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共出去了三天，韓渝卻覺得離開了很久。

客剛靠上碼頭，就聽見有人在下面喊“咸魚”，到側舷一看，所長和老錢居然來了，正站在浮碼頭上等。

“徐所，錢叔，我在這兒！”有人接的覺真好，韓渝欣喜地跟他們招手。

“看到了，不著急，下船的旅客多，注意腳下。”

“哦。”

碼頭上人太多，不是說話的地方。

韓渝跟邵磊道了個別，確認劉大姐有白龍港派出所的民警接，不敢堵塞本就不寬的浮橋，趕跟著所長和老錢上岸。

徐三野把裝有收錄機的包裝箱塞進吉普車后排，轉一把拉住他：“別，讓我看看。”

“沒事，就是左眼有點睜不開，不都不疼。”

“睜開能看見嗎？”

“能。”

“轉過去，讓我看看脖子。”

“哦。”

脖子里有七道抓傷，不過傷口已經起痂了。

徐三野確認都是皮外傷，沒什麼大礙，抬頭道：“老錢，這幾天炒菜別放醬油。”

“我知道。”好好的孩子被打這樣，老錢很心疼。

韓渝連忙道：“徐所，我真沒事。”

“雖然沒什麼大事，但要吸取教訓。這是嫌疑人沒兇的，如果嫌疑人手里有匕首怎麼辦。”

徐三野繞過車頭，拉開門鉆進駕駛室：“明天早上跟我一起去幫雷部長送新兵，順便去消防隊把梁小魚接回來。亡羊補牢，為時未晚，從明天開始，我組織你們進行能訓練。”

被打了，丟了他的人。

韓渝早知道他不會高興，苦著臉問：“怎麼訓練？”

“每天早晚五公里，跑到四廠派出所再跑回來。仰臥起坐、俯臥撐和引向上也要做，每天各做一百個。”

“這麼多！”

“這算什麼，這只是開胃菜。只有平時多流汗，戰時才能流。”

韓渝正哭笑不得，徐三野又扶著方向盤說：“就算你沒傷，我一樣要組織訓練。水上跟岸上不一樣，水上的人好勇斗狠，尤其水上的違法犯罪分子，真敢暴力抗法，我們如果沒有過的軍事素質，將來怎麼在江上執法。”

水上跟岸上確實不一樣。

韓渝曾親眼目睹過一條三無水泥掛槳船，生怕被航政查，見跑不掉竟去撞航政的執法艇。

航政的執法艇避開之后，水泥船上的人又用竹篙捅執法人員。

兩個執法人員冒著生命危險好不容易跳上他們的船，他們竟把先跳上船的執法人員推到了江里……

徐三野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強調道：“我們現在只是有了裝備，接下來要組織業務學習，要加強軍事訓練，要盡快形戰斗力。”

韓渝好奇地問：“徐所，學什麼業務。”

“學船舶和航行安全方面的業務，這方面你和王隊長是老師，比如組織001和002編隊航行、拖帶與被拖帶、急拋錨訓練。

又比如001在航行中突然發生主機或舵失靈、錨鏈艙失火、船破損進水、人員落水等突發況怎麼應對。”

徐三野這段時間做過一番功課，甚至打電話咨詢過一個海軍軍同學，回頭看了看韓渝，意氣風發地說：

“我負責軍事訓練，比如怎麼跳幫過船，繩梯攀爬，登臨控制等等。可以說我們接下來不但要在江上作業，也要在江上作戰。”

跳幫過船，猶如搏命！

一旦失敗，就會面臨落水甚至被兩船夾擊喪命的危險。

風平浪靜時稍微好一點，如果遇上惡劣天氣，風大浪急，船搖晃度可達二三十度。

并且兩船的落差有時能達三四米，跳幫的難度和危險可想而知。

韓渝意識到進長江之后不是站在船上用高音喇叭喊話那麼簡單，抬頭道：“徐所，青申號乘警隊的邵磊說，東海航運公安局的干警在江上巡邏時，都是戴著鋼盔、背著五六沖的。”

“武裝巡邏，這個值得學習。”

“咱們有沖鋒槍嗎？”

“所里沒有局里有，回頭去局里領幾把，江上況太復雜，我們必須武裝到牙齒！”

韓渝沒想到他當真了，忍不住問：“沖鋒槍不是手槍，領回來放哪兒啊。”

徐三野不假思索地說：“所里好辦，我回頭去找個大點的保險柜。至于船上，你上午好好休息，下午去船廠找吳經理，讓他用厚點的鋼板，在001的船員艙，焊一個結實點的槍柜。”

這是準備打仗！

不過話又說回來，在他手下干，總覺隨時要跟他去沖鋒陷陣。

白龍港客運碼頭離沿江派出所很近，正說著，車已經開進了所里。

可能在岸上沒家，回到單位，韓渝覺像回到了家一樣踏實。

李衛國迎了出來，笑看著他道：“咸魚，你可算回來了。天天看著你在眼前轉沒什麼覺。你這一走好幾天，真覺得所里空的。”

