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的春節, 老二總算直起腰板兒來。

　林晚照家魚肘的年貨，基本都被老二包了。也不只老媽這里，老大老三家的年貨, 食材都不用買，都是老二送的。

　這兩年他過的艱難，從老二已經微微泛白的鬢角就能看出來，但真的熬出來，老二整個人都添了以往不曾有的穩重踏實，以及一種面對人生的平靜。

　大飯店一般年下都忙, 這些年人們生活提高了，年夜飯就不在家里張羅，畢竟怪累的，便大都是在外頭飯店訂餐。

　老二的飯店是家常飯，他年下不忙, 一過二十五給工人結算了工資，發了紅包，也就關門放年假。

　除了家里得準備過年的事，老二平時生意忙, 一個星期也就看一次父母，趁現在有空, 他時常過來。

　除了老三這越過年越忙的，老大已經放寒假, 家的店臘月二十五也就放假了。所以, 兄弟姐妹倒有空聚一聚。

　大家都謝過老二送的年貨，老二笑, “這有什麼謝的，我開著飯店, 采買方便，比你們也便宜。再說，這幾年我回頭想想，有時都驚出一頭冷汗。剛出事那會兒，我是什麼主意都想過，就是沒想過正經還錢。不怕得罪你們，心里還對你們都有點兒意見。”

　“我現在是真慶幸，大哥大姐，還有媽，你們要那時候給我拿錢，就真是害了我。”老二唏噓，又笑了，“雖說現在我賬還沒還完，可這心里真踏實。上回見著超子，還跟我說他那賬不急，讓我先還外人的，自己人早點晚點兒的，他不急著使錢。”

　劉輕哼一聲，“這不是大伯一天打你八個電話的時候，大伯最勢利眼，超子就跟大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他們是看你現在又起來了，一家子都在做買賣掙錢，知道你早晚還得起，可不就不急了。”

　老二說，“也不能怪大伯。誰家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大伯又上了年紀。”

　老大問，“賬還得怎麼樣了？”

　老二媳婦端來洗好的水果，聞言很自豪的說，“大哥，今年還了小三百萬，依著現在的勢頭，再有一兩年就能還清了。”

　老大跟都頗為驚訝，為兄弟高興，拍老二一下子，“行啊老二！干得不錯！”

　老大也眼中含笑，對二弟頜首，“做得好。”

　這不僅是還債，也是讓二弟重新抬頭做人的必經之路。

　老二先遞葡萄給老媽，一邊兒說，“說句實在話，小生意有小生意的好。去年夜市的時候我就覺出來了，夜市生意小吧，一碗龍蝦面也就十來塊，可有一樣好，都是現金來去。我不欠人，人也不欠我。”

　齊志軍都忍不住說，“這點可比做裝潢材料生意強多了。”

　老二也點頭，“我開飯店時就覺出來了，實在話，小飯店家常館子最好，來的都是普通人，吃完飯就結賬，不會掛賬什麼的，要賬還得看人臉。”

　老二媳婦說，“現在網上也不得了，飛飛給我們做過宣傳，很多人是在網上知道我們的飯店過來吃的，都說實惠，味道也不錯。”

　“是真實惠。”劉是去老二家店吃過的，飯菜做的不能說是珍饈佳肴，但菜價實惠，盛菜的碗碟是專門定制的，還顯著有檔次，兩個人去吃飯，三菜一湯也就五六十，茶水免費，果現榨，超過一百塊的桌子還能贈份水果，夏天結賬后一人免費送支小布丁。

　反正老二招客的手段數不勝數，基本只要占小便宜的，都喜歡去老二家吃飯。

　劉說，“我看現在的店就是有些小，裝修也太簡單。你要裝的再有檔次一點，飯菜不漲價，肯定能更火。”

　老二笑呵呵地，“起先沒想到生意真能起來，我之前基本高中低檔館子去了不。太高檔的環境對很多人會勸退，一進去就覺著不自在，或者一看門面就覺著這地方肯定忒貴。我就想裝修朝著簡單干凈來，也沒想生意真能這麼火。剛開始做，不賠錢就是賺。”

　“可見你財運在這上頭。”劉說。

　“興許是。”老二新推的小平頭，這兩年債務，他忙著掙錢，更兼因債務破產不說眾叛親離吧，反正也讓老二看破不事，都沒刻意減人就瘦了下來。瞧著較先前清爽多了，出五原有的俊秀模樣。

　老二媳婦說，“咱們自家人私下說，我們今年賺的錢，也沒全都拿來還債。留下了些，又租了個鋪面兒，想明年春裝修了，再開家分店。畢竟生意不錯，要是能倆店一起賺錢，這不還的更快些麼。”

　老二說，“今年大部分債務都是飛飛的錢。我這做老子的，沒給孩子掙下，倒帶累的孩子給我還債。”

　老大寬弟弟，“你別這麼想。一路順遂當然好，遭遇坎坷，能越過去，都會有所得。我看飛飛比起同齡人就穩重，現在的經驗都是他一生的財富。”

　劉說，“飛飛現在做多生意呢。上回見他給媽拿了兩件羊絨，說是賣服哪。”

