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的燕翎正在肅州衛所軍營排兵布陣。說是排兵布陣,但真正在營帳里聽令的反而是十來位鹽商。
一萬人打十五萬人,怎麼打?本贏不了。
上兵伐謀。
燕翎在北境一向是正面出擊,無往而不利,到了西線,戰力如此懸殊的況下,燕翎卻做起了逃兵,只遣駐守在肅州的老將帶著一萬兵與對方周旋。
他想出一條狠計。第一步切斷朝廷供往高原的鹽鐵茶生等,將所有運的商人都給抓了起來。
其二,從朝廷招來鴻臚寺卿,遣他前往烏斯藏宣旨,往后烏斯藏的土地與人口施行推恩令,何意?以往各部落的人口和土地只歸嫡長子繼承,庶子不得分封。現在不一樣了,庶子也可以分封,且只要帶兵投效大晉,朝廷給與一萬擔鹽引和一萬擔茶引當做。
這下好了,整個青海高原炸開了鍋。
原先同仇敵愾,決心一鼓作氣殺下高原,著大晉賠償割地。這下兵還沒出,先起了訌。庶子們不干了,想方設法反老子,整個高原分崩離析,戰不斷。
前前后后,大約有二十多位首領投靠,一萬兵力增加到了三萬兵力。
不過烏斯藏大汗也不是吃素的,他依然牢牢掌握著主要戰力,真正有實力的部落首領還沒反。
接下來燕翎又使了一招,他安排數名員,帶著鹽商和茶商,以大晉的名義悄悄去拜訪這些部落首領。
使臣對每一位首領皆是同一套說辭,“朝廷要在烏斯藏建三十個宣司,且給每個宣司十萬擔鹽引和十萬擔茶引。實話告訴你,我手里只剩下最后一個名額,倘若你遲了,鹽引和茶引可就沒了,我也不多說,你自己掂量著辦。”
高原上最缺什麼,鹽和茶。
這些首領心,只是想起大汗的敦告,不敢擅自接旨,也不能輕易得罪,于是客客氣氣將人送走。
其中一位首領的心腹正在外頭打馬游獵,不小心撞見另外一位首領將大晉使臣恭敬送出,瞧著雙方言笑晏晏的模樣,心下大駭,莫非他們已經接旨了?
這名心腹火急火燎趕回自家營帳,將事稟報首領,“不好了,隔壁的桑吉已經接了大晉宣司的旨意,如何是好?”
此類形還在不同的地方上演,大家都以為對方投靠了大晉,擔心落人下乘,又念著大晉坐鎮的主帥是兵部尚書燕翎,燕翎在北境甚有威名,來了三個月不聲不響,莫非是另有詭計?
一旦心里防線潰了一道口子,再也不住,于是這些首領紛紛暗自遣人投靠燕翎。
燕翎收到來使報,悄悄定下起兵的時日,日子一到,他就領著這一萬兵力伙同各部落首領,風風火火打到了烏斯藏大汗的帳外。
烏斯藏大汗人還沒睡醒,被燕翎一箭火矢燒了營帳,他氣得吹鼻子瞪眼,起彎刀出帳,待看到那麼多部落首領已投降,一口噴出,直直栽倒在地,燕翎一箭死他,余下諸人或殺或降,風而靡。
燕翎幾乎兵不刃解決了烏斯藏的問題,且依照約定,在烏斯藏設了三十個宣司,每一宣司皆有大晉員坐鎮,原先鐵桶一塊的烏斯藏被朝廷掌控在手中。
皇帝收到戰報,坐在書房激得落淚。
他這妹妹,活著下嫁燕國公,幫他穩固太子之位,死時還留下這麼出的兒子替他打江山守江山。皇帝慨萬千,派心腹太監去犒軍,順帶問燕翎想要什麼賞賜,燕翎想起遠在泉州替朝廷掙銀子的妻子,淡聲道,“替我回稟陛下,陛下若真憐惜我幾分功勛,便封賞吾妻。”
再說回泉州,寧晏得知燕翎數月不歸,索繼續留在泉州,開過后,結識不外國商人,其中還有些金發碧眼的男子,個子高高大大的,著蹩腳的中原話邀請寧晏去他們國家游玩,寧晏將作坊開了起來,借著市舶司的便利,拿下最多的綢單子。
泉州這一趟,燕翎錢莊獲利頗,也合伙穆家組建了一支兩百人的出海商隊,開了一家雇工一百人的織造坊。
“這下好了,我只管坐在京城收銀子。”寧晏將一疊銀票數好給如月收著,笑跟穆霖道,“我打算過兩日回京,淳安公主將在八月大婚,還有不到一月時間,我得回去替籌備。”
更重要的是,那個人也該從邊關回來了。
穆霖坐在對面,整個人陷一片空茫中,半晌抬起幽亮的眼,眼神銳利問,
“你真的想回去嗎?開伊始,往后還有一大堆事等著你,你可以去南洋,親自走一走當年伯祖父走過的路,還有每年的商貿宴會,你不想留下來見證這一切嗎?”
“京城除了個燕翎,還有什麼值得你惦記?你別忘了,你的家人在泉州,不在京城....”
寧晏怔住了,眼底慢慢蓄起迷茫。
的確喜歡泉州。
穆霖繼續道,“如月是你在泉州撿來的孤兒,榮嬤嬤老家在泉州,林叔已打算留下來替你打點作坊和貨船,你們沒有孩子,你真的非他不可嗎?”
真的非他不可嗎?
這一句話不停在腦海回旋。
不是非他不可,這個世上,從來沒有誰非誰不可,任何時候都不可能因為一個男人要死要活。但擁有他,何嘗不是一種幸運。
清淡的荷香從窗口灌,迎著熾熱的日暉緩緩笑起,
“婚姻是一種承諾,也是一份責任,它不是兒戲,不是哪一日我有更好的選擇,更好的去,我就可以隨意背叛他。”
“人真正可貴的不是有好的選擇,而是擁有做選擇的本事,我可以舒舒服服躺在后宅做閣老夫人,我亦可風風火火殺來泉州闖一片天地。”
穆霖無話可說。
七月初二,寧晏在一片細雨朦膿中啟程回京,回程比不得來時快,中途去到蘇杭替淳安購置了一批嫁妝,等到載著十來輛馬車抵達京城南郊,天幕盡,一人一騎獨立坡頭,遠遠的只有一道模糊的影子,卻不知為何,就認定是那麼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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