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荒而逃。

　這四個字準形容出越長溪的表現。像一只驚的兔子, 慌慌張張的，嗖一下跳起來，擺像花朵一樣旋落在地, 匆匆留下一句“我去喊人”, 然后就跑了。

　大門被撞開, 冬日凜冽的寒風灌進來，冰冷刺骨。帶來的溫度，也隨著的離開而消失。

　衛良沒有，甚至沒有轉頭。

　他只是抬起手, 毫不在意傷口因為這個作而崩開, 他冷漠地盯著自己的指尖，在照不到的影中, 眼底一片晦黯然。

　……

　越長溪去找慶吉，告訴對方，衛良醒了。

　慶吉正在理奏疏，聞言一愣, 眼睛微不可查紅了一圈, 他背過眼淚, 轉頭想要謝公主時, 對方已經離開。

　慶吉：可能去找太醫了？話說，公主剛才的臉好紅, 是天氣太冷麼, 沒覺得啊。

　實際上, 越長溪哪都沒去，就在東廠外邊，單手扶著墻壁穿鞋子。剛才跑得太快，鞋都穿反了。

　提起鞋跟, 穿好兩只鞋，非但沒走，反而閉上眼，額頭在墻壁上，做出面壁思過的姿勢。

　越長溪：自閉！

　太尷尬了啊啊啊啊。

　把衛良當樹，說了好多矯的話，萬萬沒想到，對方突然醒了！這種況，就像微博小號被同事發現，還被全公司傳閱，一想到那些悲春傷秋、顧影自憐的話被他聽見，就有一種被掀開服、赤.暴在空氣中的覺，恥到原！地！！炸！

　衛良什麼時候醒的？越長溪腳趾抓地，忍不住想。

　在盯著指尖的時候？在出手時？還是……在說出‘我也許不該靠近你’的時候。

　若是被他聽見……不行，他肯定要誤會。越長溪皺眉，想要回去解釋。腳步都邁開了，忽然停住。

　為什麼要解釋呢？如果衛良誤會，因此疏遠，不正是想要的結果麼？

　烏云飄過，擋住艷，天空一片霾，好像馬上要有一場大雪。越長溪著沉沉的天，頓了頓，還是轉回永和宮。

　*

　越長溪很快發現，衛良應該是聽到那句話了。

　他醒來后，仍然是永和宮總管，但越長溪幾乎看不見他。

　傳信的人變慶吉，送糕點的人變大廚，半枝也悉了房間新布局、每天伺候左右，哪里都沒變，又好像哪里都變了。

　好像習慣了某一家早餐店的味道，忽然換了老板，還是同樣的東西、同樣的味道，但總覺哪里不對勁。

　‘肯定是我不對勁，最近太閑，都開始想有的沒的了。’第三次失眠時，越長溪這樣告訴自己。第二天早上，早早爬起來，讓半枝把永和宮的人都來，大家一起踢蹴鞠。

　半枝也剛醒，著眼睛問，“您不是最討厭踢蹴鞠麼？”

　“從今天開始喜歡了。”喜歡是不可能喜歡的，踢球累死了，十幾分鐘下來腰酸背疼，都抬不起來，但也有好，踢球運量大，消耗大，晚上倒頭就睡，本不會胡思想。

　從那天開始，越長溪掌握了“醉生夢死”的正確方法，別人用酒逃避問題，用運逃避問題。

　好歹是現代穿越過來的，懂的花樣比較多。復刻出很多運項目，羽球、乒乓球、籃球、箭、踢毽子、跳格子、跳大繩……

　記不住所有規則，干脆自己定，每天招呼宮人或者錦衛來玩。小半個月后，不僅解決了失眠的問題，還更健康了，面紅潤，每頓能吃兩碗飯。

　半枝都說，“公主最近有什麼好事？”

　越長溪笑笑，沒有回答。

　沒有好事，只是……沒辦法停下。

　停下就會思考，思考就覺一塊巨石在口，沉悶、抑，而甚至不明白為什麼。

　因為愧疚？衛良，卻拒絕？

　但現在不能談，當然要拒絕對方，的行為沒有問題。

　既然沒問題，為什麼還會難？

　陷迷茫中，像困在水底的溺水之人，無論如何都掙扎不出來。越長溪想不通，干脆不想，扎頭發，揚起笑，又招呼宮人一起玩。

　彼時，正在和宮們踢毽子，十幾個人圍一個圈，明明穿著差不多的服，卻是最耀眼的一個。都格外偏，大把大把灑在上，像鍍上一層。

　艷若桃李，不過如此。

　這幅畫面落在永和宮外兩人的眼中。

　慶吉臉都綠了，心中哀嚎不止：為什麼啊啊啊啊！自從師父醒來，一切都變了。公主再也沒來過東廠，師父也幾乎不來永和宮，公主愈發高興，師父卻愈發冷漠。

　如今，即便是他，也不敢輕易接衛良，覺隨時會喪命。

　難道兩人之間發生什麼了？慶吉不敢多想，照例匯報公主的行程，“公主很喜歡桃花，吃了一整盤。”

　衛良指尖還有淡淡的桃花味，但他現在的氣場和桃花沒有半點關系。

　冷冽、沉、死寂，像是大火肆過的森林，遍地焦黑、滿目瘡痍。

　他“嗯”了一聲，沒再開口。慶吉覷師父的臉，尋思應該是繼續的意思，又道，“公主早上了弟兄們來踢蹴鞠，按您的意思，每個人都備了禮，公主很高興，賞賜每個人二兩銀子。”