　說到兒子，老二媳婦快人快語，“這不是去年聽說小特大伯家閨賣服賺了大錢麼，飛飛就有些心。他反正是網上開店，這網上開店本小，現在他有些經驗了。想著開一個也是開，兩個也是開。這事兒小特也幫忙不，小特介紹飛飛跟孫想認識。那孩子真好，指點著飛飛，讓飛飛招了倆設計師，不用倆設計，就天天去批發市場，看著什麼款式好，搭配好拿貨放到網上賣。”

　“飛飛研究了一下，說網上年輕人服最多，他索獨辟踩徑，專賣老年人服裝。還請了個大媽做模特拍照。反正我現在穿服不花錢，都是從飛飛那兒拿。”

　老二媳婦跟林晚照說，“飛飛給咱們的都是好的，媽，您穿著怎麼樣？”

　林晚照點頭，“還不賴。”

　“除非是有自己車間，用自己定制面料的大品，其實許多品牌的服也是代工廠加工出來的。”因為兒子現在賣服，老二媳婦對服裝也有所了解了，跟劉說，“孫想可真能干，我聽飛飛說，今年賣大賺的，別提了！那才是數一數二。”

　劉是很厭惡秦家的，不過，孫梅已經跟秦耀離婚，連帶孫想也是個有骨氣的孩子。劉說，“那孩子打小就能干。我聽說去年就一個款式賺了五百萬。”

　“大姐，那是去年的消息了，我聽飛飛說，今年一款大就賣了十萬件以上，網上不知多家抄款式的，可就是賣的比人好。就燕橋那一帶的小服裝廠，十來家都是給孫想做加工，自己的廠子忙不過來。”老二媳婦羨慕的說，“這要誰娶了這閨，不就跟娶個金財神來家麼。”

　大家聽的都笑起來。

　劉說，“什麼財神你都別想了，芳芳在國外怎麼樣？”

　“好的。過圣誕節把媽也接出去了，還是飛飛跑來跑后陪著媽去辦簽證。”劉有些擔心，“我就怕那孩子國外讀書久了，不回來可怎麼辦？”

　“那也不用擔心，咱飛飛也是一等一的人才。”劉大咧咧的說。

　老大倒是說，“我看他們穩定。芳芳不是那種勢利眼的孩子，又是小時候的同學，不用擔心，現在國家發展越來越好，芳芳現在正是求學階段，讓安心讀書。若能在專業上有所作為，不論選國還是國外，都是自由的。現在不是以前，出國就覺著很遙遠，你們想想，小特朵朵過幾天就都回來了。平時小特有個長假期還飛回來哪，也就八九個小時的飛機，比一趟長途車都要短一些。”

　“二弟妹你想的忒遠，以后你們生意做大，沒準兒會到國外開分店，到時就不說國外遠了。得說芳芳就在哪個國家，那里有我家的店。”

　老大鮮這樣幽默，逗的老二夫妻合不攏。

　老二媳婦更是笑的眼睛都彎一條線，不停的說，“我就盼著應了大哥的話。”

　林晚照看老大也是幽默不，平時從老大微博也能看出來，不再是那些嚴謹枯燥的學語言，有時會關聯到時下流行電影，熱點事件，或者是學著林爹東拉西扯，反正瞧著花團錦簇的。

　老大笑瞇瞇的打趣一句，“一定能應。我看老二的財運就在餐飲上。”

　老二也忍不住笑，“借大哥吉言，借大哥吉言。”

　今年爸媽這里的過年禮都給老二置辦全了，因為父親在老大那邊兒過年，老二很細致，給大哥那邊的東西除了不能提前做的海鮮類，像子、五花、肘子、大鯉魚、鴨子，都提前給做好了，冷凍好了送去的。大哥吃的時候，直接解凍熱一熱就行。

　牛羊也都燉好，羊紅燜，牛清燉。另外還單有做火鍋的牛卷、羊卷，其他新鮮菜蔬也足有兩箱。

　還有過年吃的瓜子糖果，老二都一并買好給各家送去。

　這一下子，大家都省置辦年貨了。

　不過，也得給爸媽這里意思意思啊。

　劉給父母買了新式的羽絨服，劉杰就給父母買了保暖的棉靴，老媽時尚，他特意挑的簡約大方、鞋跟不高、穿著舒服的款式，老爸不挑款式，保暖能好就行。

　另外劉杰還親自寫了幾幅大紅對聯，一幅送給老媽，另外幾幅送給弟妹。

　林晚照拿起老大寫的對聯細看，“很久沒寫過對聯了。”

　“是。”老大也看著自己的對聯，“小時候常寫，后來一路瞎忙，就沒寫過了。”

　“寫的真好。”林晚照從來不吝稱贊。老大的字是兄妹四個里最好的，其實，寫不寫不要。那些終不問俗務，一心只專注自己專業的學者是值得尊敬的人，認認真真過自己生活的人，一樣值得尊敬。

　只是大家選擇的道路不一樣，并沒有高低好壞抑或對錯之分。

　只要過的心中無憾，只要所選擇的道路是自己真正喜歡的，這就足夠了。

　林晚照看向長子，看來老大已經有了自己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