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暮朝, 你為什麼要把帶回來?”
沈暮朝眉頭微皺,沒有出聲。
見他不說話,紀云窈心里陡然生出一怒意,“你沖我皺什麼眉?”
“你去外地辦差, 一去就是半年, 到最后卻領了一個人回府。沈暮朝,你不會是把帶回來當你的小妾吧?”
聽出紀云窈話里的諷刺, 沈暮朝眉目冰冷, “云窈, 是我表妹。”
“表妹?”紀云窈笑了一聲, “怕是再過幾天,就不是表妹了,而是要和我姐妹相稱了吧?”
“沈暮朝,算你哪門子表妹?都嫁過人了,你還把帶回府,你什麼心思, 你自己最清楚!”
沈暮朝面上浮出無奈,“嫁過人, 又被夫家苛待數年, 夫君對又打又罵,現在和夫君和離了,無可去, 我離京辦差, 正好遇到了。”
“云窈,是說過想留在府里, 但并沒有其他心思, 也不是想要當我的妾室, 只是擔心自己無可去,被人嘲笑,這才想著要留在咱們府里找一個庇護之所。”
紀云窈嗤了一聲,“無可去,就要留在我們府里,你堂堂沈大人的府邸,是庇護所還是慈善堂?”
沈暮朝語氣重了些,“云窈!”
頓了頓,沈暮朝繼續出聲,“我并沒有答應,再者,我把帶回府,也是在和你商量。你若不愿,我會另給安排住。”
“你上說我若是不愿意就給另安排住,可你不得我答應吧?”紀云窈音量高了些,毫不客氣地道:“你若真沒有納為妾的想法,何必把帶回府,又何必要詢問我的意見?”
“表哥表妹,郎妾意,沈暮朝,我們才親三年,你就把人帶回府了。”
說到這兒,沉默片刻,紀云窈突然道:“沈暮朝,不如我們和離吧!”
沈暮朝神一僵,幽深的雙眸直直凝視著紀云窈。
過了很久,他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只是道:“紀云窈,你真的想好了嗎?”
*
半亮未亮時,一切靜謐安靜,天邊的線漸漸由幽深變得淺淡,只有婚房里立在燭臺上還未燃燒完的龍喜燭,偶爾發出輕微的聲響。
繡著鴛鴦的帳幔里,年輕閨秀細細的啜泣聲卻突然響起。
邊躺著一個人,沈暮朝本就沒有睡,漆的眸子睜開,沈暮朝看向右側,與此同時,年輕閨秀的啜泣聲又響了起來。
沈暮朝試探地道:“小羊?”
除了低細輕的哭聲,帳子里沒有其他靜,躺在沈暮朝右側的年輕閨秀,一不。
就著投進來的燭,沈暮朝眉心微蹙,紀云窈還在沉睡,可哭得很難過。
一道道清的淚痕落下來,子長長的烏睫被打,掛著點點淚痕。
是做噩夢了嗎?
沈暮朝半直子,靠近紀云窈,又喊了一聲,“小羊。”
各種場景番出現在紀云窈的夢中,沈暮朝寒門出,終貴婿,嫁給沈暮朝后,驕縱跋扈又花錢,一點也不,時間長了,沈暮朝對很是厭惡,漸漸也不常來的房里了。
親的第三年,沈暮朝帶回來一個子。
子是沈暮朝的表妹,沈暮朝讓那子當他的妾室。
紀云窈不同意,沈暮朝因此對越發冷淡。
直到半年后紀云窈死了,沈暮朝也沒進過房里一次。
發妻早死,對沈暮朝并沒有什麼影響,沈暮朝很快把早死的妻子拋到了腦后,步步高升,不到而立之年就了首輔,在為首輔的那一年,沈暮朝把他帶回府的那個表妹扶了正。
在夢境的最后,一本攤開的書出現在紀云窈的面前,那本書快速翻閱著,從頭到尾,書的最后,沈暮朝和他的表妹琴瑟和鳴,夫榮妻貴,恩不已。
很快,又翻回到了書的封面,《首輔娘》幾個大字清清楚楚印在封面的正中央。
在夢里,可紀云窈分不清什麼是真什麼是假,紀夫人、小善慘死與沈暮朝迎娶娘的一幕幕番閃現在的腦中,恍若洶涌冰冷的水,在黑夜里直直朝撲來,包裹著,讓逃也逃不。
紀云窈覺得自己整個子在下墜,想趕快清醒,擺這種讓人窒息抑的緒,可怎麼也掙不開眼睛,突然,一道悉的男子聲音,在耳畔響起。
那聲音清越平穩,一聲又一聲,仿佛從天邊傾瀉下來的暖,驅走縈繞在上的寒冷。
眼睫翹,紀云窈猛然睜開眼睛,對上沈暮朝的目。
豆大的淚珠蘊含在眼眶里,又有一滴淚無意識地落下來,模糊了紀云窈的視線,辨別著面前的人,“沈暮朝?”
