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越站在蘇府一棵大樹下，過樹葉的間隙，看著湛藍的天空。

周遭很安靜，齊嚴只說讓他在這里稍候，并沒有直接帶他去圓明閣，雖然他之前已經去過，按說如今不再是敵人了。

又等了片刻，盛越突然覺有危險近，眸一凝，側閃避后，拔出了腰間的長劍，轉就看到了一個藍子殺意洶洶地攻過來。

盛越一眼認出燕十八。他對燕十八的臉格外悉，不只是因為他抓過，而是他真正意義上第一次給人整容，就是整了燕十八的樣子。

當初盛越從星落島上把年如雪帶走，是覺得可能有利用價值。之后選擇把年如雪整容燕十八的樣子，倒不是覺得年如雪真能幫他辦什麼大事，只是想試試他母親教的“神技”，以及看蘇涼是否能發現年如雪是假的。

因此，盛越對燕十八的容貌悉程度，遠超于其他人。

而此刻，看到燕十八出現，對于盛越而言，有一個重要的意義：這代表他跟顧泠在迦葉城分開時，尚未解決的難題已經解決了——被關在墨巖空間里的人，都平安出來了！

是蘇涼功讓空間認主？抑或是蘇涼和顧泠想到辦法讓墨巖放人？后者的可能不大，因為一旦墨巖再次掌控空間，必然會不余力地反撲，那才是他的本……

電火石之間，兩人過了幾招，盛越腦中也過了不念頭。

論實力，健全的盛越是比燕十八更強的，但他如今斷了一條手臂，兩人幾乎不相上下。

盛越知道燕十八為何對他有敵意，兩人之間存在無關于蘇府的私仇。

不過燕十八的舉并不會讓盛越覺得顧泠和蘇涼想殺他，他敢來，就料準了那對夫妻不會再視他為敵人。

盛越也沒言語，要打就打，他不至于怕燕十八。

兩人便越打越激烈，很快有了觀眾，府里大部分人都聚過來觀戰了。

正兒和姬小樹認真分析討論起來。

“燕姑姑方才那一招好快！我要學！”姬小樹驚嘆。

“盛越一只手，還是這麼強。怪不得師父說他是解決星落島的關鍵。”正兒覺得盛越的劍法也很妙。

“他才不是關鍵，最關鍵的人是小妹。”姬小樹嘿嘿一笑。

正兒點頭，“這是當然。小樹你覺得他們誰會贏？”

“當然是燕姑姑了！”姬小樹表示要跟正兒打賭。

正兒笑了，“那正好，我覺得盛越會贏哎。燕姑姑有點太急了，盛越的打法，很有心機。”

……

觀眾們的話，盛越和燕十八并沒有聽到。

一開始燕十八表現出的殺意，不是真的想殺盛越，而是過往的經歷讓一出手就很容易展出極強的攻擊，給人以殺意洶洶之。

這一戰，打了半個時辰，都沒分出勝負，到后面，就是拼力和耐力了。

燕十八一生要強，自然不可能認輸。

盛越知道燕十八的子，如果他輸了，以后在蘇府一定會被燕十八時時刻刻奚落嘲諷，因此也完全沒有要先停手的意思。

其他人見越打越慢，看著覺得沒意思，都走了，就剩下正兒和姬小樹。

姬小樹了眼睛，“怎麼還不結束啊？”他都站累了，也看累了。

正兒說，“方才盛越一劍傷到了師父最喜歡的那棵樹，他要倒霉了。”

“哪棵？”姬小樹順著正兒手指的方向看了看，神莫名，“師父最喜歡那棵樹嗎？我怎麼不知道？看起來也沒什麼特別的。”

正兒輕笑，“被盛越傷到了，那就會為師父最喜歡的樹了。”

姬小樹瞬間會意，哈哈一笑，“大師兄說得對！”

那邊燕十八著氣，終于說話了，“你個賤人，再不認輸，今日我讓你兩只手都沒了！”

姬小樹看看盛越依舊面平靜的樣子，嘆了一聲，“燕姑姑一開始沖得太猛，看來是要輸了。”

