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收容遣送？”

“就是把你關起來，等湊夠人數再統一遣送到我們公安局，聽說家里人去接還要遣送的錢。”

林小慧嚇壞了，愁眉苦臉地問：“那怎麼辦！”

韓渝想了想，說道：“航運公司都是水上集戶口，水上集戶口歸我們派出所管。走，我去請章叔幫你開個份證明。”

“有證明就行？”

“不一定管用，但肯定比什麼都沒有強。”

韓昕一邊帶著下樓，一邊代道：“等到了東海，船票不能扔，它能證明你是幾號到東海的。收容遣送好像有時間規定，剛到東海的那幾天不會被收容。”

等到了你姨媽那兒，讓你姨媽趕帶你去派出所辦暫住證。工本費是兩塊錢還是五塊錢的我忘了，反正別舍不得那點錢，外地人沒暫住證在東海真的很危險。”

林小慧可不想被東海公安當著壞人抓起來，更不想被遣送回來，急忙道：“好的。”

徐三野和老章沒想到小咸魚這麼快就帶小朋友下樓。

搞清楚況，徐三野不笑道：“我正跟老章說這事呢，東海對外來人口管理很嚴，沒想到你也想到了。”

韓渝一臉不好意思地說：“我是上次在船上聽旅客說的，那個旅客因為船票丟了，又沒暫住證，吃了好多苦頭。”

“所以不能不當回事。”

徐三野微微點點頭，隨即轉道：“老章，趕幫小慧開證明啊，開完證明吃飯。”

“好的，進來吧，別在外面站著了。”

“謝謝徐所，謝謝章叔。”

韓渝把林小慧帶進戶籍辦公室，想想又說道：“八點十分才開始檢票，章叔，等吃完早飯，我帶小慧去白龍港照相館拍個照片，到時候麻煩你幫辦個份證。”

老章打開屜，取出紙筆和公章，笑道：“早晚都是要辦，不過現在辦最快也要兩個月才能拿到。”

林小慧回頭看看咸魚，急忙道：“章叔叔，我不著急，我可以過年回來時拿。”

“沒事，辦好了我給小韓。”

“給咸魚也行，章叔叔，辦證明和辦份證多錢？”

“證明不要錢，份證要十塊錢的工本費。”

……

辦好證明，在接待室吃了一碗魚湯面，林小慧很乖巧很禮貌地跟徐三野和老章道別。

韓渝提上包，正打算帶著步行去白龍港的。

徐三野竟掏出車鑰匙，說要去白龍港辦點事，開邊三，把二人一直送到白龍港照相館。

白龍港村的村民辦理份證，要去四廠派出所指定的照相館拍照片。

因為沿江派出所挨著白龍港，船民辦理船民證和水上戶口的群眾辦理份證，都要來白龍港照相館拍照片。

加之前段時間打擊倒賣船票的行，抓了二十幾個人，罰了三百多個人，在碼頭做生活（討生活）的人有一大半被沿江派出所理過。

不但個個都知道徐三野有多野，連扮小販參與過打擊的咸魚都名聲在外。

照相館老板很客氣，見林小慧是徐三野和小咸魚送來拍照片的，怎麼說都不收錢。

拉拉扯扯影響不好，韓渝沒辦法，只能讓林小慧把錢先收起來。

早上坐船的旅客太多，候船室又小，本找不到座位，甚至連站的地方都沒有。

老劉今天執勤，見韓渝來送人，送的還是個水靈的小娘，憋著笑把二人帶進值班室。

“小韓，你們在坐會兒，嫌這兒悶可以出去看看江景。暖壺里有開水，了自己倒。”

“好的，謝謝劉叔。”

“今天旅客多，我先出去執勤了。”

“你忙你的，別管我們。”

“走了，我幫你們把門帶上。”

民警值班室有兩個門，一個通往得水泄不通的候船室，一個通往棧橋，可以直接去客靠泊的躉船。

林小慧看什麼都好奇，指著遠的船問：“咸魚，我等會兒是不是上那條船？”

“嗯，就是那條。”

“真大！”

“是啊，比我們航運公司的船大多了。”

“你有沒有坐過？”

“坐了好多次，一連坐了十天，早上去東海，傍晚回來，剛開始新鮮，后來都坐怕了。”

“坐了十天？”

“執行任務的。”

正說著，張所和老胡敲門進來了。

他們臉上掛著笑容，神很彩，不用問都知道是收到消息過來看林小慧的。

韓渝被搞得很不好意思，連忙起介紹。

林小慧既不好意思又有些激，不敢相信竟遇到這麼多公安，并且一個比一個和善。

“小林，你是幾等艙。”

“五等艙。”

“船票誰買的？”

“咸魚幫我買的。”

“小韓，不是我說你，怎麼買散席，為什麼不幫小林買四等艙？”

韓渝不好意思說想幫人家省錢，連忙道：“沒買到，排隊排到我的時候，售票員說四等艙賣完了。”

