彰彰自從會走后,像是打開了什麼開關,又像是通了什麼經脈,甚至可以說是“頓悟”了。
小孩大約都有這麼一段時間,不喜歡人抱就喜歡自己走,彰彰現在就是。
喬茗茗早早就給準備好了鞋子,會走的第二天給穿上,自個兒就能慢悠悠地在房里邁著外八溜達。
走一段路,歇息半分鐘,非得讓人夸幾句,然后笑得特別歡快。
喬茗茗本來還琢磨著在院子里鋪上青石板呢,如今想想還是算了。
在青石板上摔倒總比在土地上摔倒要更疼些對吧。
彰彰特別想出去走走,開啟新地圖的特別強烈。
小虎妹每天都坐在房間的門檻上,要不然就拉著門框,指著門外“喔喔喔”的,半只腳都邁出去了,又猶猶豫豫的給了回來。
估著是覺得自己在外頭走會摔倒吧,想在房間里練練再出去。
喬茗茗最近也沒什麼空管,通常都是讓衡衡帶著玩兒。
春耕開始了,要干的事兒多著呢。
東風既解凍,散而為雨。
一年之中的第二個節氣——雨水來臨。
雨水這天凌晨有下雨,等到早晨時雨便停了,村里人都說這雨下得非常懂事。
可不就懂事嗎!
泥土被雨浸潤,鋤它時都省力!
不過喬茗茗不需要去鋤地,今年的活還,重新被分配回了村北的豬圈。
喔,這也算“老家”了。
為啥呢,因為今年村里多了許多頭豬,前天剛運回來的,是打豬草煮豬飯就得好幾個人忙活。
管著豬圈的依然還是舅爺,舅爺真真是越老神越抖擻,難怪人都說老人就得有事兒忙才行,得有寄托,才能活得有氣神!
他每天天不亮就起來,得先走到村北豬圈看一圈他的小豬崽們,又檢查檢查那幾只老牛老驢和老馬。然后還得四轉悠一圈,找找哪個地方的豬草會更,哪個地方適合放驢放牛放馬出去溜達,這些都干完后才回家吃飯。
喬茗茗這天久違地回到了豬圈,真別說,豬圈的豬多了那麼多頭后,那味兒真有億點點嗆人呢。
待了幾分鐘,實在不了,跟舅爺打聲招呼:“我回家一趟馬上來。”
說著不等舅爺問,撒丫子跑回家,翻箱倒柜找出的自制口罩來。
去年冬那幾天不小心著涼了,發燒到沒有,但又是咳嗽又是流鼻涕。
怕傳染給家里的兩個小孩兒,喬茗茗干脆用棉布自制兩個口罩出來,那幾天就戴著口罩和彰彰衡衡說話。
著涼不是什麼大事,都不需要吃藥,吃幾天清淡的飲食后就恢復正常。
好了后口罩也沒扔,洗干凈放到柜子里,果然吧,這回又用到了,
“媽,媽!”彰彰被衡衡抱著,七扭八歪想逃哥哥的懷抱,“去,去!”
小孩兒特別著急,指著窗外叭叭叭地說著。
衡衡擺出哥哥樣子來,認真道:“不可以,媽媽要去工作,你和哥哥就在家里。”
“去,去!媽!”彰彰拉開哥哥的手,想哭。
喬茗茗臉頰:“那里臭死了,你能待得住嗎?”
其實帶著彰彰和衡衡去也行,豬圈旁邊有一大塊的空地,隨著春天的到來,地上小草冒出綠的新芽,于是就形了一塊草坪。
草坪邊上還有好幾棵大樹,再往邊上去就是廣闊無垠的田野。
春耕比不上秋收忙,沒人幫忙看孩子咋辦呀?許多人就把孩子放在這片草坪上,讓家里的大孩子看著。甚至還有幾個月的小孩兒也被放在那兒,估著是方便喂。
但豬圈那味兒……風一吹,肯定會有部分味道飄到草坪上。
也不曉得彰彰聽沒聽懂,反正一個勁兒地喊著:“去!去,走!”