下一刻，盛越再次發出攻擊，燕十八躲閃的同時，摔在了地上，被盛越的劍指住了脖子。

盛越神淡淡，“如果是因為我們之前的仇怨，我鄭重向你道歉。那時立場不同，你過往的經歷，應該能理解我。”

這樣的道歉方式讓燕十八瞬間火冒三丈，推開盛越的劍站起，怒罵道，“你個賤人，真心道歉，就給我跪下磕個頭！我就原諒你！”

盛越微微皺眉，搖頭說，“若今日比武你贏了，我無話可說，愿意下跪道歉。但你輸了，正如我那次重傷你囚你一樣，我沒有幫手，是明正大打敗你的。我以為，你最懂弱強食的江湖規則。”

姬小樹扶額，“他說的其實有點道理，燕姑姑這一局真的輸了啊。”

畢竟，那個時候燕十八自己也還是個殺手頭子，并不是蘇府的人，尚未金盆洗手，也談不上改邪歸正，且盛越出手時并不知道燕十八跟蘇涼有關系，后來知道，才會留著燕十八的命，否則早死了。

而不管之前還是現在，論心智，論武功，燕十八都沒能制盛越。

燕十八聽到盛越的話，更是氣得七竅生煙。氣盛越，也氣自己。因為沒想到，盛越了一只手，居然還是打不過！

盛越有句話說得沒錯，燕十八這人是很傲的，輸了就是輸了，弱一分也是弱，而不會仗著蘇涼和顧泠撐腰去制盛越的，那有損的尊嚴！

“啊啊啊！混蛋！賤人！你給老娘等著！總有一天，我要讓你給我跪下！”燕十八話落，撿起地上的刀，瞬間沒影了。

正兒嘆了一聲，“燕姑姑傷自尊了。”都忘了在蘇涼面前放下豪言要問盛越一件事，要把盛越如何如何。

姬小樹聳聳肩，“沒辦法，盛越要是沒這麼強，也不可能只是被師父斷了一條手臂。師父真心想殺的人，除了他，哪有還活著的？”

“墨巖還活著，不過況特殊，且他應該快死了。”正兒說。

盛越收劍，朝著兩個小家伙走過來。他們不是初次見面了，上次見面也是在這里，并不愉快，當時盛越還被孩子們用雪球攻擊過。

“是你們師娘得到了墨巖的空間嗎？”盛越努力讓自己的表溫和一些。他知道，這倆孩子在蘇府地位非常不一般，不能得罪。

正兒微笑，“其實是我師父。他到家之后又試了一次，就行了。”

盛越愣了一下，“顧泠？不可能。”

姬小樹嘿嘿一笑，“大師兄你別騙他了，反正早晚都要說的嘛。”

盛越看著姬小樹，卻聽他說，“其實，那個天選之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盛越又愣了一下，“你們……”

“就是我啦！”姬小樹指了指自己，“怎麼？不信？你看不起我啊？”

盛越：……還是阿信和阿樂更乖，接下來應該能見到，他已經知道彭家人都搬來京城的事了。

盛越當然不相信姬小樹得到了空間。在他看來，除墨巖之外，唯一可能讓空間認主的是蘇涼，且蘇涼也有可能會失敗，其他人本沒戲。

不過倆孩子的話，倒讓盛越更疑了。如果真是蘇涼，何必賣關子呢？

倆孩子倒也沒有再對盛越說什麼不好聽的話，見他不信，便帶他往圓明閣去。

路上正兒還說，“以后有機會，你可以教教我方才最厲害的那幾個劍招嗎？”

盛越點頭，“可以。”

“哎！你去清除星落島的余孽，那麼容易的嗎？不是說都是高手，就全被你一個人解決了？”姬小樹問。

盛越神淡淡，“若明正大打，我不可能殺掉他們。不過他們在明，我在暗，襲很容易。”

“也對。”姬小樹點頭，“你是去殺人的，又不是去比武的。以你的實力，暗中一個一個解決確實只是時間的問題。”

