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二低下頭,緩慢地咬了一口那梅花餅。
顧嘉收回目,正琢磨著這齊二,想著這人和自己上輩子認識的那個實在不太一樣。
他可不這附庸風雅的玩意兒了,偶爾有一次起到了,他還斥責,一本正經地說是玩喪志,好像很是不屑。
原來他也曾經參加這種宴席。
顧嘉暗暗搖頭,男人也是有趣,說是一套做是一套?
正胡想著,突然聽到旁的顧子卓低聲提醒:“阿嘉?”
顧嘉抬頭:“怎麼了?”
說完后,才發現所有的人都在著。
之后又發現,墨奴兒手里捧著一盞酒,正笑盈盈地等著,一臉看好戲的樣子。
這酒杯停到面前了?
抬眼環視過眾人,卻見齊二公子劍眉微皺起,顧子卓眸中流出擔憂,齊胭瞪大眼睛,好像在等著自己如何應對。
至于那康孝風,則是一臉看好戲的樣子。
唯獨南平王世子還好,好像這件事本不他的眼。
顧嘉又瞧了眼坐在主座的莫三公子,莫三公子依然邊噙著一點笑,眼中滿是趣味地著自己,看來是在期待自己的反應。
就仿佛自己是那好玩的貓啊狗的。
突然想起,上輩子的莫三公子仿佛也對自己流出這種表,好像是在寫了那什麼花箋給他之后。
也許他知道了,覺得好笑。
如果是上輩子的自己面對這種況會怎麼樣呢,不知所措,憂慮,害怕丟人現眼,是吧?畢竟當時的也就十幾歲,從小長在鄉下,哪里懂得這些玩喪志的玩意兒呢,更沒有膽量敢去質疑這種玩法。
顧嘉很心疼上輩子的自己。
跌跌撞撞,走了一個不屬于自己的陌生世間,在那里自始至終找不到屬于自己的位置。
好在重活一世,重活一世看明白了的,只覺得好無聊,這種招數都懶得應對了。
接過來墨奴兒手中的酒盞,笑了下道:“我素來不飲酒的,這盞酒,就獻給這自遠山而流的渠吧。”
說著間,就要直接把酒給倒進里。
墨奴兒見了,眸中閃過鄙薄,口中卻是笑道:“顧二姑娘,你這是何意,這是我家公子專門設下的曲水流觴,既然姑娘在玩這個游戲,那就要遵從游戲的規矩,姑娘拿到了這盞酒,請姑娘喝下,并詩一首吧。”
這話一出,別說那齊二齊胭等人,就是南平王世子都看過來。
墨奴兒的話明顯是在為難顧嘉,但是人家為難得合合理,顧嘉不喝這個,倒仿佛是瞧不起主人,也仿佛是沒見過世面玩不起輸不起。
你玩不起,那就不要玩,既然玩了就要遵守這個游戲的規則。
眾人不免有些同顧嘉,齊二甚至邁前一步:“既然顧二姑娘不喜飲酒,那就不飲吧。”
顧子卓卻上前笑道:“舍妹向來不飲酒,顧某代舍妹飲了這盞吧。”
顧子卓自然明白這是莫三公子故意為難顧嘉。
雖說這只是果酒,尋常兒家也能喝的,但是顧嘉顯然并不喝,而最大的問題是顧嘉不會作詩。
這是在讓顧嘉丟人。
顧子卓說完這個,上前就要接過那酒。
然而顧嘉聽了,卻是不給顧子卓的,挑眉,笑著墨奴兒道:“規矩?姑娘在和我說,這是游戲的規矩?”
莫三公子看著自家侍挑釁顧嘉,并不發話,只是眸中興味之意越發濃了,含笑著。
一旁的眾人見顧子卓出來,都覺得這樣顧嘉有個下臺階了,就連康孝風都上前勸說顧嘉,讓顧子卓飲了得了。
然而顧嘉顯然是不肯的,笑著道:“我是莫三公子請來的客人,是座上賓,姑娘又是哪個,竟然要和我講規矩?在我們顧家,能和我講規矩的也只有父母恩師了。”
這話一出,墨奴兒臉微變。
顧嘉顯然是把當丫鬟看待了,之前就是這樣,現在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竟然又是這麼說?
墨奴兒低首,并不吭聲。
在等著自家主人莫三公子為自己說話。
眾人聽得這話,也有些意外,要知道墨奴兒雖然是個丫鬟,可在燕京城頗有些名聲,甚至也有份地位良好的子弟想向莫三公子求墨奴兒的。
這種況下,顧嘉竟然直接對著墨奴兒說這種話?這就是說出來就得罪人啊!
大家也都看向莫三公子,等著他怎麼說。
莫三公子呵呵笑了,輕聲斥責那墨奴兒道:“還不退下。”
墨奴兒一聽,眼中含淚,不過還是垂眸忍下,盈盈一福,退下。
那姿態那風,好生惹人憐。
在墨奴兒退下后,莫三公子對顧嘉笑著道:“姑娘,墨奴兒確實是不懂規矩,趕明兒我自會教規矩,不過今天這曲水流觴,酒杯停在何人,何人就該飲酒做詩,這也是這個游戲的規矩,還請姑娘遵循。”
顧嘉聽聞,毫不客氣道:“莫三公子,你也真是有趣,是你下了請帖,請我前來,我既然是客,你是主人,你合該招待我,是不是?”
