懂欣賞,難怪二十多歲了還討不著媳婦。
“這可是醉香齋賣得最好的香,好些姑娘都喜歡呢。”
阿圓坐直子,而蕭韞還蹲在地上。此時,略比蕭韞高一個頭,兩人說話時,蕭韞微微仰著。
隨著坐直,那玫瑰香氣稍稍淡了些。
其實倒不是不好聞,而是剛才距離過近,一腦鉆蕭韞的鼻中,甚至還流竄進心間,令他驟然起了些心思。
那心思,說不清道不明。
“沈哥哥何時來的?”阿圓又問。
“剛來。”
“我適才作畫有些困,原本想打個盹來著,卻不小心睡著了。”
借著朦朧的夜,阿圓只能大概看清蕭韞面龐廓,知道他正在看自己,卻看不清蕭韞眼里含著的東西。
倘若此時有燈,一定會發現,蕭韞的眸濃郁得嚇人。
“沈哥哥你先坐,”說:“我去點燈。”
說完,阿圓起,然而才走了兩步卻又突然栽倒。
這回是真的跌地上了,蕭韞沒扶,轉而阿圓發現自己的擺被蕭韞的皂靴踩著了。
疼得眼淚盈盈,瞪了眼蕭韞,蠻道:“沈哥哥你還不快起開?我擺被你踩到了。”
蕭韞沒作聲,盯著,像在盯一只獵。
夜里,阿圓看不清他的臉,可蕭韞眼神卻很好,把阿圓臉上的表看得一清二楚。
以及此時泛紅潤的眼眶。
他結了。
突然手一把攥住小姑娘的手腕,力氣極大。
阿圓以為他要拉起,可等了半天也沒見他作,茫然地揚臉著他。
這一刻,蕭韞突然有種惡劣的想法,他想把拉懷中,用力碎。
他自己也覺得這個想法很不堪,可念想一旦涌出,就難以控制。
而且,他不想控制。
此時窗外疾風驟雨,雨滴啪嗒啪嗒地敲著窗,敲得人心驚膽戰。
阿圓茫然了片刻,問:“沈哥哥是不是喝醉了頭暈?”
蕭韞沒說話。
阿圓撐起主湊過去,用另一只手幫他了額頭:“是不是應酬同僚才喝這麼多?我爹爹以前也是,他那人老實,應酬同僚也不懂拒絕,每回都是醉醺醺地回家來,被我娘訓了許久。”
指腹輕地作,邊碎碎念:“我爹爹喝醉便算了,但他喝醉有個病,喜歡逞強,旁人去柜臺結賬,他偏要湊過去付酒錢,好幾次把月俸花得干干凈凈。”
蕭韞的眸漸漸淡了些,手上的力道也松了松。
“我阿娘都要氣死了,后來索讓他一領俸祿就趕回家中,每月只給我爹爹發例錢。”
這時,蕭韞眼里出些許笑意,緩緩問道:“例錢多?”
“跟我和姐姐一樣啊,半吊錢。”阿圓說:“從那之后就鮮有人喊他去喝酒了。”
蕭韞低下頭,悶悶地笑了會,肩膀微微。手上的力道也漸漸松了,反而由阿圓扶他起來坐人榻上。
“沈哥哥喝醉別走,我點了燈就讓人煮碗醒酒湯過來。”
“好。”蕭韞溫聲應道。
在阿圓轉去點燈時,他閉了閉眼睛。
慶幸適才沒沖,不然,定會嚇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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