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樹枝上出的新芽逐漸翠綠時,舊牛棚的兩座新蓋小房間也在逐漸發生變化。

　此時，春耕正在有條不紊地進行。

　曬種的同時在整田，整田從通水渠開始,然后犁田、疏田以及耙田。

　上村的耕地面積可不小,這一整個流程下來也要花費不時日。月中旬之時，整田工作已全部完畢。

　接下來就是田塍護理,只有把田塍理好了往后稻田中的水才不會流失。

　接著呢，就是施。

　寧渝這兩天就在忙著施的事兒,料已經準備好了,前段時間早已運來庫。

　然而，施也是有講究的。

　喬茗茗是半點不知道寧渝這兩年在田里忙活的時候，還有在觀察當地的土壤況和種植況。

　所以當他拿出一系列施計劃時,喬茗茗著實有點震驚。

　今年的施工作就是他主持的，喬茗茗也不曉得他是咋搞的,反正就是豬圈清出來的排泄、牛欄里清出來的排泄，還有什麼土雜，碳銨以及磷鉀等等料,甚至還有綠！

　喬茗茗看了不咋舌，原來施底也要有這麼多的講究。

　寧渝累得滿是汗,說：“前幾年村里沒有這樣施,如今且試一年,看看幾個月后能收獲多稻谷。”

　其實主要也是如今村里的抗風險能力增高不，寧渝才敢放手去試。

　村里有油茶樹,還有山葵。

　而油茶樹和山葵的收益足以讓村民們抵抗因莊稼收不好而產生的風險。

　喬茗茗尋思著,如今村里伺候莊稼可比養孩子要細心得多了，這要是不收簡直天理難容啊！

　施完種子也準備好了，選種的工作也十分重要,村里都是自己育種，喬茗茗覺得村里的種子也不錯，米飯吃著而有彈，飯香十足，還特別蓬松，涼了之后也不會有夾生的口。

　產量也算不錯，可見村里在育種這項工作上是下了大功夫的。

　之后的工作就是農民們閉著眼睛都能做出來的工作了。

　比如說育秧，再比如說秧。

　于是寧渝從種植水稻的工作中解出來，為啥呢？

　這人也是個停不下來的格，他又瞄準了種果樹這件事。

　這天，夫妻倆在收拾兩間小房間。

　兩張床鋪已經打完且晾完，除此之外，每間房間還分別打了一個柜與書桌，后來又各做了兩張椅子，這些早就放進了房間中。

　上周，也把墻壁給刷了一下。

　原本早就該讓衡衡住進去的，但臨時想刷墻壁，便又拖了拖。

　如今呢，將里頭掃了掃一。床上墊上一層稻草墊，一層被褥，一層床單，最后將被子鋪上去，衡衡就能睡進去了。

　衡衡特別滿意他的小房間，蹬飛腳上的鞋子，迫不及待地跑到床上去。

　床鋪靠著墻壁，墻壁上還有小窗戶，小窗戶外和主屋的床邊小窗戶一樣，外頭都是綠油油的菜園。

　窗戶邊還有一叢叢姹紫嫣紅的花，衡衡高興得都要蹦起來。

　“媽媽，我要做些陶泥，做老虎做兔子，然后放在這個小窗臺上陪我！”

　喬茗茗大手一揮同意了：“行，讓你爸去給你找土吧！”

　衡衡就又纏上他爸爸。

　然而他爸爸這會兒在隔壁的房間里坐著，好似在思考什麼大事。

　喬茗茗去洗了洗手，就見衡衡又被他爹給糊弄出來了，拿著小鐵鏟和小木桶，撒去院子外挖土。

　奇怪，進門問他：“咋啦，想什麼呢？”

　寧渝拉在旁邊的椅子坐下，猶豫道：“昨日善文發來電報，說老師已經確定要來綿山的農科院了，項目地點就在屏北縣。”

　喬茗茗驚喜：“這是好事兒啊！”

　寧渝點了點頭，繼續說：“這麼一看，老師往后想必要綿山市里和咱們屏北這里兩地跑。”

　喬茗茗聽懂了他的未盡之意，恍然大悟：“所以老師在屏北縣要有一個落腳的地方。”

　農科院肯定是有分配宿舍的，但喬茗茗卻是也知道，往后老師一年的時間里得有半年都得住在屏北縣。

　寧渝說他當年做項目的時候也是這樣，去了個陌生的地方，都是跟村里借房子住。甚至忙的時候直接就住在果園旁邊，想洗個澡上都不甚方便。

　喬茗茗撓撓頭：“定好在屏北縣哪里了嗎，老師要工作了，你呢。”

