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聲音……”蘇雲心中微，一顆石頭總算落地了。

他的目落在那高大靈士的上，心中默默道：“朔方學宮的士子，林清盛，兩年前的大考第一人……”

那高大靈士臉微變，向那道走來的影子看去，謹慎道：“是哪位前輩說話？在下的確是朔方學宮林清盛，也是朔方林家的林清盛，奉武神捕之命搜查朔方城作的妖魔。”

“我當然知道朔方林家。如果不是因爲你來自朔方林家，你現在已經是一了。”

那個影子漸漸接近，卻是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圓圓的臉，笑瞇瞇的眼睛，胖乎乎的手，手中拎著個木頭箱子，像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醫師。

“現在城裡很，到都是妖魔作祟，朔方學宮的士子居然趁闖到底層的街上濫殺無辜，大約你們死在這裡，也只是被人當妖魔所殺。”圓臉醫師瞇著眼睛笑道。

這個醫師正是蘇雲進朔方學宮的第二天，塗明和尚請來爲他醫治手臂的那個“普通醫師”，董醫師。

董醫師其貌不揚，但是醫卻湛得很，蘇雲手臂損，天門鎮羅大娘醫治都需要十天時間才能治癒，但他只需要半個時辰！

那高大靈士林清盛瞳孔驟，更加謹慎，微笑道：“我們這些士子是假期時在武神捕麾下做事，賺些錢財，奉武神捕之命追殺老無人區的妖魔，也是爲朔方城的安全著想。”

他笑道：“前輩請看，這街道上遍地妖魔，因此我懷疑他們來自老無人區，所以纔有了衝突……”

“哪來的妖魔？”

董醫師詫異道：“這條街上明明都是人，何來的妖怪？”

林清盛向四周看去，心頭微震，只見剛纔街道上那百十個無人區的妖怪此刻居然都化作了人的形態，一幅老實的樣子！

他旁邊一個靈士取出哨子放在邊，正要吹響，林清盛屈指一彈將那哨子打得碎，微笑道：“前輩，這是個誤會。我們也因爲這場誤會死了三個士子，都是朔方學宮的銳士子，僕那裡肯定不了責備。不如這樣，我們帶著妖怪和士子的回去差，此事就算接過。前輩意下如何？”

他額頭冒出細的冷汗。

那哨子是府特製的靈，只要用氣吹，便會響徹十多裡，附近的府差役便會聞聲飛速前來！

但是在此之前，他們恐怕都要死在這裡！

這個胖醫師深不可測，而且他並非是一個人前來，還有一個擅長箭的靈士藏在暗。

所以林清盛不敢讓那靈士吹響哨子，吹響了，便再無轉圜的餘地。

董醫師也不願意魚死網破，他固然可以殺死林清盛等一衆士子，但是府來人那就無法收場了。

倘若林清盛等士子都死在這裡，不但府震怒，朔方學宮也會在盛怒之下洗朔方底層一切妖怪！

到那時，朔方的底層恐怕流河！

董醫師揮手道：“你們帶走。”

林清盛鬆了口氣，命人把那三位靈士的弄下來，幾個靈士又去把那個被林清盛斬首的妖魔拖出來。兩個靈士向蘇雲邊的牛妖走去，蘇雲聲音沙啞道：“不要他。”

林清盛的眉頭揚了揚，吩咐道：“這留下。”

那兩個靈士退後。

林清盛看了看蘇雲，滿面笑容，輕聲道：“恭喜蘇雲師弟大考第一，考文昌學宮。師弟在十錦繡圖中一戰，聞名朔方，將來定非池中之。爲兄癡長幾歲，有句話還是要說一說。”

蘇雲臉淡漠：“師哥請講。”

林清盛微笑道：“一個的上層人，眼中是沒有世仇的。我也是奉命辦事，這纔有所得罪，這是公事公辦，並沒有私人恩怨恩仇在裡面。師弟，你懂我的意思嗎？”

蘇雲漠然道：“請師哥明示。”

