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重心復雜地底下了頭。
一定是自己昨天說的話得罪了李老大夫,所以,父親今天請了他來。一方面是為了給母親復診,另外一方面,也是向他賠罪。
父親一定是設了盛的酒菜招待他,李老大夫不勝酒力,就在這客棧休息了。
所以,今天的種種怪異之,就能解釋得通了。
一大早自己就被支出門,就是為了請李老大夫來。而自己回來的時候,父親跟伍嬤嬤神神的說話,恐怕就是因為李老大夫還沒走,怕自己撞上了,說了不該說的話。
顧重心里很難!
既然不相信自己,他們完全可以充耳不聞,不理會自己就行了。可為什麼上說聽自己的,可行卻南轅北轍呢?
母親不是最疼自己了嗎?
可為什麼不相信自己呢?還跟別人串通好了欺騙自己!
害的自己出門遇到瘋子被欺負!
這一瞬間,顧重的心里涌出一前所未有的委屈。
的委屈沒人看見,而李杏春老大夫心里是很得意的。
他李杏春出杏林世家,年紀輕輕就了太醫院,之后更是一路順風順水做到了太醫院的院使。這份醫,給了他無限的榮耀。
致仕之后回到老家滄州,憑著這一手高超的醫,整個滄州府的達顯貴哪個不高看他一眼?
可沒想到昨天居然被一個小丫頭片子懷疑,他心里的確是很不高興的。
他畢竟已經過了耳順的年紀,難道還能真的跟一個小丫頭過不去?若真的追究那小丫頭片子,別人只會說他沒有容人之量,跟一個小孩子過不去。
所以,他雖然極其不悅,臉上卻依然客客氣氣的。心里也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兩手,把顧夫人的病治好,絕不能讓小丫頭看扁了自己。
等他治好了顧夫人的病,再好好跟小丫頭的父母理論。
他治好了顧夫人的病,于于理,顧老爺夫婦都要賣自己三分面的。到時候,自己就讓小丫頭的父母狠狠教訓一番,一定要這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丫頭牢牢長一回記才行。
他行醫這麼多年,還是頭一回有人這麼明目張膽地質疑自己,這口氣,他咽不下去。
沒想到小丫頭的父親卻是個極有眼的,不僅拿了厚的禮品給自己,還親自請了自己一頓酒席。
不愧是慶侯府的三老爺、前池州貴池縣的縣令,這察言觀的本事的確不一般。
他是大夫,人尊敬,可像顧老爺這樣親自陪酒招待,如此重視他還是頭一回。
既然對方這麼誠心誠意,自己就網開一面,不跟那小丫頭斤斤計較了!
只是不知道,這會子了自己過來是怎麼回事。
李杏春老大夫一面熏熏然地靠在小廝上,一面懶洋洋地睜開了眼睛。
“李老大夫,子吐了很多,您快看看,這是怎麼回事?”
聽了這話,李老大夫登時一個激靈,眼睛睜得老大,不敢置信地看著痰盒中的。
這是怎麼回事?
他的藥明明是對癥的,顧夫人怎麼會吐?
難道說自己診錯了?開錯了藥?
這個念頭一起,李老大夫登時出了一冷汗,酒也嚇醒了一大半。
不、不,不可能!絕不可能。
自己行醫這麼多年,絕不會犯這樣大的錯誤。
他抬頭朝床榻上去,只見顧夫人面白如紙,毫無。
他的心就像掉進了冰窟窿里面,涼了一大半。
他居然診錯了。
昨天方夸下海口,說這病萬無一失。今天顧夫人的病就嚴重到這個地步,簡直就是打臉!
這事若是傳出去,他的名聲還要不要?
他沒有治好顧夫人的病,別說讓人家教訓小丫頭片子,恐怕自己名節難保,一輩子的面都折在顧家人手里了。
“李老大夫,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父親焦急地催促著:“你不是說這病不要的嗎?怎麼子會越來越嚴重,還吐起來?”
父親的質問讓李老大夫額上冷汗直冒,他的神越發慌張。
這顧老爺如此在意夫人,若自己錯診的事被其知曉,自己恐怕討不了好。
自己應該上前去幫顧夫人診治,然后開方子給治病。
可顧夫人在吐啊!
這幾天咳得這麼厲害,今天吐,顯然是肺熱太盛,病氣深,為肺癆病了。
肺癆,是會傳染的。
若自己不上前,就坐實了自己誤診的事實;若自己上前,極有可能染上肺癆。
肺癆病是會要人命的!
