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姑娘。”楊晟跟沈鳴從偏房里出來。

　姜云珠現在心很好,轉對他們出個笑容，眸流淌，如滟滟水翦,在這冬日的灰蒙中,讓人醺然沉醉。

　沈鳴跟楊晟怔然,隨后楊晟先回神，便開口問,“這騾子是？”

　“我們新買的,哎,可真不容易。”姜城正想與人訴說一般,見他問,便說了起來。

　楊晟聽著,時而附和姜城一句,并沒什麼異常。

　然后姜云珠卻看著他還有沈鳴微微皺起了眉,之前沒多想，可是現在聽姜城再說這件事,再看見眼前這兩個人，卻想起很多蹊蹺之。

　才一天,府就抓到了兩個嫌犯，還把銀子還給了他們？

　夢里在這大夏朝也生活了七年，從沒見過這麼有效率的員。

　而且，仔細想，也不符合常理。案子主犯還沒抓到，還沒結案,這臟銀……

　姜云珠懷疑,是不是沈鳴兩人幫了他們。

　沒想過他們倆會親自出手,因為若是麒麟衛,魏康平昨天就該被抓了，本不會是現在這樣。

　很可能是他們給孟知縣傳了話。

　姜云珠仔細看向沈鳴跟楊晟，正巧遇上沈鳴看向，兩人的視線織在一起。

　姜云珠夢里在安平侯府待了七年，察言觀的本事很不錯，可就跟在夢里一樣，從來看不清沈鳴的眼里有什麼。

　到底是不是他幫忙？不確定。

　夏朝百姓對他的覺，就是談之變。但其實仔細論起來，他幾乎沒對百姓怎麼樣過，都是殺那些員。大概員太怕他了，連帶的百姓也怕他。

　又或者麒麟衛啊，沒有他們不知道的，沒有他們辦不的事，這樣的人，普通人自然是害怕的。

　姜云珠張了張，想問他這件事，只是話到邊，想起沈鳴兩人現在并沒有表份的意思，怎麼問？

　沈鳴的視線被牽，落到微張的檀口以及那潤嫣紅的珠上。

　姜云珠咬了咬，心思轉道，“沈公子，楊公子，什麼時候離開提前跟我說，我給你們多做點東西，路上吃。”覺得做吃食的手藝還是可以的，看他們的樣子也喜歡吃，那不如給他們多做一點。

　這也是唯一能做的了。

　楊晟聽見吃的東西，來了神，對姜云珠說，“姜姑娘，我正有件事想麻煩你呢，你上次送我們的香腸，我娘十分喜歡，我能不能多跟你買一點，拿回去給吃。

　對了，若是還有其它好吃的也可以，多多益善。”楊晟就差說，什麼冷吃兔、燈影牛，都給他來一車，他送回京城，好堵住他娘的。

　不然等這次回去，他娘非對他使用暴力不可。

　說完，他從袖中拿出兩錠銀子，一錠十兩，共二十兩。

　這麼多？姜云珠本來想說，送他們吃，不要錢的，可他要這麼多嗎？

　楊晟把銀子遞給，“多做一點，我們家人都能吃。”

　姜云珠哭笑不得。

　“你按正常價賣我就行，這麼好吃的東西，別人有錢想買還買不到呢！”楊晟得意道。

　這麼大的生意，姜城跟陳氏又在一邊看著，姜云珠也沒法說別的了，只能接過銀子，然后用心幫他做好。

　回到房里，陳氏看著那兩錠銀子又高興又發愁，二十兩，這可真是天上掉餡餅一樣，只是，要做那麼多香腸，他們得什麼時候才能做完？

　現在他們就已經忙的了。

　“不單做香腸，香腸吃多了也膩。”姜云珠說。這點已經想好了，都給楊晟做什麼。另外一件事，“娘，其實我正想跟你商量一件事，咱們雇人吧！”