盛越一聽，這倆孩子的談吐和見識，就這個年紀來說，確實了得，果然是顧泠和蘇涼的徒弟。

“ 澄云在嗎？”盛越問。

“在呢。”正兒回答，“而且澄云舅舅今年就要親了。”

盛越再次愣住，腳步都頓了一下，“親？他跟誰？”

澄云畢竟是他的親弟弟，如今想換種方式生活，有些觀念自然也跟過去不同。說關心澄云不準確，因為澄云如今的境比他好，應該說是相較于其他人，他更關注澄云一些。

在星落島上時，澄云就對盛越喊打喊殺，讓他很無語。因為澄云當和尚的時期，他們其實見過，不過是單方面的，他去看過澄云，澄云沒見到他，也不知道他。而如今澄云的轉變之大，簡直像換了個人。

盛越倒是想過澄云以后可能會親生子，但完全沒想到這麼快。

“聞冉姑姑。”正兒說。

聞冉是誰，盛越也知道，神醫聞明的孫。以前星落島上會有專門的長老在全天下搜尋名醫，抓回島上給他們當專屬大夫。被抓回去的大夫年紀都不小，無一例外死在了星落島上。而聞明是早就調查到的一個目標，但一直沒有找到他。后來找到聞明的時候，星落島已經在往絕路上走，的事盛越沒參與，也不知道。

“那恭喜他。”盛越覺得好，只是有些意外而已。雖然澄云說過要殺他，但他從未想過要害澄云。他對普誠并沒有任何，以前的來往，只是利用普誠而已，但澄云跟普誠是不一樣的。

說話間，到了圓明閣門口。

顧泠從另外一個方向走了過來。

“師父，燕姑姑跟他打了一架，輸了。”姬小樹立刻跟顧泠匯報。

顧泠輕輕頷首，“你們回去。”話落看向盛越，“你過來。”

然后，盛越跟著顧泠去了湖邊的亭子里說話。

正兒和姬小樹跑到圓明閣二樓，坐在窗臺上盯著，可惜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

上次來蘇府，盛越也曾坐在同樣的位置跟顧泠商談合作。如今再來，心境已很是不同。

“賬本。”顧泠開口，說了兩個字。

盛越微微挑眉，當真從懷中拿出一本冊子來，遞給了顧泠。他其實有點驚訝于顧泠了解他居然到了這種程度。畢竟殺人還做了記錄這件事只有他自己知道，顧泠只可能是猜的。

其實是蘇涼猜的，不過顧泠并沒有解釋，拿起那個賬本開始翻看。

盛越就靜靜坐著，看著旁邊碧波粼粼的湖。

顧泠很快就看完了。盛越記錄得很明晰，哪天哪個時辰他殺了什麼人，據他所知那人做過什麼惡，以及救了相關的幾個人和孩子，如何安置。

看到最后，顧泠還發現一點：盛越賬本中記錄的為了安置婦人孩子所花的錢，加起來正好是他給的那個數目，分毫不差——這的確就是個賬本，顧泠是甲方雇主，盛越拿了錢去辦事，錢怎麼花的都記好賬了。

“你一路餐風飲過來的？”顧泠神淡淡地問。盛越自己吃飯穿也要花錢的。

“當掉了墨巖送我的玉佩，很值錢。”盛越說。

“辛苦了。”顧泠說。

盛越倒是愣了一下。他自從進了蘇府，已經愣了好幾次了。盛越希顧泠說這樣的話，但真聽顧泠這麼說，又覺哪里怪怪的……畢竟，一早說好了，他這是將功贖罪，顧泠不給好臉也正常，他倒不是很在意。只要確定以后他們不是敵人，相安無事就好。

盛越問出了心中最大的疑問，“那個空間，蘇涼功了？”

正在這時，圓明閣傳來姬小樹的呼喚，“師父，小妹找你呢！”

顧泠仿佛沒聽見盛越的問題，起出了亭子，“稍后再談。”

盛越看著顧泠飛越過湖面，很快進了圓明閣，他就坐在原地等著，越發覺得怪怪的，要是蘇涼讓空間認主，他并不意外，為何問了三個人，都不告訴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