說話都帶著哭腔,沈暮朝眉頭越發皺,“是我。小羊,你怎麼了?”
有那麼一瞬,紀云窈不知道自己是在夢中還是已經醒過來了,不知道自己是在永安侯府還是在新房這邊。
紀云窈淚眼朦朧,白凈的臉上神怔愣,呆呆盯著沈暮朝。
沈暮朝顧不得下榻拿帕子,也顧不得講究太多,直接用手去年輕閨秀兩頰的淚珠,在這初秋的凌晨,淚珠涼,打了沈暮朝的指腹。
紀云窈不回答,看他就像看一個陌生人,沈暮朝語氣急迫了些,“是做噩夢了,還是哪里不舒服?”
冷涼的淚痕被干凈,沈暮朝指腹間的溫熱落到臉上時,到那熱意,紀云窈回過神。
不是在做夢,也不是在永安侯府。
嫁人了,今天正是的新婚之夜。
紀云窈啜泣一聲,低下頭,“沒事,我…我就是做噩夢了。”
沈暮朝心頭浮出懊悔,嫁給他的第一天,紀云窈竟然做噩夢了,是他沒有照顧好?還是…昨夜圓房的時候他嚇到了?
“抱歉。”沈暮朝出長臂,把紀云窈摟在懷里,輕輕拍了拍,“不怕,夢都是假的。”
步初秋,夜微涼,可沈暮朝的懷抱很溫暖,他拍人的力道也很輕,像是…像是紀云窈小的時候被紀夫人抱在懷里那樣。
紀云窈漸漸停止了哭泣,也停止了胡思想。
心緒復雜,但不想表出來,紀云窈掙沈暮朝的懷抱,把錦被拉的高高的,眸子垂下來,臉龐偏向里側,“我好了,睡吧。”
說完話,閉上了眼睛。
沈暮朝“嗯”了一聲,又注視了一會兒,這才躺下來。
沈暮朝是徹底沒了困意,他雖閉著眼眸,但一直注意著旁邊的靜,好在,接下來年輕閨秀的啜泣聲沒有再出現。
天蒙蒙亮時,見紀云窈還在沉睡,沈暮朝輕手輕腳,給掖了掖被角,出了屋子。
他習慣了一個人住,突然邊多了一個玉花的姑娘,真是讓他不適應,加之紀云窈又做了噩夢,更是讓沈暮朝睡不著。
雖然昨夜沒有到最后一步,但昨天晚上那個時候紀云窈也哭了,還一個勁的疼。
沈暮朝不確定自己是傷到了紀云窈,還是嚇到了紀云窈,他得找個有經驗的人請教一下才行。
其實紀云窈并沒有睡著,等沈暮朝出了屋子,緩緩睜開桃花眸,轉過,呆呆著門口的方向。
紀云窈腦袋很,不知道該說什麼。
提親的那天,沈暮朝許諾他不會納妾,可在夢里,親不過三年,沈暮朝就帶回了一個子,那子竟還是他的表妹。
紀云窈鼓了鼓,沈暮朝不是說他沒有表妹嗎,那個表妹又是從哪里出來的?