　現在他們的外賣生意每天能賺五錢多銀子，這個時代人工便宜，雇傭一個廚師，據廚師的水平，一個月四錢到二兩銀子不等，雇傭兩個雜工，一個月只要二錢到三錢銀子。

　他們完全可以雇人的。

　“雇人？”陳氏驚訝，從沒想過這件事，以往，只有地主跟城里的老爺家才會雇人，他們家也雇嗎？

　“咱們現在太忙了，都沒時間做別的，姜霖他們還小，難道一輩子送飯、打雜？雇傭幾個人，不費多銀子的，咱們都能出來。

　娘跟我可以琢磨著做點別的，賺的錢肯定比雇人花的多。

　姜霖他們，再多攢點錢，我想送他們去正規私塾，明年顧宴州還要考試呢，咱們可不能耽誤了人家。”姜云珠解釋。當初讓顧宴州教他們識字，只是權宜之計。

　一條條的說出來，有理有據，陳氏聽完，覺得果真如此。真是燈不撥不亮，話不說不明，這個腦子，怎麼只盯著手里這點錢不舍得花呢。

　“跟你爹商量一下吧，不行咱們就雇人。”陳氏道。

　“我都聽見了，云珠說得有道理。”姜城掀門簾從外面進來道。

　那這件事就這麼定了，雇人，正好做香腸什麼的也需要人手。

　三個人當即決定去趟村長家，一是把早上的事告訴他，讓他放心，并再次謝謝他昨天的幫忙，二是問問他村里有沒有想做雜工的，當然，要是有廚師更好。

　“那個燉梨湯還有沒有？”出門前，陳氏問。

　姜云珠明白的意思，“還有呢。”冬天天干燥，尤其昨天姜城跟陳氏上火不小，今早姜云珠做早飯的時候順便煮了梨湯，想給大家去去火，現在看倒是不用了。

　去廚房盛了一罐子抱著去顧家。

　顧永德跟顧宴州、林氏都在家。

　“嬸子，早上燉的梨湯，你們嘗嘗。”姜云珠把梨湯遞給林氏。

　梨湯清潤香甜，在這冬日里，看著就潤澤。

　林氏接過來，笑道，“又吃你們的東西，我都不好意思了。”顧宴州教姜云珠他們識字，姜云珠果然隔三差五的就做些好吃的菜給送到顧家。

　“嬸子不用客氣，都是自己家做的。”姜云珠說。

　林氏抱著梨湯，是越看姜云珠越喜歡。顧宴州年紀也不小了，顧永德跟林氏早就想給他說一門親事，可說來說去，別說顧宴州，他們倆都覺得那些姑娘配不上自己兒子。

　自己兒子長得這麼俊，學問也好，娶一個大字不識的村婦？

　姜云珠就不一樣了，長得漂亮，還做的一手好菜。瞧姜家現在這生意做的，都眼紅。

　而且姜云珠還跟顧宴州學了字。

　樣樣都般配，再沒有這麼好的姻緣了，林氏覺得，姜云珠就是老天爺賜給他們家的兒媳。

　“宴州，還站著干什麼，去把昨天買的云片糕拿出來點，給云珠嘗嘗。”林氏對顧宴州道。

　顧宴州笑笑，姿容舒朗，他進去給姜城他們拿了云片糕出來。

　云片糕潔白如雪，林氏催著姜城他們吃，他們只能每人拿了一塊，口十分香甜。

　隨后說起正事，姜城把今早發生的事跟顧永德說了。

　顧永德聽得嘖嘖稱奇，他也是第一次見到府這麼辦事的。

　姜家在武陵縣無親無故，最后也只能說姜家這次運氣好了。

　然后說起第二件事，顧永德沉思了一會兒，“廚師村里還真沒有，雜工，你想要男的還是的？”

　姜城跟陳氏都看向姜云珠，現在家里很多事都是做主。

　“男都行。”姜云珠回。就是送飯、摘菜這些活計，“只要做事干凈利落就行。”他們做餐飲，第一個就要干凈，然后就是勤勞肯干了。

　后者可能是所有老板都希員工能有的好品質。

　“對了，如果有識字的愿意來，待遇優厚。”又補充道。

　“識字的？還真不好找。”顧永德說，識字，就說明家里有錢，那誰還做雜工。

　“不識字也不要。”姜云珠也猜到是這樣，不強求。

　“嗯。”顧永德點頭，“有幾個我覺得還行，跟你說說，你要是滿意，我就幫你去問問。”

