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黃牛搞得苦不堪言的旅客太多,花十五塊錢買高價票坐這一班船的旅客還沒詢問完,這次在售票室買到了平價票但之前買過好幾次“黑市票”的旅客又要舉報。
普通職工一個月工資才多錢,買一張船票就要花去十五,對人家的生活造了很大影響。
旅客們的心李衛國能夠理解,可實在忙不過來,干脆讓韓渝單獨辦案。
能有機會主持正義,韓渝剛開始極就,但要詢問的旅客和要做的筆錄太多。寫著寫著,手腕跟指導員一樣吃不消,覺這麼下去握筆的手指都會磨出泡。
幾乎每個旅客都會問多花的冤枉錢能不能要回來,指導員都不敢打保票,他只能反復解釋會近全力。
反正有聯系方式,真要是能追回來,哪怕只追回一部分,到時候再聯系他們。反正筆錄上有聯系方式,到時候可以通過郵局把錢匯給他們……
跟打仗似的,一刻都不敢停。
一直忙到客靠港,仍有三十幾個之前找黃牛買過高價票的旅客沒做筆錄,只能讓人家先看照片指認,然后給人家留了個通信地址,讓人家回去之后寫個況說明寄到所里。
乘警也累的夠嗆,把做好的筆錄給指導員,又要送旅客上岸,要跟碼頭的民警接。
李衛國和老劉趕收拾證據材料,四百多份筆錄,整整裝了一旅行包。
再過三個半小時,要乘這艘客回白龍港。
但船長、政委、乘警和乘務員要下船休息,船上要打掃衛生,負責夜里航行的是另一套班子。
加之難得來一次東海,除了工作之外還有別的任務。
東海是最洋氣的地方,在陵海只要有同事來東海出差,都會請人家幫著捎點東西。
李衛國早擬好了一份清單,要借這個機會找地方修手表,快中秋節了要買點月餅。東海的月餅不但比陵海的月餅圓,也比陵海的月餅好吃,買回去孫一定會喜歡……
老劉的兒要出嫁,幾乎把這些年存的錢都帶來了,要買的東西更多。
凰牌自行車,蝴蝶牌紉機,東海牌手表,這三大件只要能買到必須買。
的確良和燈芯絨等布料,大白兔糖、什錦水果糖,能買多就買多,辦喜事用得上。
采購的時間只有三個小時,三人在乘警幫助下把行李存放在碼頭派出所,沿著外灘直奔最繁榮的濱江路。
右邊是水運繁忙,放眼去全是船只的黃浦江。
左邊是車水馬龍,路邊矗立著一幢幢風格迥異的外國古典大樓。
到是人,真是人人,還有許多外國人,韓渝仿佛劉姥姥進了大觀園,看什麼都稀奇,暗暗慨不愧是中國最大的城市。
“小韓,等會兒再看,走快點,不然來不及。”
“跟了,千萬別走丟!”
李衛國想想還是不放心,干脆拉著他往前面跑。
三人一口氣跑到楠京路,看到了傳說中的和平飯店,楠京路上的人也很多,自行車鈴聲此起彼伏,一個通管理員控制著紅綠燈,朝著行人大聲嚷。
好多百貨大樓,幾乎每個百貨大樓門口都滿了人。
李衛國到一個百貨商店門邊朝里面看了看,這才意識到東海人一樣在拼命的搶購,想買點東西不容易。
拉著個從里面出來的人打聽了下,原來里面很多商品都銷了,電視機部沒電視機,想買自行車、紉機要憑票,連鋁鍋都要以舊換新。
老劉急切地問:“糖呢?”
被拉著的市民笑道:“公安同志,你們是從外地來的吧,大白兔糖早銷了。剛才我看了下,什錦水果糖好像有,不憑票,但限購,一個人只能買一市斤。”
“要不要排隊?”
“肯定要排隊。”
明天一早要繼續取證,等會兒就要坐船回去,哪有時間排隊。
老劉苦著臉問:“同志,那現在能買到什麼?”
聽口音就知道是“剛波寧”,“剛波寧”來東海肯定要買點東西回去的。
老市民想了想,抬起胳膊指指前面的巷子:“那里頭有好多個戶擺攤,賣外貿服裝,很洋氣很時髦的。”
“行,謝謝了。”
“不客氣。”
老劉不想空手而歸,回頭問:“李指,要不去看看?”
李衛國一樣不想兩手空空回去,笑道:“那就去看看。”
韓渝也想買點大白天糖帶給小外甥,實在買不到沒辦法,只能跟著他們去逛小攤。
這可是楠京路啊,霓虹燈下的哨兵在哪兒,楠京路上有個好八連,好八連又在哪兒……他正好奇地東張西,突然被人一把攥住了。
回頭一看,竟是一個戴大檐帽的同行。
韓渝下意識問:“同志,做什麼。”
“我正準備問你呢。”
巡邏的民警把他拉到路邊,兩個聯防隊員跟上來抓住他的雙臂。
韓渝一頭霧水,正準備轉看看指導員和老劉在哪兒,民警板著臉說:“什麼名字,從哪兒來的。”
“同志,我也是公安,我是陵海縣公安局沿江派出所的民警,我是從陵海來的。”
“你也是民警啊,工作證呢,拿給我看看。”
“我剛參加工作,局里沒給我發工作證。”
韓渝意識到人家為什麼懷疑自己了,尷尬的恨不得找條地鉆進去。
一個半大小子穿著一式警服招搖過市,肯定有問題,東海民警自然不會相信他的話,冷冷地問:“什麼名字。”
“韓渝。”
“什麼時候來東海的?”
