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坐船去東海,這種好事去哪兒找。
可每天都要坐船去,去了在外灘休息幾個小時就要回來,并且去時要在船上要做八個小時的筆錄,就沒想象中那麼好玩了。
老章那一組同樣每天去東海,但去的不是十六鋪碼頭,而是吳松口碼頭。
徐三野沒上船,不需要做沒完沒了的筆錄但也沒閑著。
他要整理從船上送回來的證據材料,要聯合白龍港派出所在售票室取證,要查清楚每一個涉案人員的基本況。
一轉眼十天過去了,李衛國和老章累得夠嗆。
用老章的話說,本來以為到了沿江派出所能清閑,結果比在四廠派出所都累。之前那麼多年詢問過的當事人和做過的筆錄,加起來也沒剛剛過去的這十天多。
“辛苦了,等這個案子辦完,請你們吃老酒。”
把老同志累這樣,徐三野多有些過意不去,嘿嘿一笑,轉看向堆積如山的筆錄材料:“明天一早就收網,我都安排好了。”
李衛國不放心地問:“人手夠嗎?”
“靠我們幾個肯定不夠,昨天我去找過楊局,楊局讓刑偵隊配合,再從兄弟派出所調二十個干警。再加上白龍港派出所那邊的幾個人,應該夠了。”
“楊局有沒有說怎麼理那些票販子。”
“敢在這個時候投機倒把,只要是有前科的,查實之后全部移訴。涉案金額大的,一樣移送,要從重從嚴從速查;之前沒被打擊理過,但涉案金額大,一律勞教。”
老章好奇地問:“那些為了點蠅頭小利幫著買票的呢。”
徐三野不假思索地說:“這要看他們的態度,要是主自首,認罪認罰,積極退贓,可以從輕理。如果拒不自首,先拘留,到時候看況決定是勞教還是收審。”
李衛國低聲問:“涉及到的干部職工呢。”
“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在我這兒只有涉案人,沒有干部職工。”
徐三野大手一揮,隨即看向坐在角落里的韓渝:“咸魚,你做的筆錄我全看過,詢問的都在點子上,記錄的有條理,字跡也很工整。看來不管做什麼事都需要鍛煉,多辦幾個案子,自然而然就會了。”
“徐所,我會虛心學習,認真學習的。”
“我知道。”
徐三野微微一笑,接著道:“但我們終究是沿江派出所,辦案重要,修船更重要。明天一早參加抓捕,等二十六個主犯都落網了,你就要把工作重心轉移到修船上。”
做筆錄可以,抓人不會。
之前從來沒抓過,并且力氣不夠大。
韓渝知道所長不是真讓自己去抓嫌疑人,只是想來個有始有終,讓自己這個新人有點就,畢竟已經參與偵辦了十幾天,不能到關鍵時候就沒什麼事了。
想到這些,韓渝笑道:“謝謝徐所。”
“別謝了,早點上樓休息。”
“是。”
“老李,老章,明天一早要行,援兵明天五點前到位,你們今晚就別回去了。”
“行。”
……
剛剛過去的十天,雖然在船上有床位,但一個艙室里好幾張上下床,旅客走來走去,不是煙就是說話,還有旅客打呼嚕,本睡不好。
韓渝吃完晚飯,洗了個澡,回宿舍躺下就睡著了。
天沒亮,迷迷糊糊被醒。
穿上便服走出來一看,院子里停了六輛汽車。
有白龍港派出所的吉普車,有局里的吉普車,有裝有警燈的客車。邊三和托車更多,把院墻下都停滿了。
趕洗漱下樓,幾個辦公室里滿了人。
他們全穿便服,其中有個的,正是上次來白龍港拍照的那個“大城市”的年輕子。徐三野是總指揮,正在分發要抓捕的嫌疑人照片,給各抓捕小組布置任務。
韓渝很清楚自己只是個看熱鬧的,正猶豫要不要進去聽聽,肩膀被人重重地拍了下。
“你就是咸魚。”
“是。”
“記得我嗎,我可記得你。”
韓渝反應過來:“記得,你上次來拍過照片。”
年輕民警把剛拿到的嫌疑人照片揣進口袋,笑道:“我姓許,許明遠,是徐所的徒弟,你可以我許哥,也可以我師兄。”
“許哥好,許哥,你是刑偵隊的偵查員?”