老錢深有同，跳下吉普車，抱起收錄機，回頭笑道：“真是，兩個孩子都不在家，連吃飯都冷冷清清。”

“這不是回來了麼，梁小魚明天也回來。”

徐三野哈哈一笑，指指接待室：“咸魚，有沒有買磁帶。如果有磁帶，放給我們聽聽。”

“買了，買了好幾盒。”韓渝急忙拿下旅行包，走進接待室，把磁帶一盒接著一盒取了出來。

“這麼多啊，先放董文華的！”

“還有黃梅戲，這個我喜歡。”

“咸魚，這個是什麼磁帶。”

“這是空白的。”

韓渝打開紙箱，小心翼翼取出收錄機，上電，指著兩個卡槽介紹起來。

“如果有喜歡聽的歌，我們又沒磁帶，可以把人家的磁帶借過來，在這個卡槽里面放，用空白磁帶在這里錄。”

徐三野越看越喜歡，咧笑問道：“錄好了再放，跟原來的磁帶放出來是不是一樣。”

“一樣，買的時候我試過。”

“能不能接功放？”

“能，口在這兒。”

“咸魚，這是做什麼的”

“這是收音機的按鍵，既可以放磁帶也可以收聽廣播。”

“花多錢。”

韓渝翻出發票：“連磁帶一共一千兩百四十二。”

徐三野接過發票看了看，抬頭道：“超了。”

“燕舞的便宜點，可三洋的比燕舞的質量好。我想著要買就買質量好的，就墊了四十二塊錢。”

“回頭找張所報銷，這四十二塊錢他要是不給報，所里給你報。”

“謝謝徐所。”

“謝什麼，這是替所里辦事。”

徐三野看著不斷轉的小磁帶，聽著《染的風采》，笑道：“船上的人不像岸上的人能聽到廣播，我們的江邊基地距錨地又不遠。

我回頭找個功放機，再找兩個高音喇叭，裝在躉船頂上，對著錨地，每天早晚播放中央人民廣播電臺的新聞，播放歌曲、天氣預報和一些與航行安全有關的消息，有什麼事也可以用廣播通知。”

這是打算在江邊搞一個廣播站。

韓渝意識到他要麼不去江邊，只要去了他什麼都要管，不笑道：“這麼一來我們就需要一個廣播員。”

“你就是廣播員，等電臺架起來，你每天都要抄收濱江港電臺的通報。”

徐三野拍拍他肩膀，很認真很嚴肅地說：“那些關于航行安全的信息，大船上有電臺有報務員能收到，小船沒電臺沒報務員收不到。沒條件沒辦法，既然我們有這個條件，完全可以用廣播通知他們。”

這是港監管的事……

但想到只是舉手之勞，想到爸媽、哥哥和航運公司的老鄰居們都在跑船，他們如果經過白龍港水域就能聽到廣播，航行時能更安全，韓渝毫不猶豫答應下來。

陪他們聊一會兒，聽了幾首歌，把旅行包送上樓。

正準備把臟服拿出來洗，發現遠鏡居然在包里，忘了還給濱江港務局電臺的劉大姐。

韓渝趕跑下樓，打算把遠鏡送到白龍港派出所。

徐三野見有這麼好的東西頓時樂了，掛在前走到大門口，舉起來看看這兒，再看看那兒，簡直不釋手。

“徐所，這是人家讓我保管的。”

“我知道。”

徐三野放下遠鏡，咧笑道：“既然人家忘了要，我們就幫他們多保管幾天。”

人之托要忠人之事。

韓渝擔心劉大姐回去不了差，提醒道：“這個遠鏡是張所他們跟港務局調度室借的。”

躉船今天在上第一遍漆，最多再過半個月，就能拖到江邊。

接下來要在江上執法，沒個遠鏡不方便，而且這麼高級的遠鏡，有錢也不一定能買到。

徐三野打定主意幫著“保管”，輕描淡寫地說：“你別管了，我給老張打電話，我跟他說。”

“這不合適吧。”

“一個遠鏡而已，有什麼不合適的。”

徐三野很珍惜地擰上鏡頭蓋，轉看著韓渝又腫又黑的眼圈：“我記得黃江生有一副墨鏡，他這會兒應該在閘口碾米。你去找找他，把墨鏡借過來戴幾天。”

現在這樣子是沒法兒見人，戴墨鏡能遮擋著點。

韓渝從善如流，騎上自行車直奔小閘口。

黃江生看到他鼻青臉腫的樣子嚇一跳，案件正在偵辦中，韓渝又不能說太多，借到太鏡戴上之后直奔船廠。

王隊長今天一早就知道他傷了，看了看他的眼睛，說起正事。

“檢驗的人下個星期五過來，資料都準備好，周工幫我檢查了又檢查，沒什麼好擔心的。航行試驗也沒什麼，主要是拖力試驗在哪兒做。”

“有沒有檢驗計劃？”

“有，在001上面。”

“我上去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