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 李老大和李老五一路踩著水回到家，也帶回了李二嫂的消息，人沒事, 就是救回來后一個字也沒說過。

　刁婆子想了想, 還是讓李老三跑李二嫂娘家一趟, 人家親娘兄弟勸說, 應該有點效果。不過就馮家這一家人的尿, 刁婆子還是讓李老三帶了點禮, 以免人家理都不理。

　兒都是債啊！

　李青梨跟李老大打聽到李二嫂所在病房，再揣上刁婆子讓捎帶過去的住院費, 上午便早早, 到了縣城直奔縣醫院，一口氣跑到李二嫂所在的病房。

　進去就見李二嫂面朝里頭側躺著, 二丫趴在病床邊上似乎睡著了，而李老二則面朝門口坐在隔壁空床上，弓著背, 拉聳著眉眼，沒打采的。

　李青梨弄出了點靜，招招手把李老二了出來, 兄妹倆在走廊木椅子上坐下。

　“我在外頭買了幾個包子饅頭，還熱乎著呢，你跟二嫂二丫待會吃了吧。還有這，是娘我捎過來的錢。”李青梨將東西一腦塞給李老二。

　李老二默默接過, 藏在胡子里干裂起皮的了：“謝了小妹。”

　李青梨一瞬不瞬盯著李老二作，沒忍住道：“娘昨晚一晚上沒睡著, 又怕二嫂出啥事, 又怕二哥你怨上, 二哥你是沒見到昨晚娘擔心啥樣，我看著可難了。”

　李老二握了手中的錢，悶悶道：“小燕鉆牛角尖，跟咱娘沒多大關系，我知道娘做的都是為咱當兒的好，我不會怨老人家的。”

　李青梨在心里松了一口氣，重新打起神：“二哥，這回你可真得用心勸勸二嫂，怎麼著也不能尋死覓活啊，八丫才剛剛滿月，正是需要親媽的時候。當媽的不在，這個家都散了。”

　李老二兩道濃黑的眉死死皺在一塊，“從八丫出生那天我就開始勸，一直勸到昨天孩子滿月，我咋沒勸？可我說啥都跟屁一樣，你二嫂一點聽不進去！”

　看樣子這一個月來，不只是二嫂心郁結，二哥也是滿肚子怨氣，再加上二丫夾在父母之間戰戰兢兢，是想想都覺得窒息。

　李青梨想了想，輕聲道：“二哥，你有沒有想過，你們夫妻倆不要再提生兒子的事，或許二嫂的緒會好轉呢？其實沒有兒子只有閨的人家也不是沒有，咱們公社不是有好幾家生的都是閨嗎？人家不也過來了嘛！為啥到了咱家就得尋死覓活的？再說了，跟大丫三丫比，二丫這個丫頭又會讀書又能干還孝順，一下子把咱們大隊絕大數姑娘都給比下去了，要我說你跟二嫂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才攤上二丫這麼好的閨！現在盼了十幾年才盼來了八丫，你們好好珍惜吧！跟那些生不出孩子的人家比，你們多幸福多幸運！”

　“二哥你是勸二嫂了，但是你打心里還是想要兒子，二嫂怎麼會聽不出來？心怎麼會好？換是我我也鉆牛角尖！你不如就跟二嫂說，咱們生兩個閨也好，不要給二嫂力，順其自然。你心態好了，三嫂不被你影響，自然也好了。”

　李青梨絞盡腦才組織了這麼一番話，倒不是心疼自己嫂子，主要是同作為人，看到二嫂因為生不出兒子割手腕，心里涌出了一些悲哀，難道人生下來的目的，就是為了給別人生兒子嗎？

　李青梨也不管李二哥有沒有聽進去，反正以他們這個年紀，讓他們徹底扭轉重男輕的思想真的很難，只能保證自己問心無愧。

　李青梨從醫院出來，時間還早，干脆先回宿舍把包袱放下，然后搭上公共汽車回春水公社，去公社中學教師宿舍找傅白去了。

　談對象談久了就發現，分隔兩地是真的費錢啊，啥時候他們倆能有一輛自行車就好了，凰牌的就很不錯。他們織布廠給工人發工業劵，普通工人一年兩張，攢兩年再找人借一張就夠了，就是自行車價格有點貴，一輛得要一百六十八塊五呢。

　進織布廠前幾個月工資才二十，后面漲了，也才三十塊錢，傅白的工資和差不多，按理說兩個人是雙職工，一年能攢不錢，真要買自行車能買得起，可他們倆還沒結婚，后面需要錢的地方還多著，不敢買。

　從前李青梨有錢就花，現在都開始攢錢了，這讓深刻地認識到，自己長大了！

　反正也沒那麼急，自行車會有的，房子會有的，電視機也會有的！

　李青梨輕車路到了公社中學教師宿舍，李青梨來過許多次，人又長得好看，別人想不記得都難，見來了便主打招呼。

　笑的，還有兩只可的梨渦，誰不呢？

　李青梨到達宿舍，門是敞開的，傅白端坐在三屜桌前翻著書，桌面有許多教案，作業本，書籍，筆，茶杯……但是多而不，被傅老師打理得很整潔。

　傅白向來干凈整潔，這一點對于來說無疑是很不錯的優點。

　李青梨原本想找自己對象傅老師大倒苦水的，可到了宿舍門口，見傅白安安靜靜看書，靜謐的如同一幅畫，不忍打擾，干脆懶洋洋斜靠在門口，就這麼盯著傅白那張俊。

　睫又長又，鼻梁拔，瓣若桃花，棱角分明，果然越看越好看，吸溜……

　“小李，找傅老師你在門口干站著干啥？傅老師不讓你進去啊？”之前與李青梨打過招呼洪老師拎著暖壺在門前走過，調侃的聲音亮亮堂堂的。

　傅白這才從書中離出來，抬起瀲滟清亮的丹眼，與門口李青梨的大眼睛對上，他也不，勾起角換了一個隨意些的姿勢，對李青梨招招手，“過來。”