　寧渝：“在虎山，我怕是要等老師來了綿山后才能去報道。”

　虎山啊，虎山離上村確實很近。

　虎山中有個果園，當年那里產的橙子就是貢品，如今這幾年倒是沒怎麼聽虎山有產多橙子。

　這個山也有趣，歸屬于整整四個村子，也就是說四個村子都有份。

　所以呢，總會有點。

　鬧得兇的那里面，你去人家地盤上砍柴火都不，更別說下套攆兔子了。

　喬茗茗估著或許就是因為意見不統一，所以才一直沒開發和發展起來。

　要不然重開果園，把里頭的樹好好拾掇拾掇，哪里不比總因為幾柴火爭來得強。

　可是農村嘛搶地搶水都是常有的事兒，就是上村和黃莊有時候都會因為水吵起來呢。

　寧渝就說：“往后那塊地就會劃分給院里，你不是說想吃橙子嗎，估計今年就能吃到。”

　喬茗茗笑了笑：“去！你這話，搞得我很饞似的。”

　可是一想到酸甜多的橙子，喬茗茗里的口水也忍不住在分泌了呀。

　趕岔開話題：“可是靠走路去虎山也得差不多一個小時，要不從哪里搞輛自行車？”

　寧渝也有這個想法。

　他想了想：“于明估計能收到幾輛廢舊的，我看看能不能湊齊一整輛好的。”

　自行車壞了也能修，就不信好幾輛的零件湊不出一輛能用的來。

　這樣不必多錢，更不會打眼。

　就是往后有得忙活了，村里估計會有不人也去尋廢舊自行車請他幫忙修。

　話說回來，老師要來，住哪兒？

　寧渝第一反應是家里，但家里不大，有茗茗在肯定不方便。

　而且這個項目肯定不止他們師徒二人，往后要找老師商量事進進出出的，茗茗怕是也不習慣？

　可老師不好，讓他一個人住遠遠的寧渝又不放心，最好就住在村里。

　喬茗茗看他跟看傻子似的，說：“這問題給村里解決啊。你就把你老師要來的事兒一說，我相信村里肯定鼓掌歡迎。”

　你一個當學生的都搗鼓出那麼多花樣，又是稻田養魚又是家養菌菇的，在村里人看來，那老師該有多厲害？

　寧渝一拍腦袋，笑笑：“是我傻了。”

　他一直想的是自己蓋，但目前家里也沒這個能力蓋座大房子。

　說完，吃了午飯寧渝就去村里找程會計。這會兒程會計又在周主任家，今天周主任有在家，兩人在說事兒。

　寧渝來了，把事一說，兩人立即同意。

　村里不缺地不缺磚頭，都不要說舊屋子，就是新屋子也能蓋出來讓人家住。

　寧渝道：“估計不止我老師一人，怕是會有六七人。”

　程會計大一拍：“那怕什麼，多多益善！就是來十六七個，咱們村也愿意。”

　他思索片刻說：“照你這麼說應該是長期住的，每回來說也得住上幾周甚至一兩個月。這樣的話，住在禮堂就有點不方便了。”

　“哎！要不然把知青院旁邊的空地整整！”程會計手又一拍，朗聲說，“那里清凈，旁邊也是知識分子，有話題聊。另外一邊還是村小，也得讓那些個調皮娃娃好好沾沾文氣，別整天都上竄下跳的，鬧騰得沒邊了！”

　這話很對，周主任點點頭。

　于是幾人商量了一下時間，把土時間定在了月末。

　月末也沒幾天了啊，今天3月25，也就是說沒兩天就要土了。

　周主任著煙道：“最近還沒那麼忙，下個月中旬才真正要忙起來了。”

　而且月底估計會休上兩天，為啥呢？

　要選舉了唄。

　說完話，寧渝回到家中。

　他對喬茗茗道：“估計就是志斌叔了，剛剛在叔他家里時，聽他說不人的意愿都是志斌叔。”

　喬茗茗抬眸：“這不是早就猜到了嗎？”

　寧渝：“不到最后一刻誰敢肯定呢？”

　說完他又湊過去，見手里拿著一疊報紙就問，“好端端的你怎麼又把這段時間的報紙翻出來了？”

　喬茗茗低頭繼續看，說：“能干啥，找消息嘛。”