他還不想死,他也不能死。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些許名聲算什麼呢?他是大夫,不是神仙,偶爾錯診再正常不過了。
他已經努力給顧夫人治病了,是顧夫人時運不濟,居然是肺癆病。就是別人問起來,他也是無愧于心的。
畢竟得的是肺癆,不是一般的小癥候。
在名聲跟命之間,他最終選擇命。
“顧老爺。”李杏春老大夫不僅沒有上前,而是朝后退了幾步:“夫人所患乃是肺癆,這種病,請恕老朽無能為力,您還是另請高明吧!”
李老大夫的話一出,房間里一下子變得雀無聲,所有人的目同時落在了母親上。
母親面上復雜,眸中流出絕之。
“你說什麼?”父親突然然變,他“蹭”地一聲站起來,不敢置信地瞪著李老大夫:“你胡說八道!你昨天說我夫人是風寒,怎麼才一夜的時間就變了肺癆了?你究竟是怎麼診的脈?”
父親的質問,讓李老大夫的臉一下子漲的通紅,他愧疚地低下頭去:“昨天,是我診錯了!顧大人,這病我莫能助。”
肺癆是什麼病,沒見過的人,也聽過它的威力。得了這種病,就等于被判了死刑了。
父親不愿意相信,他一把拽住了李老大夫的胳膊,神激:“昨天能錯診,說不定今天也是錯診呢。李老大夫,我夫人年紀輕輕,之前從未患過這樣的病,就是我們家也沒有人得過這種病的。你一定是診錯了,你再診診。”
李老大夫臉上都是慚愧,憾又抱歉地對父親說:“顧大人,您別為難我了,我是真的沒有辦法。不是我,就是整個滄州府恐怕也沒有人能治尊夫人的病。您還是趕派人到京城去請名醫來吧,越往后拖,治愈的希就越渺茫。”
聽了李老大夫的話,父親的臉變得雪白,他松開李老大夫,踉踉蹌蹌地回到母親邊:“瓊枝,你不要怕,我不會讓你死的。”
母親已經從最初的慌張絕中恢復了平靜:“老爺,你別難過,我沒事。”
安著父親,目卻落在顧重臉上,憐而又哀傷。
聽到母親的安,父親突然把臉埋在手掌里,低聲哭了起來。
伍嬤嬤、蘅蕪等人,也都小聲泣。
一時間室里愁云慘淡,只能聽見哭泣的聲音。
李老大夫輕輕一聲嘆息,轉離去。這樣的場面,他見得太多了。既然莫能助,那就趕走吧。
母親一直盯著顧重,雖然無言,顧重卻可以覺到母親是在為打算以后的事。
都這個時候,母親還在為擔心。
顧重一陣心酸,可是卻并不難過。
因為知道,母親患的并不是肺癆。母親的病,能治。
突然,母親“哇”地一聲,再次吐了一口。
原本小聲泣伍嬤嬤見了,立馬放聲大哭起來:“夫人,我的夫人吶……”
悲戚的聲音令人不忍。
父親卻霍然站了起來,聲音堅定地對母親說:“都別哭了,夫人的病一定能好的。我這就寫信,讓人快馬加鞭六百里加急送到家里去,讓大嫂跟老太太請個太醫過來。你別擔心,我不會讓你死的。”
最后兩句話,卻是對母親說的。
說完,就大步走了出去。
顧重見了,眼眶不由微微一熱,這才是理想中的父親。
敬重妻子,疼兒,有有義有擔當。
上一世,與父親離心離德,是不是錯過了什麼呢?
父親與母親支開自己,請了李老大夫過來,固然是怕李老大夫生氣,難道不也是為了讓自己開心嗎?
母親若是不在乎自己,完全可以不理會自己的建議。
可卻許下善意的謊言,喝藥都瞞著自己,不就是為了讓自己心里高興嗎?
父親與母親如此疼自己,可見自己在他們心中是有著很重要的地位的。
顧重突然有了信心,大聲對母親說道:“母親,你得的不是肺癆,李老大夫診錯了,你的病,我能治!”
“是嗎?”母親虛弱地笑了笑:“母親的囡囡真能干,居然能幫母親治病了。”
顧重聞言不由一喜:“母親,你相信我,愿意讓我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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