　很普通的日常，卻不知哪里惹到衛良，他眸中愈暗，像是大漠的沙塵，冷漠地席卷毫無生機的土地。

　慶吉心里咯噔一下，他知到強烈的危險，本能想后退，又生生忍住。

　慶吉：嗚嗚嗚，又怎麼了？昨日公主心不佳，師父連夜做了桃花，還非說是大廚做的。今日公主高興了，師父怎麼又不高興了？都說人心海底針，他師父的心，怕是等于一萬個人。

　在慶吉看不見的角度，衛良垂眸，掩住眼底暴的殺意與妒忌，他想去東廠，殺死每一個錦衛，讓那個人看見他，只看見他。

　但是他不能。

　因為……公主厭煩了他。

　也許因為他冷的格惹生厭；也許因為公主好心看他，他卻不識好歹握住的手。公主千金之軀，被他這樣低賤不堪的人到，當然該厭惡。

　如果不是這雙手于有用，他甚至想親自砍下來，請求的原諒……想起公主那日的話，衛良覺自己的心臟像是被攥住，然后，就是鋪天蓋地的絕。

　他忽然住手背，那上面覆蓋著無數麻麻的刀痕。隨著他的作，傷口崩裂，鮮紅滴滴答答流下來。

　衛良卻像沒有覺，冷漠地避開地上的跡，“焦和一事，可以開始了。”既然不想他留下，他就走，也許他早該離開。當他生出卑劣骯臟的慕時，他就該以死謝罪。

　快了，衛良垂眸，等報完仇，等實現所有愿，他會挑個地方自我了結，把那些骯臟不堪的心思埋葬。

　最好近一點，在的花園底下，做的料，不，花園太近，會臟了的眼……

　*

　啪——

　毽子傳到越長溪那里，卻沒接住，抬腳時慢了半分，毽子過繡鞋落在地面。

　宮們嬉笑著給記一分，誰的分數最多，誰請客吃飯。越長溪通常是請客那個，因為運能力太差，不協調，就算宮們變著花樣放水，把毽子踢到左腳上，都可能抬起右腳。

　越長溪：又菜又玩，說的竟是我自己。

　但這次，卻不是這個原因。沒踢到毽子，因為某一刻，覺得似乎有人看自己，這幾天總有類似的覺，是錯覺？還是太累了，該休息？

　越長溪若有所思，撿起毽子，傳給下一個人。

　……

　因為累到出現幻覺，越長溪決定休息。下午，早早吃過午飯，躺在床上睡覺。

　紅木雕花床上，越長溪扣著被子上的細線，重重嘆口氣。

　不太想睡，下午睡，晚上就睡不著，又要熬一整夜。最近經常口痛，不知道是不是熬夜的緣故。

　前世，經常看見新聞，年輕人因為熬夜猝死，讓特別害怕。唉，早知道看新聞了！

　正猶豫時，慶吉急急推門進來，傳圣旨——申帝傳召。

　自從巫蠱之，申帝從未見過，事出反常必有妖，越長溪皺眉，本能認為不是好事，但慶吉對眨眼。

　越長溪瞬間松了口氣，不是壞事，肯定是好事。

　其實最近好事多，答應了賢妃的請求，又把大皇子留下的渣渣輝罪證，一半給賢妃，一半給慶吉，讓兩人合理利用。

　許家涉嫌勾結衛，被皇帝懷疑，又有兵部和東廠從中作梗，許家境愈發艱難，聽說許大都督已經稱病不上朝，三皇子無人撐腰，屢屢犯錯，今早又被申帝斥責，下朝時臉都是青的。

　既然是好事，越長溪特別積極，腳步飛快往乾清宮走，因為走得太快，口不太舒服，都沒管。

　越長溪：搞事不積極，做人有問題！沖沖沖！

　抵達乾清宮時，大殿的門開著，中間跪著個太監，瑟瑟發抖，樣子有些悉。

　越長溪猛地想起來，這人是現司禮監掌印焦和，讓慶吉解決掉焦和，沒想到對方效率還高，半個月就做到了。

　小伙子，本宮看好你呦！

　踏進門檻時，申帝站在大殿中央，腳下一地碎瓷片，眼底仿佛淬了毒，他一腳踹飛焦和，語氣抑著沉沉怒火，“說，你做了什麼？”

　焦和一臉鼻涕眼淚，他被踹到墻上，卻不敢停留，手腳并用爬回來，手指傷碎瓷片都顧不及，痛哭流涕辯解，“陛下，奴才真的沒做什麼，孝靜皇后小產與奴才無關啊。”

　越長溪及時作出疑的表，問道，“他在說什麼？為什麼提到母后？”

　申帝口劇烈起伏，眼眶凸起，眼底一片猩紅，他氣到說不出話，示意慶吉回答。

　慶吉抹了抹眼淚，突然呼天搶地般喊道，“公主，焦和差點害死孝靜皇后啊！”

　越長溪一怔，猛地用袖子捂住臉。

　啊啊啊啊，差點餡，當場笑出來了！慶吉怎麼回事，演技這麼浮夸！眼睛瞪得跟銅鈴似的，大張著，都能看見胃了。是孝靜皇后差點死了，還是你踩到狗屎啊！

　好在經驗富，越長溪拼命忍住笑，眼中浮出一層朦朧水氣，捂住口，像是震驚萬分，又像是痛心疾首。但不知是不是表演地太用力，口真的一陣劇痛，眼前天旋地轉，慶吉的聲音也像隔著一層玻璃，聽不清楚。

　“公主！”

　似乎聽見一聲焦急的喊聲，很悉，但來不及想那是誰。昏迷前，越長溪只覺落一個冰涼如雪的懷抱。

　作者有話要說：今晚0點的更新，提早發出來，欠更0/2，正在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