“剛來,我是坐今天的船來的。”
“船票呢?”
“同志,我是來執行任務的,白龍港派出所的張所送我們上的船,不需要船票。”
韓渝知道說什麼人家都不會相信,想想又急切地說:“我不是一個人來的,我是跟我們指導員來的,他在前面買東西,不信你問我們指導員!”
這時候,李衛國和老劉已經發現把小咸魚給搞丟了,嚇得趕回頭找。
二人跑到巷口,見小咸魚被東海同行攔住盤問,終于松下口氣,趕走上來舉手敬禮。
“你們二位是……”
“你好,我是陵海公安局的民警,這是我的證件。”
“同志,我是濱江港公安局的,我姓劉,劉一舟。”
東海民警抬起胳膊回了個禮,接過證件看了看,笑看著韓渝問:“那這位呢?”
李衛國忍俊不,但現在不是笑的時候,連忙解釋:“小韓確實是我們局里的民警,今年剛畢業,剛分來的。年紀比較小,個子比較矮,實在找不到合的制服,只能……只能給他找了這。”
“哈哈哈,沒看出來,原來真是同行。”
“……”
韓渝一臉尷尬。
李衛國急忙道:“這事怪我,難得來一次東海,急著來買點東西,下船時忘了換便服。”
“小兄弟,不好意思啊,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東海民警把證件還給他們,順手拍拍韓渝的胳膊。
韓渝訕訕地說:“沒關系。”
陵海公安局難道沒人了,居然讓一個小囡做民警。
東海民警從來沒見過這麼搞笑的事,又忍不住笑道:“小韓同志,回去之后多吃點,趕長個兒,再長十幾二十公分,你就能穿男民警制服了。”
“對對對,回去多吃點,要多吃。”李衛國深以為然,說著說著也不住笑了。
鬧了個誤會,差點被當作壞人,韓渝實在沒心再逛街。
見他怏怏不樂,李衛國去買來一棉花糖。
這種糖陵海沒有,小販把白糖放進去加熱轉轉,就變了蓬蓬松松的一坨棉花,看著很不可思議,并且一角錢一團,也不算貴。
老劉請韓渝喝桔子水,味道好,甜甜的有桔子味兒,只是喝了之后舌頭上留有一層黃黃的東西。
晚飯沒敢下大飯店,在碼頭附近的小攤買了三份醬丁的蓋澆飯,一塊錢一份兒,真貴。
但想到東海的豬已經漲到兩塊八一斤,蛋也漲到了一塊五,又覺得不算貴,畢竟人家有本。
回去不用取證,并且有船票,四等艙,可以躺下睡一覺。
回去是上水(逆水行舟),又是夜里航行,速度沒白天快,要航行近十個小時,到白龍港正好天亮。
考慮到明天一早把證據材料送回所里又要上船取證,三人抓時間洗澡換便服,順便把穿了一天的制服洗了晾上。
韓渝睡不著,跟乘警聊了一會兒。
乘警得知他是濱江航運學校畢業的,把他介紹給船長,經船長允許參觀機艙甚至駕駛室。
“小韓,以前別說白龍港,連濱江港都歸我們東海管。現在的濱江港公安局,原來是我們東海航運公安局的濱江港派出所。”
“是嗎?”
“真的,不信你等會兒問問白龍港派出所的老劉。”
乘警話音剛落,船長就笑道:“我們長江船公司有好多同事是你們學校畢業的。”
韓渝倍意外,抬頭道:“我們學校現在沒有東海的學生,只有徽安、西江、北湖、南湖四個省的。”
“以前也沒有,都是工作之后調過來的。”
船長笑了笑,接著道:“不只是我們船公司有你們的校友,港監、航道幾個部門和幾個大港口也有不,畢竟都屬于長江航運系統。”
濱江航運學校以前濱江河運學校,從建校到現在不知道給長江航運系統培養了多人才。
一個航運學校的畢業生做什麼公安,船長打心眼里覺得惋惜。
政委則捧著茶杯笑道:“我們東海跟你們濱江聯系最,我們船公司的旅客發運量,七八年時好像是兩百零九萬,其中濱江就有一百二十一萬,占一半還多。”
韓渝好奇地問:“現在呢?”
政委不假思索地說:“去年客運量是三千四百一十萬,往返你們濱江的就有一千六百多萬人次,占百分之四十七,這個比例也很高。”
韓渝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喃喃地說:“我們濱江才多人,怎麼會有那麼多人坐船來東海。”
“不只是濱江人,鹽海等江北幾個市的群眾,想來東海也要從你們那兒坐船。”
“這倒是,既沒大橋,又沒汽渡,人家只能坐船。”
“我們天天跑這條航行,我估計一年至有一百萬人買不到船票,只能找黃牛買高價票。旅客意見很大,在碼頭埋怨售票的同志,上了船埋怨我們,那些黃牛太討厭,你們是要好好打擊。”
“劉政委放心,我們明天會繼續取證。”
“白龍港派出所的張所跟我們說過,我們明天會全力配合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