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廝如蒙大赦，忙不迭“哎”了一聲，轉走，又聽見自家主子在後頭補了一句，那語調，怎麽聽怎麽有點不痛快。

“把兆兒帶過去。”

小廝一驚，臉上表都呆了，僵地轉過頭，這才總算看到了孤零零躺在長椅上的小主子。

他在心裏猛扇了自己兩耳，怎麽能出這種紕！在這種事上壞了主子的事！

小廝三步並作兩步地跑過來，手就去木椅上撈小主子，兆兒睡得正香，冷不丁被人這麽拉一下，睡夢中努著就要哭起來，這小廝驚恐地看了沈沉淵一眼，火速抱起兆兒扛在肩上，連滾帶爬地就把人帶走了。

整個過程，攏共也就眨幾下眼的工夫。

顧寧：“……”

沈沉淵這訓人的本事不得了啊！

被這麽一打岔，沈沉淵後頭的話到底沒能說出來，顧寧也就不知道他那句“太小”後麵還要說什麽，按說都已經及笄了，換尋常人家的子，都是可以嫁的年紀了。

沈沉淵的那句太小，到底是想說什麽？

顧寧低頭看了看自己窈窕勻稱的曲線，把那個不靠譜的想法從心裏劃去了。

沈沉淵要真是敢嫌棄這個，就……

還沒想出怎麽罰人，顧寧自個先笑了。

不為什麽，就是想笑。

顧寧正隨手拿著一本書在看，半天沒翻過一頁，突然想到什麽似的，抬高了聲音往外頭喊道：“阿婧！”

過了沒一會，阿婧掀簾子進來了，把剛泡來的一壺熱茶順手放在桌子上，笑著應道：“小姐，怎麽了？”

顧寧眼神定定地看著虛空中的某，像是在思索什麽似的，緩緩開口道：“咱們府上是不是新進了一塊綠鬆石？”

阿婧想了一會，“好像是有這麽一塊玉料，不過奴婢不是管這個的，也記不大清了。”

“怎麽了小姐？”阿婧看著顧寧，“是拿去有什麽用嗎？要不然奴婢這會就去問問？”

顧寧緩緩點了點頭。

阿婧抬步正要走，顧寧又猛地把手中的書放在了幾案上，站起來道：“還是我跟你一道去吧。”

兩人一道出了門，阿婧邊走邊道：“小姐對這些玉啊石啊一向沒什麽心思，這會怎麽想起那塊綠鬆石了呢？”

阿婧是從小伺候著顧寧長大的，兩人名義上雖是主仆，但私下相起來，倒比顧寧跟些堂姊妹們更親近些。

顧寧不知想起什麽，兀自笑了一下，“送給一個小孩，綏遠侯府的那個沈兆，他快過生辰了。”

顧寧頓了一下，接著道：“好歹也我一聲……”

話說到這突然沒音了，阿婧半天沒等到，疑地“嗯”了一聲，轉頭去看自家小姐。

卻見到顧寧莫名一臉笑意，見看過來，這才補足了沒說完的那句話，“好歹也我一聲姐姐，怎麽也該送這小家夥點東西。”

阿婧也是見過沈兆的，想起那個小不點短手短跑起來的樣子，也跟著笑了笑，“小姐是打算用那塊綠鬆石刻點什麽東西？”

顧寧微微笑了笑，“隻是這麽想呢，先去看那玉料好不好。”

兩人轉過一個廊角，再有十幾步就到地方了，阿婧道：“奴婢看沈爺很黏你呢。”

顧寧“啊”了一聲，磕磕地問道：“有、有嗎？”

沈沉淵平日裏看起來一副浪不羈的樣子，但細想起來，在麵前好像還真是個撒。

顧寧在心底笑罵了一句沒臉沒皮。

阿婧點點頭，“上次沈將軍帶著他來咱們府上，我看沈公子坐都還沒坐穩，就開始支著腦袋到找小姐，一聽說小姐在房裏，馬上就跳下椅子要去找你呢。”