林清盛微微皺眉，耐著子道：“你我之間並沒有恩怨，只有公事的衝突，但是今晚過後，公事了結，你我說不定還有合作的機會，還有把酒言歡談論風花雪月的機會。這纔是的上層人該做的事。你以爲呢？”

“滾。”蘇雲面無表。

林清盛面一寒，轉走去，冷笑道：“鄉下蠻子，稚無知！”

“兩個月。”

他背後傳來蘇雲的聲音，林清盛停步，轉頭看來。

蘇雲舉起兩手指，聲音嘶啞，但卻如蒼雷，在這底層世界的骯髒街道上來回滾：“我說過兩個月，我就能超過你兩年的就！”

林清盛哈哈一笑，搖了搖頭，向其他靈士道：“一個說夢的癡人。走吧。”

蘇雲聲音在他後傳來，炸響：“兩個月之後，朔方學宮門口，你我一戰，我打死你爲我同鄉報仇。”

林清盛也不怒：“鄉佬，不識擡舉！好，兩個月後，學宮門前，分高下，也分生死！哼！”

他揮袖離去。

一衆人等飛速遠去，蘇雲頭一甜，一口鮮從肺裡涌了出來。

“你傷到了心肺，還強行發狠話，讓自己傷勢更重。”

董醫師提著小木頭箱子走上前來，上下打量蘇雲，宛如打量一個寶藏，笑瞇瞇道：“你這個普通士子野得像匹無法馴服的馬，我很喜歡你的個。不過你做錯了，你應該答應他。”

他取出一套銀針，爲蘇雲導出心肺的淤。

蘇雲終於舒服一些，聲音嘶啞道：“先生，我是不是太不？我應該答應他，與他化干戈爲玉帛，日後好相見嗎？”

董醫師悉心診治，道：“按理來說，一個的上層世界人，的確應該像他說的那樣，不記仇，最低也要做好表面兄弟。但是，你若是答應了他，我便不會爲你醫治了，我會轉便走。”

他笑道：“我看重的不是圓世故，這世界上圓世故的人實在太多太多了。相反，像你這樣有原則有堅持的鄉下野人，就太太了。我也曾想像你一樣。”

他導出蘇雲的淤，微微皺眉，起道：“你用了劫灰這種東西提升你的氣？你的管和髒被衝擊得破損，傷勢有些棘手……我在這條街上有一家藥鋪，去那裡爲你細細診治。”

蘇雲稱是，又看了看地上的牛妖，心中一陣黯然。

他翻了翻上，取出上所有青虹幣，給二姐，低聲道：“二姐，幫我把這點錢給他的家人。還有，兩個月後，請二姐帶著他的家人去朔方學宮門口，看仇人伏誅。”

二姐默默的收下錢財，有些怯懦，低聲道：“小云，回去之後別說我在城裡做什麼……”

蘇雲點頭，跟著董醫師走向街角的一家藥鋪。

“杏林醫師，一定要治好他！”二姐大聲道。

蘇雲擡頭看去，只見那藥鋪的匾額上寫著杏林藥材鋪幾個字，走進去便是一濃烈的藥材香氣撲鼻而來。

董醫師屈指一彈，藥材鋪的劫灰燈亮起，他走櫃檯裡面，一邊抓藥一邊道：“左僕是個摳門的老頭，靠著他給我的那點俸祿只能勉強餬口，所以我便在街裡開了一家藥材鋪補家用。這條街上的人，基本都認識我。”

蘇雲心中微，這裡絕對不是一個舒心的地方，上層世界的車攆糞便落得滿大街都是，到了夏天恐怕便像是住在糞坑邊上。

而且，這裡也絕非容易賺錢的地方，居住在這裡的都是些苦哈哈，做苦力的窮苦人。

爲這些人治病，恐怕賺不到什麼錢，反倒要往裡面倒錢。

以董醫師的醫，絕對可以在朔方的上層世界打響名氣，擁有萬貫家私並非難事，甚至說不定可以住進神仙居那種地方去！

可是他卻留在這裡。

這位文昌學宮的普通醫師，有著不普通之。

“還有一件事，就是住在這裡特別方便。”

