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寒的臉微變。
封岌又往下讀了一句,才反應過來自己讀的是什麼東西。
藍床幔籠罩的圓床里,突然陷進了沉默。
寒慢慢回憶了一下封岌式嚴肅語氣朗讀艷詞的詭異之。若說是違和,那必然是違和的。可這種違和之下,竟神奇地有著另一種……說不出的適配,讓寒一下子進畫面。書中畫面撲面而來,生形象。
這可真矛盾。
封岌瞥了寒一眼。接著細小的翻書聲打破了床幔的沉默。封岌又往后隨手翻了一頁,繼續用讀軍報的嚴肅語氣誦讀:“桃子被我抓紅了,我心疼不已,明明只是想吹一吹,卻一口咬了下去。哭了,我卻覺得飄到了云朵上。云朵很很白,卻不敵子下……”
寒抬手捂住封岌的:“您別讀了!”
這—急,竟又用了尊稱。
封岌將書遞給寒,道:“那是你想來讀?也是,你的聲音讀起來故事應當會更有畫面。”
“我才不讀!”寒趕忙將封岌遞過來的書搶著在了枕頭下。
書被寒在了枕頭下,寒被封岌在了錦被下。封岌又抬手去扯錦被,的錦被一下子展開,再降落在兩個人的上。
日大好,可封岌不想讓日窺寒的。
被錦被蒙住了頭臉,暖的昏暗視線里,兩個人近距離地對著。他們著對方的眼睛,仔細去著慢慢“擁有”彼此的過程。
一只雪白的足從紅的錦被下探出來,接著是另一只。不多時,兩只小腳又都被拽回了被子里。因為被搭在了封岌的肩上。
讓子簪送進來的幾本書是云帆心挑選的。
清楓從子簪那里得知之后,頗為嫌棄地瞟了云帆一眼。云帆沾沾自喜:“我挑的書怎麼不對了?這兩個人正是濃的時候,連屋子都不愿意出。我挑幾本有趣的書給他們助助興有什麼不對?”
子簪小心翼翼問:“那……為什麼還有一本小孩子啟蒙詩和一本小孩子的畫本啊?”
“催生啊!”云帆義正言辭,“讓他們沾沾好運氣,說不定很快就能有了呢!”
清楓非常無語地搖頭,轉就走。
子簪有點擔心,蹙眉問云帆:“真的沒問題對不對?”
云帆拍了拍脯,給子簪保證:“相信哥!”
清楓還沒走遠,聽見云帆那麻的自稱哥,抖了下肩,“呸”了一聲。
云帆了手,笑瞇了眼。其實他早就發現,人人敬畏的赫延王一點也不兇,對待手下的人都很和善,并不會因為一些小事跟下面的計較。更何況已經沒有赫延王了。
在這四季如春的避世山谷中,只有二爺。
子釵快步快照子簪,因為封岌喚人。
子簪趕忙小跑著過去,雖然云帆說得信誓旦旦,卻還是有一點害怕。幸好,封岌將們兩個過去之后,并非為了那幾本書的事。
還沒到晚上要歇下之前,寒卻因為上黏黏糊糊提前去了浴室沐浴。坐在玉池里泡著,著飄在水面上的紅花瓣走神。
即使是在走神,的角也攀著和的淺笑。
外面響起些不小的響,寒抬眸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封岌將從浴室抱進來之前,告訴過要找人換個床。
寒還喜歡那個圓床的。雖然矮了些,也沒覺得哪里不好。相反封岌習慣了睡矮床,不太明白封岌為什麼要換床。
后來外面沒有響了,寒猜著應該是床已經換好了。不過還不見封岌進來,寒又朝著門口的方向了一眼。
微頓,寒啞然失笑。后知后覺自己現在真的被養了個廢人,居然真的在等封岌進來幫穿裳。
扶著池壁從玉池里起,慢慢從溫的溫泉水中走出去,拿了架子上的棉巾去上的水痕。
來換床的下人確實已經退下了,封岌之所以還沒去浴室找寒,是因為他又拿起了那本不像話的書。
他面無表地翻看著,看著書中的男主人公一夜七次紓了個痛快。
封岌沉默著。
別說一夜七次,他故意將次數分散開,一天中加起來也沒七次。他何時才能不管不顧一口氣七次紓個痛快?封岌思緒再三,吩咐下去今晚的晚膳再加一道補湯給寒好好補補子。
封岌轉去浴室,他人剛進去,就看見寒立在玉池邊,彎著腰去拭小上的水。彎下的軀,讓婀娜浮。
“怎麼不等我。”封岌眸晦暗,故意了語氣。
“我又不是真的了不能自理的癱子。”寒抬眸對他笑,一下子見他眼底的深意。寒一怔,頓時上又開始覺得酸疼。
封岌走過來,拿起架子上的長袍披裹在寒的上。銀白的長袍質地,裹著的。
寒卻蹙眉,問:“只穿這個?”