“……兆兒”

顧寧這時候回過神來了，知道阿婧說的不是沈沉淵那個大禍害。

突然覺得自己的臉有點發熱。

庫房就在麵前了，顧寧清了清嗓子，別過臉沒看阿婧，“進、進去吧。”

平日裏管庫房的都有好幾個，這會顧寧沒看見其他人，隻有一個兩鬢斑白的管家老徐在，一見到顧寧就迎出來了，有點惶恐地行了禮道：“小姐今日怎麽想起過來？若是要找什麽東西，派個人過來吩咐就是，奴才一定加找了人送過去……”

顧寧手攔住了他，“不妨事，府上新進的好玉都有哪些？拿來給我看看。”

老徐拭了拭汗，連應了幾聲“哎”，忙不迭地就跑去取東西了。

顧寧瞧著他的背影，幾不可察地皺了皺眉。

老徐年紀大，但手腳還是快的，沒一會就把顧寧要的東西給取來了，長平侯府家大業大，又常有來往，那些玉料放在幾案上，滿滿當當地擺了一整個桌子。

顧寧看了一會，擰眉道：“府上不是新進了一批綠鬆石呢？怎麽沒看見？”

“這、這……”老徐支支吾吾了好半天，眼神躲躲閃閃的，沒說出個所以然來，在顧寧的目下，額頭上漸漸溢出幾滴豆大的汗珠來。

他猛地伏低了子，回道：“是陳小姐拿去了？”

顧寧緩緩道：“陳小姐？”

這是從哪裏跑出來的這麽一號人？

正納著悶，管家後頭突然傳來了一道甜膩的聲音：“表姐。”

顧寧慢慢把目挪過去，看見陳嫣從庫房裏頭走出來，著了一湖綠的裳，頭上的發簪像是隨便找了個地方，圖省事上去的。

顧寧也算長見識了，能把湖綠穿得這麽俗氣，陳嫣也是獨一份。

上下打量了陳嫣好一會，眸子裏淡淡的沒什麽緒，過了好一會顧寧才開口，麵有點一眼難盡，“陳小姐？”

不知笑到了什麽，嗤笑了一聲。

陳嫣咬牙，但還是強撐著堪堪維持住了笑臉，“表姐這是要找綠鬆石？”

攤開手掌，裏頭躺了一塊通瑩綠的玉石，足有掌大，陳嫣衝顧寧挑釁地笑了笑，“真是不好意思，表姐，我昨日才向姨母討了這塊綠鬆石來，打算做個墜子呢，姨母也答應了的。”

顧寧微微瞪大眼睛，“母親說給你做墜子？！”

陳嫣頓時更得意了，合攏手掌，將那塊綠鬆石收了回去，“實在是對不住，嫣兒不知道表姐也要，既然如此，嫣兒還是忍痛割——”

陳嫣還沒說完，顧寧擺擺手打斷了，帶著點心疼道：“委屈你了。”

陳嫣的表一僵，“啊？”

顧寧搖搖頭惋惜道：“府上的師傅向來都是用這種料子打底，先照著圖紙做出個樣子，用完就丟了，哪能真用來戴在上呢？”

看著陳嫣，擺了擺頭道：“表妹真是居家有方，連這種料子也能委屈著將就用。”

“辛苦你了。”

一片沉寂中，“哢”的一聲。

咬碎銀牙的聲音。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mua

第32章

顧寧居高臨下地看著陳嫣，“你不懂這些，要真把這玩意兒戴了出去，自己圖一樂倒是沒什麽，旁人看見了，冤枉我長平侯府苛待你怎麽辦？”⊿思⊿兔⊿網⊿

微微低下頭，狀似親地幫陳嫣理了理襟，“好歹也在府上呆了這麽久了，眼老是跟來時差不多……”