莫三公子頷首:“那自然。”
顧嘉又道:“你招待我吃飯,于于理,可是你拉我玩游戲,可沒事先告訴我一聲?我不懂什麼曲水流觴,你也不要用什麼規矩嚇唬我,你若是早講明,吃了你的飯就得被著喝酒,我是打死都不敢來你這什麼曲水流觴,更不敢來吃你家飯的。”
莫三公子臉微變。
顧嘉嘆,連連搖頭,又轉首對顧子卓道:“哥哥,咱們來這里,吃了多錢的蝦,又吃了多錢的飯,麻煩你都給莫三公子結清了,免得吃了人家東西,被人家著喝酒作詩,故意給我難堪來辱我。”
顧子卓此時聽顧嘉這麼說都聽呆了。
這意思是把莫三公子的莊子當黑店了嗎?
偏生此時顧嘉又應景地來了一句:“全都給雙倍的錢,免得讓人家說我們顧家小氣。”
……
眾人驚呆,一時半刻都不知道怎麼說了,大有全目瞪口呆之,就連那南平王世子都微微蹙眉,向顧嘉。
顧子卓則是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了?
能說什麼呢,自己妹妹這皮子真厲害,說的莫三公子怕是一段時候于擺宴了。
齊二上前打圓場:“顧二姑娘,這想必是有所誤會——”
顧嘉直接打斷了齊二的話:“那是什麼意思?想必齊二爺也知道,我顧嘉本不會作詩,我連字都不識幾個。”
揚眉,笑著莫三公子:“莫三公子也是知道的,既然知道,又何必請了我來,給我安排這什麼曲水流觴,這不是故意讓我難堪是什麼?還要我作詩?也是好笑了呢。”
其實如今的,讓作詩,自然也是可以的。
可就是不想,連應付一下都不想。
就是想質問下,這擺的什麼局,又是要給誰下臉面?
眾人呆住,說的……說的好像很有道理呢。
這時候齊胭卻突然站起來,噼里啪啦鼓掌:“顧嘉,你說得太好了!你才從鄉下來,如今剛剛要識字,誠心招待客人難道就不能有個眼力界,別揭人短,非要玩什麼作詩?不是故意的是什麼?”
齊胭從小不讀書,作詩也作不好,正愁呢,結果出來個顧嘉,真是正對下懷。
說完,再次鼓掌:“說得好說得好!”
是被寵著長大的,孟國公府的人在燕京城里除了宮里的皇上皇后也沒什麼好畏懼的,所以齊胭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這話一說完,眾人全都無言以對了。
莫三坐在主位,臉都有些黑了。
他瞇起眸子,著顧嘉:“顧姑娘說的是,是莫三考慮不周,竟然強人所難。”
說著間,他取來一盞酒,親自走到了顧嘉面前:“我給顧二姑娘賠禮了。”
須知這位莫三公子可是恃才傲的絕世才子,這樣的人,何嘗向誰低過頭,結果現在竟然過來給顧嘉這麼一個據說不大識字的賠禮道歉。
眾人全都瞪大了眼睛看著,想必在莫三公子的人生中,這輩子也就這麼一次了。
而且今日之后,這件事必然傳遍燕京城。
在場的不是爺姑娘的,還有站在后面的奴仆丫鬟,全都瞪大眼睛支棱著耳朵聽著看著這一幕,生怕錯過一個細節。
嘖嘖嘖,明日燕京城頭一號的大八卦呢!
可是誰也沒想到的是,就在這個時候,顧嘉卻阻止了莫三公子。
“莫三公子,你給我賠禮的心意我領了,可是飲酒我看還是算了,畢竟我也不喝酒,看不出飲一杯酒算什麼賠禮。”
眾人一怔,俱都呆了,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莫三公子親自給道歉,還拽上了?
這這這,這位顧二姑娘,可真是貪心不足蛇吞象呢!
可顧嘉就是含笑著莫三公子,眨眨眼睛,一臉認真。
莫三公子艱難地舉著杯,有些無法理解地著顧嘉:“姑娘要我怎麼賠禮?”
顧嘉道:“實不相瞞,前幾日我顧嘉曾經登門造訪,有事相求,無奈遭遇惡狗攔門,本無緣見到莫三公子,今日還指著能面見公子,說起那相求之事。”
惡狗攔門?
旁邊的墨奴兒氣得眼淚直往下淌,恨不得指甲掐死顧嘉。
莫三公子苦笑:“這件事我們可以回頭細說……”
顧嘉:“不不不,必須當面說清楚。”
說著間,咳了一聲,朗聲說起這件事來,從家的莊稼沒有水灌溉,到渠在莫三公子的莊子被堵塞,再到家求助無門缺水灌溉。
當然了這里面還改變了一下小細節來加強效果,比如把百畝良田說了幾百畝,把略缺水說了完全無水,反正莫三估計也不管這些瑣碎雜事,后面也不會有人和對質。
一番話說下來后,大家恍然,頗有些不敢相信地著莫三。
原來是莫家莊子把著上游的渠水源,結果卻不疏通也不允許別人疏通,生生得人家顧嘉的渠無水,莊稼無法灌溉,年年欠收。
這……簡直是惡霸行徑了。
眾人全都用同的目著顧嘉,而對莫三也有了些許譴責。
這種事不該干啊。
齊二更是皺眉,上前一步沉聲質問道:“泠之,這可是真事?若是這樣,也難怪顧姑娘對你心有不滿,農田為天下之本,灌溉方能使農田產,你這樣做,豈不是欺負顧二姑娘?”
莫三公子是約莫知道這件事的,但是他不在乎什麼農田收多,所以也就懶得管。
他懶散,他清凈,風雅,不喜歡別人來他的地盤什麼渠,所以他一直拒絕。
或者應該說沒有人能跑到他跟前來勸說他這件事,所以他還沒機會拒絕。
但是現在,這麼一點事,竟然被人擺到了臺面上來說,還是當著這麼多京中好友貴客的面說。
莫三公子咬牙,再咬牙,無奈地著顧嘉,最后終于道:“顧二姑娘放心,我會查明此事,還顧二姑娘一個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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