　別說，報紙上真能出不事。比如說誰恢復職位了，誰又平反了，對比一下記憶里之后一兩年發生的事兒，就會發現一切都有跡可循。

　聰明者，怕是早能從報紙中嗅到不同的味道。

　不過喬茗茗不是看這個，找的是廣會的消息。

　還想去梨花村打聽打聽，梨花村的木雕柜子就有選廣會。

　喬茗茗輕蹙著眉，拿著筆又在報紙上畫了一個圓圈。

　終于把幾疊報紙都給看完了，再次注意看了看被圈起來的部分，喬茗茗著窗外遠的青山，若有所思。

　夜晚，星空閃耀。

　衡衡今天洗澡時特意囑咐他爹要給他洗得香噴噴的。

　衛生間里的寧渝：“……”

　“要不爸摘些花來給你泡澡？”

　衡衡還真認真地想了想，一本正經道：“還是算了吧，現在外面黑黢黢的，爸爸你出門太危險了。”

　好家伙，是因為天黑才不摘花泡澡，要是這會兒天沒黑，他還真要摘花泡澡。

　寧渝了角：“你知道賈寶玉嗎？”

　衡衡好奇仰頭：“誰呀？爸爸的朋友嗎？”

　寧渝呵呵笑：“不知道就算了，你總有一天會知道的。”

　衡衡喜歡看國，更喜歡看西游，如今甚至能自己拿著筆，據兩本書的容自創連環畫。

　他在畫畫上有些天賦，畫得真還不錯。

　可除了這兩本書，他對水滸沒甚興趣，而紅樓呢，更是不符合他的看書口味了。

　這孩子目前的興趣都在奇異故事上，前陣子不知道從哪里聽到了《白話夜雨秋燈錄》，還纏著茗茗給他講。

　最近又開始問《遂平妖傳》，還好寧渝自小就看過這本書，要不然還真講不出什麼來給他聽。

　也是昨兒才曉得，原來都是多的小弟給他嚷嚷的，茗茗曉得后就恨不得拿塊抹布把小弟的給塞上！

　你多，我罪！

　洗完澡，寧渝和衡衡一起出去。

　喬茗茗聽寧渝說了衡衡還想泡花瓣澡的事兒后笑得前撲后仰，特意把他抱懷里：“香噴噴的，完全不要再泡了。”

　衡衡眼睛一亮：“真的嗎？”

　“真的！”喬茗茗他臉，“去吧，睡覺去吧，夠香了，配得上你的新房間新床鋪。”

　衡衡從上下來，樂樂呵呵地跑到自己房間去。

　寧渝愕然：“就是為了這個？”

　喬茗茗乜他：“可不就是嗎。”

　不信，就去瞧瞧唄。

　夫妻兩人跟做賊似的去看了。

　只見衡衡回到自己的小房間，一頭扎進被子中，又抱著小抱枕滾了好幾圈。

　邊滾還邊笑，開心得不行。

　接著，忽然爬起來，起來把窗簾拉開，趴在小窗臺上看著外面的滿天繁星。

　另一個窗戶外，夫妻兩人見到這一幕都不由得會心一笑。

　他多開心啊，有個屬于自己的小空間。

　*

　第二日，清晨。

　喬茗茗準備去梨花村。

　想去梨花村的事兒喬茗茗琢磨很久了，不是一個拖拉的人，既然決定要去了就得盡早去。

　寧渝這次沒法陪一起去，因為他要去趟山羊嶺。聽村里人和前段時間來村里幫忙種油茶樹的山羊嶺的人說，他們村確實有幾棵橙子樹很不錯。

　于是吃完早飯后，夫妻倆就分頭行，自己干自己的事兒去！

　彰彰還是待在家里，小弟會來看著。

　如今彰彰也跟慣小弟了，小弟還會抱著去知青院玩兒，去村里到走走，一天不見爹媽都沒關系。

　只有在晚上，晚上彰彰必須得見到喬茗茗才行，要不然能給你哭得撕心裂肺。

　衡衡則死活都要跟著喬茗茗一起去，可梨花村遠啊，喬茗茗怎麼可能會帶上他。

　那可是在隔壁縣城，都沒去過呢，人生地不的。

　但這孩子這次分外堅定，就是要跟去玩兒，半點不想再待在家里和妹妹玩吐泡泡了！

　“要不然跟你爸去？”喬茗茗拿著竹鞭子，在空中揮舞兩下，發出兩道劃破空氣后的“呼呼”聲音，還自覺自己特民主。

　寧渝：“……”

　啥意思啊？

　他低頭看衡衡，很想衡衡不愿意。

　然而衡衡躲在爸爸后頭，想了想，又看了看竹鞭子，癟癟，蠻不愿說：“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