“散席就散席吧，反正就幾個小時，下午就到了。”

張所笑了笑，抬起胳膊看看手表，隨即指指遠的躉船：“現在還早，等會兒你們直接過去。今天的乘警是劉斌，你認識的，跟劉斌打個招呼，把小林送上船。”

“張所，這不合適吧。”

“沒事，小林又不是沒票。”

……

張所又聊了幾句，跟老胡一起從南門先去了躉船。

林小慧看著他們的背影，嘆道：“咸魚，你真厲害，剛上班就認識這麼多人。”

“這有什麼厲害的，我是民警啊，做的就是跟人打道的工作。”

“反正比我天天踩紉機好。”

再過半個小時就走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見著。

韓渝不想錯過最后的機會，猶豫了一下說：“小慧，在東海沒份證不方便。而且你有沒有安全到東海，你姨媽有沒有接到你，我不太放心。”

“等到了東海我給你電話，我姨媽說的店門口就有公用電話。”

“打電話太貴，還是寫信吧。”

“我沒寫過信……”

“很簡單的，寫好塞進信封，上郵票，往郵桶里一塞，一個星期就能寄到，只要八分錢！”

韓渝掏出早準備好的紙筆，飛快地寫下收信地址和郵政編碼，輕輕放到面前：“到時候問一下你姨媽店里的地址，還有們那一片的郵政編碼，我收信之后可以給你回信。”

林小慧竊笑著問：“筆友？”

韓渝笑問道：“你過。”

“沒有，不過學紉時有個姐姐筆友，每個星期都能收到好幾封信。”

“只要你給我寫信，我就給你回信，到時候你也能收到信。”

“好的。”

他幫了這麼多忙，林小慧有些過意不去，想想又說道：“你要買什麼東西，寫信告訴我。我幫你買，過年時給你帶回來。”

韓渝欣喜地說：“行。”

聊著聊著，不知不覺快檢票了。

辦公桌上的對講機里傳來張所的聲音，讓他帶林小慧先過去。

今天所里有很多事，局領導上午甚至要來跟吳老板等甲方簽合同，韓渝不敢在外面呆太久，趕在候船室檢票前把林小慧送上了船。

在船上呆了十天，從船長政委到工作人員個個都認識。

拜托了下人家，被人家調侃了一番，確認林小慧雖然買的是散席票，但肯定有地方坐，這才依依不舍地道別。

林小慧從“水上村”出發時沒哭，站在船，扶著欄桿，看著他一步三回頭揮手的樣子，突然心里一酸，淚水奪眶而出。

韓渝心里也有些難，步行回到所里，正準備上樓換工作服，又被徐三野給住了。

“徐所……”

“這個小娘不錯，可以談。”

“徐所，我跟是鄰居，不是你想的那樣。”

“撒謊都不會，你知道嗎，你剛才臉都紅的像猴屁。”

“徐所！”

“喜歡就喜歡唄，喜歡又不丟人。但人家比你高半頭，廚房還有一碗魚湯，趕去喝了，不長個子怎麼跟人家談。”

徐三野上調侃著，心里卻在暗笑這個小咸魚人沒豆子大，居然學人家談。

韓渝被調侃的面紅耳赤，扔下句“我要去修船了”，跟逃跑似的跑上樓換服。

徐三野不住笑道：“魚湯必須喝掉，我等會兒上去檢查。要是敢不喝，如果敢浪費，過幾天你姐夫過來幫著修船，我就告訴你姐夫你談了！”

炊事員老錢喜歡釣魚蝦，裝備很齊全，有魚竿，有魚叉，有籠網，有網，甚至有一套小搬罾。

四竹支竿綁十字形，掛在一主竿上，把漁網掛在四支竿頂端，走到河邊或江邊選好角度和方向，把網沉水里，每過幾分鐘用繩子拉起來，正好從網里游過的魚就被捕起來了。

大前天下午收獲最大，居然用搬罾捕了三十幾斤。

所里幾個人吃不下，留下幾條大的，剩下的分三份，所長、指導員和老章各帶了一份回家。

總之，有老錢那個大廚兼捕魚能手在，這段時間不是天天有魚吃，而是頓頓都有魚吃！

鯽魚、鰣魚、草魚、刀魚、黑魚、花鰱、昂刺……什麼魚都有，都不用花錢買。

做法也是多種多樣，紅燒的、清蒸的、魚肚子里塞豬餡荷包的，片魚片炒的，剁爛做魚丸燒的，腌一下炸的，幾乎一天一個花樣。

鰱魚豆腐湯、鯽魚湯、黑魚湯、昂刺魚湯，頓頓都要喝一大碗，用徐三野的話說魚湯有營養，多喝點才長個兒。

魚湯是好喝，也確實有營養，可架不住天天喝，頓頓喝。

韓渝已經喝膩了，實在不想喝，可所長等會兒真可能上來檢查的，并且人家也是一番好心，只能著頭皮走進廚房，端起燉得雪白的鯽魚湯喝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