連衡衡都期待地看著媽媽,忙說:“媽媽,我會看好妹妹的。”
喬茗茗思索片刻,干脆答應。
快速地把裝滿水的瓶,和用鐵盒子裝著的餅干以及蛋糕放到小書包中,正想抓幾把過年吃剩下的花生和今早鹵煮好的豆,想想又算了。
喬茗茗笑笑,把書包給衡衡背著:“咱們走吧!”
兩個小孩兒頓時高興起來。
此刻喬茗茗半點沒想到,要是干活干一半的寧渝回來后沒看到兒子和閨兒會是個什麼反應。
初春的清晨氣溫還不高,吹著并不算冰的春風,仿佛整個人也如蟄伏了一整個冬季的小草一般,在春風吹拂時充滿生命力。
喬茗茗抱著彰彰,衡衡背著小書包,腳步輕快地跟在后頭。
幾分鐘后,到達豬圈邊上的草坪,老周頭遠遠的看到了喬茗茗三人,抱著柴火喊:“怎麼把衡衡和彰彰也給抱來了?要不然送我家去。”
喬茗茗笑笑:“不用嘞,彰彰也會走路了,帶出來多走走。”
“小心些吧,我們家明芳回來了,最近在家里住著,你把孩子放我家去也有人看。”老周頭這般說道。
這事兒喬茗茗是知道的,周主任他媳婦,也就是周嬸子前幾天摔了一跤,摔得還嚴重,作為閨兒明芳姐非要回來住幾天。
不過周嬸子就是沒摔倒,明芳姐在這幾天也得回來。
當地有個習俗,雨水這天,出嫁的閨兒應該做一份紅燒,或者帶一份紅布回娘家探父母。
喬茗茗沒想明白這習俗的含義是什麼,昨天傍晚拎著半斤豬腳和半斤黃豆去周家瞧了瞧周嬸子,周嬸子躺在床上悶得慌,還拉著喬茗茗說了好半天的話。
春風輕吹,吹得樹葉簌簌響。
比起秋冬季節的風,春風拂面時明顯要更舒服,使得人心中愉悅,連彰彰這小屁孩兒都眼可見地開心許多。
抱著彰彰越走越近,瞅了瞅,找個自己在豬圈里能看到的位置把彰彰放下。
老周頭又不樂意了:“太沒出來,草上的水珠還掛著,這怎麼坐?”
小喬年紀輕輕,做事就是心。
他把柴火抱進去,然后趕到一旁的一個小倉庫中,將里頭曬稻谷的竹墊抱出來,直接在草坪上展開,然后擰了把帕子將竹墊一,最后用干帕子再一遍。
這不僅是去竹墊上的積灰,更是走了竹墊上的細刺。
舅爺總共抱了兩個竹墊,這一個竹墊展開可就比一般的竹席要大多了,甚至比有的小房間還要大。
“放在這上頭吧,免得被草扎疼了。”舅爺說道,“兩張竹墊子拼起來夠彰彰爬,衡衡記得把妹妹看牢,有事兒記得喊人啊。”
他還想著要不要把自己家的兩條大狗牽出來,家里兩只狗小喬常喂,對彰彰和衡衡更是悉,有事兒也能警醒點。
喬茗茗趕道:“舅爺,算了算了,待會兒肯定還有其他小孩來,你家兩只那麼大的狗萬一嚇到其他小孩咋辦。”
也對,老周頭點點頭。
他左看右看,把地上小石頭全部撿了后才放心離開。
喬茗茗戴好口罩來到豬圈,順帶把兜里另一個口罩遞給舅爺。
舅爺果不其然地拒絕,瞪眼說:“娘們唧唧的,我個大老爺們兒要這玩意兒干啥?”
喬茗茗:“……哎呦我的媽,您這話說的,人家醫生都戴,不分男!”
“不戴不戴!”
“戴嘛!”