“是。”封岌道,“反正快睡下了。”
寒嗔他一眼,何該睡了?還是下午呢。
事實上,接下來的一個月,寒上大多時候都只裹著這麼一件寬松的長袍。封岌的頭,說:“病人就該穿得寬松舒適些。”
封岌彎腰抱起寒,將抱回臥房。
那張圓床已經換了張新床。寒瞧過去,這張新床和以前那個圓床幾乎一模一樣,除了高度。
原先那張床本不是那樣矮,是下面的人知道封岌習慣睡矮床,故意鋸去了四條。如今換上的新床,才是這張鴛鴦圓床原本的模樣,高度比普通的床榻還要高出一截來。
封岌將寒放下來,讓坐在床邊。接著,他靠過來。
封岌高大的軀擋在前,他靠近時,從窗口照進來的日也被遮去。寒眼前的視線一黯,抬眸仰著他。
他遮了,也讓寒的眼前只有他。寒仰著小臉,著封岌的眼底,也慢慢進他的眼底。
寒忽然明白封岌為什麼要換一張高床了。
·
赫延王死,舉國置喪,可見一片白。京中反倒比旁的地方艷麗些。
近日來,陸續有從軍的士兵歸鄉。而歸京的士兵卻幾乎都沒無名之卒,都有著或大或小的職。
北齊的滅亡和赫延王的死,讓朝堂之上近日來十分繁忙,圣上既要花費心里派遣臣子去接手北齊,又是面對朝臣的調。
有人升有人貶職,也有很多臣子主避險上請告老還鄉。
堆在圣上書案上的奏折越來越多。
“圣上,您該歇一歇了,要保重龍啊。”大太監在一旁關切提醒。
圣上回過神,從開著的窗戶朝外一眼。今日又有大雪,窗外一片片碩大的雪花正在紛紛降落。
大太監打量著上的表,詢問:“天氣寒,可是要關上窗戶避一避寒氣?”
“不用。”圣上拒絕。
又一個小太監端著熱茶進來換下已經涼了的茶。大太監管事趕忙倒了一杯熱茶,雙手捧送給圣上。
圣上接過茶喝了一口,剛剛有一點燙口的茶水讓冬日里微寒的霎時舒爽起來。
圣上嘆了口氣,著窗外的飄雪,問:“你說,老來喪子,是不是很傷心?”
大太監眼珠子轉了轉,不知道怎麼接這話。
圣上又嘆了口氣,說:“的命,真的很苦。”
窗外的雪紛紛揚揚毫無停止的跡象,圣上著窗外不停降落又不斷消失在視線里的雪花,陷沉思。
大半輩子就這麼過去了,人到默念,心心念念的還是自己心中有愧的發妻。
他又忍不住去想,漫漫人生路已經走到了這里,恨也好怨也罷是不是都該放下了?
可放下了怨恨,原諒了他?
·
外面的天地被寒冬包裹時,山谷中仍舊一片暖融融,好似落在這片天地的日也格外溫暖、降在花海里的線也渡著閃爍的流。
臥房南墻開著兩扇方正的窗戶,封岌在其中一扇窗下給寒擺了一張書桌,給當做畫畫之用。此刻,寒正坐在那兒,饒有趣味地描畫著遠的山巒。
“喵。”一只通雪白的小野貓從窗外跳進來,落在的畫紙旁,歪著頭看。
這已經不是這只小野貓第一次過來。寒對笑笑,從屜里取出早就給它備著的干,一點點撕開喂它吃。
封岌坐在一旁另一扇窗下的躺椅里,正看著寒眉眼含笑的喂那只小野貓。一小碟子干喂完,小野貓了,也不肯走,就地盤起來,打算開始睡覺。
寒它的頭,然后拿了帕子凈手,便繼續去畫這幅沒有畫完的山水畫。
“我看得出來你是真的很喜歡這樣平靜的生活。”封岌慨說道。
“當然呀。很小的時候就喜歡這樣的生活,不用應對各種不悉的親朋,不用小心理各種人際關系。讀讀書畫畫景。”寒瞥一眼窩在桌上已經睡著的小野貓,“多與這些單純的小打道也好過于和旁人走。”
似是為了響應說的話,兩只碧綠和明黃相間的不知名山雀突然從枝頭飛下來,落在窗臺上。
封岌舒舒服服地躺在躺椅上,著寒此刻的靜好模樣。他不由想起寒接人待時禮數周到端莊得模樣。原來那個時候雖然將規矩刻在骨子里,比誰都端淑優秀,卻是心底不喜的。
寒抬眸向封岌:“那將軍呢?將軍適應這里的生活了嗎?”