　“謝謝村長。”姜云珠笑道。

　顧永德也喜歡姜云珠的，瞧瞧，張閉“謝”字不離口，多大方懂事的姑娘。

　他說了起來，第一個，村西的方家，方老四，幾年前他在礦上干活傷了腰，礦上給他賠了一些錢，可是那點錢也就夠看病吃藥的。

　還有他媳婦也算一個。

　“方家現在日子困難啊，這兩口子，都是勤快能干的人，可方老四傷好以后，礦上本不用他。你也知道，在這山村里，不能進礦，本賺不到錢。

　其實方老四的真的沒大礙了，去年我還看見他扛糧食呢，那一袋子糧食，你想想多沉，他扛著都沒問題。

　可是礦上就是不用他，也太沒人味了。”顧永德嘆道。所以他不讓許青山去礦上。村里的青壯年，是從礦上賺了錢，可也出過不事，誰能保證那事不發生自己上。

　姜云珠聽出，他似乎想把方家這夫妻倆推薦給，不然不會說這麼多。

　姜城在旁邊聽著，心中戚然，他在礦上只干了一個月，卻親眼看著一塊大礦石落下，把一個青年的給砸沒了。那人也應該是別人的兒子、丈夫甚至父親，卻不知道他以后該怎麼過活。

　他那時偶爾也會想，若自己出事，該怎麼辦？

　幸好……他看向姜云珠，心中安。

　他有心想見見方老四，如果確實像村長說的這樣，那雇傭他好的。不過他沒說話，姜云珠的生意，還是來決定。

　姜云珠早把姜城的反應看在眼里，卻不聲得聽顧永德說完了剩下幾個人選。

　果然，方家那對夫妻是最合適的，夫妻倆都在姜家干活，還能互相幫襯。

　“我能見見方家夫妻嗎？”姜云珠問。

　“當然，你要現在見嗎？我馬上去給你找。”顧永德聽出姜云珠有意雇傭方家夫妻，滿臉歡喜，方家跟他還沾點親戚，方老四求他幾次了，讓他幫忙給找個活計，他都沒找到，現在不是可巧。

　哪敢勞煩他，姜云珠站起，“不如咱們一起去方家看看。”

　“也行。”顧永德站起。

　眾人往村西走，很快來到一戶人家前。

　這戶人家有點怪，房子似幾年前新蓋的，蓋得又大又好，可是院子十分破爛，那兩道木門，勉強算是門吧。

　“大侄子在家嗎？”顧永德離得很遠就喊。

　房子里有靜，不一時，一個面相憨厚的男人走了出來，隨后是一個有點憔悴的婦人，后面則跟著一二三四個孩子。大的有十一二歲的樣子，小的才會走路。

　古代沒有計生用品，窮人有時不想生，懷了以后也只能生下來。

　“村長。”方老四顧永德，然后看向姜城等人。

　“都住在一個村，你們可能見過，但不認識。”顧永德給雙方做了介紹，然后跟方老四說起姜家想雇傭雜工的事。

　方老四聽了，頓時變得激起來，他對姜城道，“我腰上的傷已經好了，干活一點問題都沒有的。不信，不信……”他四下打量，看見門口有塊大石頭，立刻過去要搬那塊大石。

　他以為姜家做主的是姜城。

　姜城趕攔住他，這麼大的石頭，本來他腰沒事，搬這個再傷了，就不好了。

　隨后姜城看向姜云珠。

　姜云珠則在打量方老四夫妻，穿的都是布服，但漿洗得十分干凈，幾個孩子也是，要知道孩子最容易弄臟服、手、臉，如果沒人收拾，半天就沒法看了。可方家這幾個孩子雖然看著瘦了點，但上都干干凈凈的，連最小的那個都是。

　院子里有個廚房，著重往里面看了看。鍋碗瓢盆都刷得干干凈凈，擺放整齊，灶臺也沒有什麼污泥。

　這個很難，農家大鍋，燒柴火的，隨便做做飯，那油煙混著柴火上的灰塵就能把灶臺蒙上一層，姜云珠自認為十分干凈，也就做到方家這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