“我就是不戴。”
吧,喬茗茗收起口罩,心說這老頭可真倔,等會兒給蕓蕓戴。
這次和喬茗茗一起在豬圈里工作的不是蘋果了,蘋果懷著孕,才三個月出頭,周三叔愣是不肯讓蘋果出來上工。
蘋果樂得輕松,每天就在家里做做飯,然后從后門走上十步路回娘家和老娘說說話。
這嫁人跟沒嫁似的,兩家相隔真真就只有十步遠,惹得村里不姑娘羨慕。
能不羨慕嗎,離娘家這麼近,親了爹娘還在邊,有爹娘罩著,就還跟未出嫁的閨兒一樣。
就在喬茗茗拿著鐵鏟準備清理豬圈時,背著一筐豬草的程蕓蕓回來了。
“嘿!彰彰來啦。”
放下豬草,跑到竹墊上逗了逗彰彰,這才又背著豬草來豬圈。
“你今兒舍得把彰彰帶來?”程蕓蕓笑問,“等會兒那里小孩就多了,彰彰也有人陪著玩兒,不過還是得小心些。”
喬茗茗把口罩遞給:“咋啦,村里難道還能有拐子啊。”
“什麼拐子,咱們這里哪有什麼拐子,春耕的時候牛驢的人倒是有,孩子的事兒咱們這里還沒發生過。”
舅爺說道,說完打開豬圈門,招呼兩人進去,“別愣著啊,事兒多著呢。”
一直和舅爺搭檔的志強叔已經打掃好一個豬圈了,先把豬趕出去,然后鏟豬屎,還得用水沖洗好幾遍。
喬茗茗表僵,繃著換上雨鞋,戴好圍才敢進去。
一看程蕓蕓,這小心翼翼的作和差不多。旁邊三個被分來的知青,同樣如此。
還好豬圈窗戶多,幾面墻壁上的窗戶一打開,外頭的風就吹了進來,然后再從另一側的窗戶吹出去。
喬茗茗從窗戶這里能看得到不遠的彰彰和衡衡,邊把豬屎鏟到木桶里,邊抬頭看眼玩得正嗨的兄妹兩人。
舅爺沒閑著,同樣拿起鐵鏟干活,他們鏟完一桶,就有人來拎一桶。
拎去干嘛?
拎去漚呢,這可是上好的料。
有位知青對老周頭剛剛說的話興趣,就問了:“為啥還有人牛嘞?”
老周頭:“春耕嘛,有些地方畜牲,買又買不起的,自然得了。”
完了要是被發現就在山上躲一晚,反正牛啊驢啊這些畜牲在山上吃些草都能活許久。
過幾天,等山上沒靜了,就找個深夜,把車套套上,然后趕著驢趕著牛回自家村子。
喬茗茗好奇:“咱們村被過嗎?”
老周頭吹胡子瞪眼:“那可不,咱們村丟了兩頭羊,也不曉得是哪個缺大德的,祖墳合該爛了的鱉孫的,氣死老子了。”
好幾年前的事,他現在想想都還氣。
他哼哼兩聲叮囑說:“要不我怎麼一直說讓你們出去放羊放驢時都小心點,丟了兩頭羊,也就是村里每個人丟了幾口的事。
可要是把驢啊牛啊搞丟了,呵呵,那事兒可就大發了。”
喬茗茗饒有興趣:“怎麼個大發法?”
老周頭瞪:“你去當牛當驢,套上鐵犁把那份活給補回來!”
喬茗茗:“……”
行吧,反正放牛放驢去吃草的任務不是的。
是誰的來著?
一位知青頓時張起來:“我,我肯定會小心些。”
這姑娘孟素馨,是去年年底從其他地方調到上村的知青。
下鄉有幾年了,原先在一比較偏僻的地方,后來是不好,家里走了關系,才把調到這里來。
孟素馨是真的不算好,于是就讓來豬圈干些松快的活,放羊放牛這活確實是最輕松的。
程蕓蕓趁著舅爺拎桶出去,悄悄安說:“別怕,老太爺估計也是嚇唬人呢。”
上輩子和孟素馨打過道,結下,這輩子就對人家分外友好些。
“真的。”說著,怕孟素馨不信,程蕓蕓還用力地點了點頭,“都是好幾年前的事了,這幾年沒聽說過。”
反正上輩子沒出過驢羊這些畜牲被了的事兒。
喬茗茗心里也沒太當回事兒,心說有人來難不還能跑到村里來嗎?
當地民風彪悍,前幾天隔壁縣城孩子的被打了大半條命,還沒關半天呢就著急忙慌送到醫院去,然后吊了兩天的命,治不了死了。
這消息也是昨天晚上村里人說的,估著這幾年拐子是沒法在這片土地上存活。
但是呢,這世上總有人的腦回路異常神奇,很多事兒就不在正常人的預料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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