“你怎麼知道的。”
“徐所說要從刑偵隊請人拍照,我只見你來拍過。”
“會偵查了,可以啊。”
師父竟有個這麼小的部下,許明遠覺得很好笑,摟著他肩膀道:“徐所應該沒給你分組吧,等會兒跟我們一起行。”
韓渝正為待會兒跟誰走發愁,不笑道:“謝謝許哥。”
正說著,上次那個的走了出來。
許明遠笑道:“張蘭,我給你介紹下。”
“介紹什麼呀,小咸魚,我認識,而且認識的比你早。”
“你什麼時候認識的?”
“他七月份去局里報到的那會兒,站在傳達室門口都不敢往里進。”
“是嗎?”許明遠回頭問。
韓渝撓撓頭,不無尷尬地說:“我忘了。”
這可是陵海公安局有史以來年紀最小的民警,張蘭同樣覺得好玩,笑看著他道:“正式認識下,我張蘭,你的警服就是我借給你的。”
原來那式制服是的……
想到因為那制服鬧出那麼多笑話,甚至被東海同行誤會,韓渝別提多尷尬。
“咸魚,愣著做什麼,趕姐姐啊!”
“姐姐好,姐姐,你也是偵查員?”
“我不是偵查員,上次來拍照是友客串的。我在后勤,以后你們徐所和李指讓你去局里領東西,或者送發票報銷什麼的,可以直接找我。”
“那你今天怎麼也參加行。”
“有好幾個嫌疑人,局里的民警都來了。”
“哦。
正聊著,徐三野走出辦公室,招呼道:“同志們,到了白龍港先找到各自要抓捕的嫌疑人,給我盯盯住了,聽我命令同時行。”
“是!”
“出發!”
徐三野戴上工地上的那種安全帽,掏出鑰匙上托車,點著引擎第一個駛出派出所。
李衛國等參加收網行的民警,有的乘坐沒有警燈和公安字樣的客車出發,有的三三兩兩地步行。
許明遠依然跟張蘭一組,沒有通工,背著個小包走著去。
韓渝跟了上來,好奇地問:“許哥,張姐,你們要抓誰?”
許明遠低聲道:“王紅梅。”
王紅梅,三十三歲,農場六組人。
韓渝不但看過的材料,而且親眼看見一個旅客嫌倒賣的船票貴,說了幾句氣話,居然追著人家罵了半個小時。
要不是幾個黃牛擔心招來白龍港派出所的民警,把從售票室門口拉走,甚至要跟人家打架。
想到那個潑辣人,韓渝抬頭道:“我認識,我幫你們指認。”
“行,不過等會兒要統一行,手前不能暴份。”
“我知道,我懂。”
抓一個票販子而已,并且出了這麼多人。
張蘭沒什麼好擔心的,忍不住調侃起韓渝:“咸魚,有沒有談,有沒有朋友?”
“沒有。”
“真沒有假沒有?”
“真沒有。”
“沒有沒關系,等遇到合適的,我幫你介紹。”
韓渝啼笑皆非,正不知道該怎麼往下接,許明遠就笑道:“咸魚才十六,還是虛歲,現在說這些是不是有點早。”
張蘭點點頭,嘆道:“也是啊,他這麼大的時候我還在上初中。”
說說笑笑,不知不覺就到了白龍港。
早上有好幾班客,有去東海十六鋪碼頭的,有去江對面瀏河港的,許多旅客擔心趕不上船,昨天下午就來住旅社。
大多旅客舍不得住旅社,是天沒亮就趕過來的。
他們之前大多沒買船票,幾個售票窗口前面排滿了人。
韓渝認出正在排隊的有很多是附近的人,暗想那些后來的旅客十有八九買不到票,帶著許明遠和張蘭轉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要抓捕的目標。
王紅梅正在跟一個提著大包小包的老太太兜售黑市票,韓渝拉了拉許明遠的袖子,許明遠拍拍他的手,表示看到了。
張蘭也注意到要抓捕的目標,走過去買來三個油餅,背對著嫌疑人笑道:“一人一個。”
韓渝接過油餅,正準備道謝,徐三野騎著托車過來了。
許明遠朝徐三野微微點點頭,徐三野像是沒看見似的從三人邊肩而過。
以前白龍港派出所抓票販子,都是想方設法抓現行。
沿江派出所之前做了大量工作,不需要那麼麻煩。
徐三野在廣場上兜了幾圈,確認各小組都找到了要抓捕的目標,把托車停在候船室門口,摘下安全帽,走進去取來一個手提式的喇叭,舉著喇叭喊道:“各小組注意,行!”
什麼各小組?
行什麼?