董醫師抓好藥材，放在藥箱裡，胖乎乎的手掌在一扇藥櫃上輕輕一推，重重的門戶咯吱轉，出後面的室。

董醫師微笑道：“隨我來。”

蘇雲走櫃檯，跟著他走進這個藥材鋪的室，只見這室很是明亮，有著長長的廊道，廊道兩側是琉璃窗。

這裡每隔幾步便有一盞劫灰燈，將琉璃窗的東西照得通。

只見窗是一個個大腦切片，切得無比纖薄，被兩片琉璃夾在一起，可以看到大腦最細緻的構造！

“你知道大腦可以切多片嗎？”

董醫師面帶詭異的笑容，兩隻眼睛瞇了一條，不等蘇雲回答，他便徑自道：“七千片。我得到了這個大腦，把它切了足足七千片，封印在琉璃裡，讓其不腐，研究其構造。呵呵，只有解剖，纔是格致知的極致，其他的什麼儒道佛，都是他孃的異端邪說！”

蘇雲打量，只見這廊道中掛滿了大大小小的大腦切片，應該真有七千片之多！

“不用怕，這不是人的大腦。”

董醫師在前面走去，道：“我在留洋的時候，便已經把人腦格完了。那時我們去刨墳，挖出那些剛下葬的死人……這些大腦，是老無人區的一個老魔的大腦，前面是他的神經，被我給剝出來了。”

蘇雲走上前去，看到樹般的神經系，壯的神經連接著無數鬚般的神經，簇叢，這些神經結合在一起，便像是一個長著四條手臂的怪！

“無人區的老魔……到底是什麼怪？”蘇雲喃喃道。

“是老無人區。”

董醫師糾正他道：“新無人區與老無人區比不了，老無人區裡面都是些可怕至極的老怪，有些甚至是隨著天市垣一起從天外墜落下來的，不是咱們這個世界的種。前面就是他的心臟了。”

蘇雲突然眼前一黑，急忙催氣，這才恢復視力。

他的耳邊傳來咚咚的心跳聲，強大而可怕的氣迫讓他有些息困難。

那是一套心臟管系，大的管從心臟中延出來，連接著無數像纖一樣的細微管，甚至可以從這些管系統中看到手足頭頸肺腑等各構造！

“這是一個人形的怪！”蘇雲駭然。

那怪的心臟居然還在跳，還在循環之中！

“這個怪生前一定極爲強大，極爲可怕……不對，他應該還沒死！”

蘇雲心頭怦怦跳，不住回頭看向那心臟。

終於，他們來到室的最深，這裡是建在這棟樓宇最中心的室，佔地約有四五畝，有著更多的琉璃窗，藏著更多不可思議的東西。

蘇雲看得眼花繚，這裡的收藏有很多是妖魔鬼怪的肢，以及他們的細微構造，他甚至還看到了一個偃師傀儡的骨架！

“你好像不怕這些東西。”

董醫師詫異道：“你也不怕我。真是古怪，整個文昌學宮除了老瓢把子便沒有不怕我董杏林的，其他士子聽到我的名字，嚇尿的不在數。”

蘇雲笑道：“經有云：若夫八尺之士，皮在此，外可度量切循而得之，其死可解剖而視之。”

董醫師又驚又喜，跟著誦唸道：“其髒之堅脆，腑之大小，谷之多，脈之長短，之清濁，氣之多，十二經之多氣，與其多氣，與氣皆多氣，皆有大數！”

蘇雲正道：“黃帝經，是解剖學之起源。解剖爲舊聖顯學之大家！我看到先生的顯學造詣深，看到的是大道，是舊聖黃帝的莫大道理，我爲何要怕？”

董醫師哈哈大笑：“說得好，說得好！我原本打算把你解剖了格一格，現在聽你這麼一說，我倒有些不捨得了！”

宅豬：學醫的士子們來收藏啦，來投票啦！這章差點四千字，豬蹄子都要殘了，淚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