封岌笑笑,道:“當然。沒誰愿意十幾年待在疆場上。如今這樣清閑福的日子,多好。”
寒收回目,繼續描畫。在心里盼著封岌說的是真心話。
一副山水畫很快畫好,寒在畫面的角落,畫了一只小白貓。
“為什麼不畫我了?”封岌問。
上次寒給封岌畫的畫像畫到一半,寒覺得不滿意,沒有再繼續。解釋:“沒畫好,下次再畫。”
“給我看看。”封岌示意要看寒畫完的話。
他仍舊懶洋洋地躺在躺椅里曬太,懶得坐起。
寒低下頭吹了吹畫面上還沒有干的墨痕,才將畫卷舉起來給封岌看。
有些逆,封岌又懶得坐起湊近了看,他瞇著眼睛去瞧,只約看出了畫卷上的山水廓。他的視線卻被寒在畫面上的影子所吸引。
他好像才發現寒的脖子那樣長,細細長長。
封岌搭在躺椅扶手上的手,一下又一下地輕輕地叩著。
寒不知道他胡思想了什麼,將畫卷放下,問:“畫得如何?大將軍點評一下?”
“很好,非常好。”封岌收回神,“你已經出過詩集了,也可以再出一冊畫集。我對這些詩詞書畫確實不太懂,可聽羿弘闊那老頭說你的丹青比詩詞出許多。”
老頭?寒因為封岌越來越隨便的言談有些意外地瞪了他一眼。接著,寒又因為封岌的話陷沉思。沒有出畫集的打算,卻不由想起了《自云集》,李叔剛剛籌備了大量的貨,這邊就因為父親的冤案出事,那些詩集恐怕再也賣不出去了。
詩集賣不出去沒什麼,雖然有一點憾。可是更在意的是恐怕要讓李叔賠錢。
反正也不會再回京城了,寒不讓自己去想《自云集》,轉移了話題,說:“等過段時日,山谷之外也暖和起來,我也回之前住的小鎮一趟。總要和那些孩子們說一聲。”
“好。”封岌答應,“你若不放心,我再安排讀書人過去教書便是。”
寒沉默著,沒接這話。那一個小鎮可以安排一個老師過去教孩讀書認字,那其他地方呢?人世間有太多太多那樣的小鎮,那些人忙于生計,終其一生也沒有讀過書。
時間這樣的小鎮千千萬,本管不過來。
封岌突然開口:“天黑了。”
寒微怔,轉過頭向窗外的大太,再蹙眉嗔瞪他:“你就不累嗎?”
封岌沉默了一息,問:“你不喜歡?”
這讓寒怎麼回答呢?也說不清自己是不是喜歡。好像是喜歡的,可又確實很疼。
寒覺得應該跟封岌好好談一談,將畫卷放在一側,端端正正地坐好正視封岌:“這和是不是喜歡沒有關系。我只是覺得不該這樣不加節制。聽說會傷。”
“你看過不書。”封岌意味深長地說。
寒一愣,繼而紅著臉辯解:“我沒有!我才不是說你,我是說我疼……”
封岌沉默了,這確實是暫時不能調和的矛盾。雖然他已經盡力克制,還是每每將寒弄疼。
封岌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最后認真道:“今晚不了。”
寒有些驚訝地看了封岌一眼,又迅速收回視線。仍是覺得一本正經地談論這個話題有些難為。不想再就這個話題談下去,偏過臉去,拿著一支沒用過的筆輕輕逗著小野貓。
睡得正香的小野貓不是很像搭理,只是慢悠悠地搖了兩下尾當做回應。
封岌非常重諾。這一晚,他確實信守了承諾。可是寒皙白的頸上,被他不小心弄了些雪點。
寒生氣了,轉過去睡覺,不肯看他,也不肯抱著他睡了。
封岌犯難地抬起手,手掌搭在額頭。
鑰匙和鎖芯不適配這件事,確實難辦。可有問題就要解決,不能任由問題橫在那里。如何解決?
封岌陷沉思。
總不能把鑰匙削去一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