旅客和小商販們一頭霧水,紛紛朝候船室門口看去。
許明遠一聽到徐三野命令就掏出手銬,沖上去一把攥住正跟老太太討價還價的王紅梅。
“不許,我是公安局的!”
“公安局怎麼了……”
“你說呢?”
許明遠反問了一句,咔嚓一聲麻利地銬上的左手。
“我又沒犯法,憑什麼抓我?你說你是公安局的,你的證件呢……”王紅梅急了,揮舞著右手就要撓。
“倒賣船票,我們早盯上你了,給我老實點!”張蘭一把抓住右手,跟許明遠一起把控制住。
老太太嚇壞了,提上包就要走。
韓渝連忙拉住:“,別害怕,別張,我們是在打擊票販子,你別急著走,我們等會兒要找你了解下況。”
王紅梅急了,嚷嚷道:“了解什麼,我就是跟拉拉家常。”
“都什麼時候了,還在狡辯!”許明遠呵斥道。
想到很多旅客沒買到船票,韓渝連忙指指的口。
張蘭猛然反應過來,進去從的罩里出三張船票,舉到面前問:“這是什麼,買這麼多船票做什麼。”
王紅梅沒想到這個小孩竟知道把票藏在哪兒,覺得這個小孩有些眼,可又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現在也顧不上那麼多,又掙扎著嚷嚷起來:“我是幫親戚買的,買票又不犯法……”
“幫親戚買的,你的親戚真不啊,走。”
“去哪兒啊。”
“到了就知道了!”
同樣的場景,在售票室、候船室、汽車站門口和旅社、商店門口同時上演。
一個個票販子被便民警從人群中揪了出來,押到了廣場中央,被呵斥著蹲兩排,深其害的旅客們紛紛拍手好。
“給我蹲整齊點!”
“不許東張西,不許頭接耳。”
“低頭做什麼,給我把頭抬起來!敢投機倒把,敢倒賣船票,現在不敢見人了?”
徐三野一邊在兩排嫌疑人前面徘徊著,一邊舉著揚聲聲俱厲:“我們是陵海公安局的民警,我姓徐,徐三野,是陵海公安局沿江派出所的所長。
我們早就盯上你們了,群眾賺點錢容易嗎,一張一塊七的散席票,你們竟然倒賣到十五塊一張。你們的良心被狗吃了,價就是被你們這些投機倒把分子炒起來的!”
一個票販子不服氣地說:“這又不歸你們管,我也沒倒賣船票。”
“不歸我們管,你再說一次!”
“本來就不歸。”
徐三野走上前就是一腳,票販子一個踉蹌被踹翻在地,嚎道:“公安打人……”
“我打你了嗎,我是踢的好不好。連話都不會說,還敢出來投機倒把。”
消息太閉塞,白龍港離縣城不算遠,這些人居然沒聽說過自己。徐三野覺得很沒面子,抬起又是一腳。
票販子疼得嗷嗷,不敢再頂。
徐三野冷哼了一聲,板著臉說:“顧長富是吧,我踢的就是你。也不打聽打聽,我徐三野是做什麼的。”
這個公安跟土匪似的,不但打人,而且當著這麼多人面打,一幫票販子嚇得魂不守舍,不敢再吱聲。
大快人心啊,旅客們興高采烈,鼓掌喝彩。
這時候,一輛警車拉著警笛緩緩開了過來。
徐三野不想錯過這個立威的機會,放下揚聲,回頭道:“老吳,先別急著把他們押上車。咸魚,趕去找麻繩。”
踢幾腳就算了,難道要把這些票販子吊起來打……
刑偵隊長吳仁廣嚇一跳,低聲問:“徐所,找麻繩做什麼。”
徐三野冷冷地說:“把他們串起來,押著走幾圈,我倒要看看以后誰敢再倒賣船票。”
要是把二十幾個嫌疑人全吊起來當眾打,那個場面太“壯觀”,深其害的旅客是高興了,但傳出去影響太惡劣。
只是游街,這個沒問題,吳仁廣終于松下口氣。
“老章,你們幾個抓時間去取證。好多旅客沒買到票呢,取完證趕把繳獲的船票,送到售票窗口重新發售。”
“是。”
“老李,把敦促涉案人員自首的通知出來。”
“馬上。”
“張所,麻煩你們的廣播員多廣播幾遍。”
“行,我這就去安排。”
徐三野頻頻下命令,指揮刑偵隊,指揮白龍港派出所,指揮所有人。
吳仁廣服從命令聽指揮,事實上他早習慣了。只要徐三野在場,別說他這個刑偵隊長,就算幾位副局長過來都沒機會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