　李青梨有兩分不愿地挪過去，輕撅著：“我怎麼覺得你在自己學生呢？我可不是你的學生。”

　傅白揶揄：“我也沒本事教你這麼頑皮的學生。”

　說著傅白起拿出李青梨專用搪瓷白茶缸，加一勺紅糖再倒上開水，拿勺子攪拌開后送到李青梨跟前。

　李青梨著搪瓷白茶缸的胖肚子，忍不住翹了翹角，小梨渦若若現，方才輕擰的眉頭瞬間被平。

　“傅老師，我問你一個問題，你必須如實回答我。”李青梨一本正經的，只是一雙大眼睛太過靈活絡，了兩分嚴肅。

　傅白強忍笑意：“你說。”

　“我們結婚后，我最多只愿意生兩個孩子，不管是男孩還是孩，你有沒有意見？”李青梨一瞬不瞬盯著傅白的眼。

　當初喜歡就是喜歡了，因為覺距離結婚還太遙遠，所以從來沒考慮過要孩子的事，更別說打聽傅白想生幾個孩子，是不是非要兒子不可這種事了。

　傅白卻愣在原地，隨即面三分驚喜：“梨子，你這是……向我求婚？”

　李青梨：“……求個錘子！傅老師，你不要搞錯重點，我是問你想要幾個孩子。”

　傅白上半前傾，一雙大手包裹住李青梨的手，彎起瀲滟的丹眼。

　“你愿意嫁給我我高興還來不及，生孩子自然隨你，你想生兩個便生兩個，肚子是你自己的，你自己做主。”

　李青梨有幾分繃，沒什麼表地瞥著他：“真的？如果兩個都是閨呢？”

　“只要是我們的孩子，兒子兒，有什麼區別？”

　李青梨不由自主放松了，往椅子后頭一靠，眼底沾染了一分笑意：“傅老師，你可真是個怪人，別的男人折騰媳婦一輩子，就是為了要個兒子。”

　傅白微微一笑，“別人是別人，我是我。”

　李青梨突然覺得呼吸都輕松起來，小梨渦綻開，理直氣壯道：“傅老師，我肚子了，請我吃食堂吧。”

　傅白挑起角，“可以，只要你答應跟我扯證。”

　“傅老師你的良心呢，你的師德呢，竟然拿午飯威脅我？沒出息！”

　“嘖……”

　第二個禮拜李青梨沒忍住，還是回了一趟家，晚上回家就見李二嫂抱著八丫在院子里坐著，其他四個妯娌有說有笑，卻幾乎一句話沒說，沉默得很，但是比之前足不出戶要好得多。

　晚上刁婆子李青梨母倆夜談，才知道上個禮拜自己離開醫院后的后續，李老三去馮家被馮家人好一番謾罵恥笑，連帶李二嫂都被罵了，李老三沒忍住脾氣，吐了一口唾沫便拿著東西原路返回了。

　自然，馮老娘和馮俊夫妻誰都沒去縣醫院看馮燕，全當馮燕死了。

　這件事，李家誰也沒告訴李二嫂，原本就鉆了牛角尖，刺激了怎麼辦？

　李青梨聽完很是唏噓，抱著自己老娘的胳膊就更了，得虧自己老娘老爹和五個哥哥不是這樣冷無的人，不然自己還不知道有多慘，就跟地里的小白菜沒兩樣。

　不過況比想象的好多了，李二嫂割手腕割了一次，似乎不想死了，倒是愿意出來見人。

　刁婆子聊著聊著眼睛都已經閉上，就聽旁的閨突然有些答答地說了一句：“娘，您跟爹要是沒意見的話，我跟傅白準備下個月領證結婚，您就要當人丈母娘了。”

　刁婆子做夢邊緣驚坐起，“啥？扯證結婚？這是不是有點太快了？之前你還說不想這麼早結婚，咋一扭頭就變了說法呢？是不是傅白你的？娘還沒做好準備呢！嗚嗚嗚……”

　刁婆子越說越哀怨，越說越難，只覺得心里滋滋地冒著酸水，渾不得勁。

　李青梨撓撓頭，“娘，公社中學那邊不只老師，還有一堆學生的姐姐小姑小姨啥的，看到傅白眼睛都冒綠，我看著就十分不爽！傅老師那是我的人！同樣的，傅老師也嫌棄織布廠那邊年輕小伙子太多，天天念叨。我倆一合計，干脆領證得了，徹底斷了那些人的念想！”

　刁婆子撇撇，“結婚頂個屁用，只要功夫深，夫家里蹲。”

　眼神那一個意味深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