顧寧笑了一笑，哄小孩似的，“也太不像話了些。”

陳嫣攥拳頭，牙齒咬得格格響。

顧寧說完這句話，又轉過頭來麵無表地看著管家老徐，這人早在陳嫣從裏頭走出來的時候就抖如篩糠了。

顧寧：“我怎麽不知道庫房是什麽人都能進來的了？”

這句話輕飄飄的沒什麽語氣，甚至不像是訓責而是隨意聊聊天，但就這麽一句話，竟聽得老徐臉一白，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小姐……”老徐也知道庫房不是什麽尋常的地方，私自放人進來這件事可大可小，這會他在心裏狠狠了自己兩個耳，怎麽眼界就那麽淺，就攤上了陳嫣的那點銀錢。

老徐煞白著一張臉，慌裏慌張道：“小姐，陳小姐說奉了夫人的命，也怪老奴糊塗了，一時失了規矩……”

顧寧聽了這人顛三倒四的一通解釋，也沒說什麽，前後左右看了一圈，似笑非笑道：“也是巧了，今日怎麽偏偏隻有你一個人在？”

老徐一愣，跪著的子伏得更低了。

陳嫣看這老東西收錢的時候痛快得很，這會子連顧寧一句話都熬不過，就這麽把供了出來，也是恨得牙，心中冷笑一聲，出了聲，“表姐，這是姨母答應了的，你現下這般盤問這奴才，也是在怪我了？”

顧寧一樂，轉頭去看陳嫣。

陳嫣一副盡委屈的模樣，幾乎是泫然泣了，“表姐若是討厭嫣兒便直說，嫣兒也不是死皮賴臉的人，隻要表姐一句話……”

“我是討厭你的，”顧寧淡笑看著，饒有興味，“所以你這麽知識趣的一個人，打算怎麽辦？”

陳嫣一愣，目一瞬間變得銳利，好半天才把那翻騰著的無邊怒意了下去，竭力控製著自己，隻是實在氣得狠了，一開口嗓音還有點抖。

“嫣兒雖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麽事，但不討表姐的歡喜，肯定是做得還不夠，也不用表姐親自趕我，我收拾好包裹向姨母道別後，一刻也不多留！”

這番信誓旦旦的話聽得顧寧樂不可支，也不憋著，直接笑了出來，“陳嫣哪陳嫣，我母親管著長平侯府這麽多年，你以為我都看得破的看不破？”

顧寧意味深長地看著陳嫣，“你若是聰明點，這一年就給我乖乖的，別惹事，這樣我還能裝著沒你這個人一樣，不跟你計較。”

話說到這兒，顧寧突然冷冷地看了陳嫣一眼，明明顧寧也沒有多大年紀，算起來也不過今年才及笄而已，但這一眼是看得陳嫣渾打了個冷。

顧寧繼續道：“反之，你要是再敢歪腦筋，做些蠢事出來，就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話說到這兒，顧寧轉就要走，今日這麽一遭已經讓失了興致，走了還沒兩步，就聽見陳嫣在後頭低低道：“那沈公子呢？”

顧寧轉，陳嫣臉上那些忸怩作態和裝腔作勢都收了起來，隻是抬起眼定定地看著顧寧，一字一頓道：“你若是離沈沉淵遠一點，我就離你遠一點，甚至不住在這府上膈應你也行，你說怎麽就怎麽。”

顧寧笑了一下，沒出聲。

陳嫣死死地盯著顧寧，“如何？”

莫名有些篤定，顧寧一定會答應的。

跟沈沉淵才相多長時間？先前不是還有府裏的下人私下裏議論嗎，說萬萬不要在小姐麵前提起沈公子，那表氣得要殺人。

陳嫣自信地笑了笑，隻是那笑還沒張開多，就看見顧寧挑了挑眉，著漫不經心的腔調道：“不如何。”

陳嫣看著那副淡淡的表，懷疑自己聽錯了，連不可置信的覺都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