不僅如此,在夢里,紀云窈說要和離,沈暮朝竟然沒有一句挽回的話,而是問真的想好了嗎?
這說明沈暮朝也有與和離的心思。
想到這兒,紀云窈好似心尖被長針扎了一下。
和沈暮朝定親,是差錯,可百味樓里沈暮朝的而出,讓紀云窈覺得自己的選擇或許沒有錯。
狀元游街那日,沈暮朝一緋狀元袍,更是天之驕子般意氣張揚。
他沒有收下任何姑娘送的花,卻獨獨手向討要了一支海棠。
那一刻,紀云窈又了心。
嫁給沈暮朝是意外,可從定親到親這幾個月,兩個人相了這麼久,在對沈暮朝產生了愫和好的時候,在嫁給沈暮朝的這一天,卻夢到沈暮朝會背叛。
這很可笑,不是嗎?
這也讓紀云窈難以接,如果一個人會傷害到,寧愿一開始就和這個人劃清界限,尤其是親近的人。
紀云窈睡不著,索坐起來抱著雙,梳理著夢中的事,喜被被隨意扔在一邊。
夢境最后出現的那本書,名字《首輔娘》,紀云窈看過話本子,對話本子并不陌生,也就是說,無論是,還是沈暮朝,亦或是其他人,他們都是話本子里的一個角而已。
沈暮朝是個貴婿,但為沈暮朝的夫君,首輔娘的“娘”兩個字,指的不是,而是沈暮朝后面續娶的娘。
首輔是沈暮朝,娘是沈暮朝的表妹,合起來有了這本書的名字。
也是,一個早早就沒了命的人,當然不會是“娘”。
可話本子也好,夢境也罷,夢里的那些事以及書里出現的劇,給紀云窈的覺太真實了。
夢到紀夫人和小善慘死,痛徹心扉的覺紀云窈永遠無法忘記,直到現在,的心還是疼的。
沈暮朝對冷淡無,帶著表妹回府的那一刻,紀云窈也仿佛經歷過這些事似的,憤怒、意外和失的緒糾纏在一起,在的心頭生起。
紀云窈呆呆坐在那里,這只是一個夢嗎?只是話本子里的一個早死配嗎?
紀云窈搖頭,不,不是。
有自己的思維和想法,有自己的判斷和喜怒哀樂,有家人、親人和好友,邊的每一個人,都是活生生的,經歷的每一件事,并不是被計劃好的。
過往的十六年里,并沒有被人控,也沒有被人牽著鼻子走。
不只是話本子里一個早死的角,這些事,也不只是書里的一段劇。
最重要的是,能夠做預知夢夢到這些,足以證明不是書里的人。
雖然這些劇是那本話本子里的,但里面所有的人和都是真實存在的,給的也是真實的。
話本子即現實!
紀云窈眉心蹙起來,那也就是說,三年后,沈暮朝真的會為一個負心郎!
*
沈暮朝先是練了一會拳,然后去前院沐浴更,盤算著時間,到醫館快要開門的時候,他出府去了永樂街附近的一家醫館。
當醫館里的大夫打著呵欠聽完他的話時,老大夫瞥了他一眼,“都沒圓房,你還能傷到?就算小伙子你天賦異稟,你覺得自己是鐵杵嗎?”
沈暮朝:……
沈暮朝面上浮出一抹尷尬,“但昨天夜里我夫人…哭了。”
老大夫毫不客氣地道:“哭了,那是因為小伙子你技不好,你夫人年紀也小,被嚇到了。”
“這很正常,你回去找本春.宮.圖好好看看就行了。”
沈暮朝沒有這方面的經驗,覺得自己應該沒有傷到紀云窈,但又擔心出意外,來醫館一趟,他倒是放心了。
回到府里,掀開珠簾,沈暮朝進來里間,正好看到了這一幕,他的新婚小妻子穿著一桃的中,像只委屈的小兔子,坐在那里一不,神沉重。
不知道紀云窈在想什麼,沈暮朝走過去,“要再睡一會兒嗎?還是又被昨天夜里那個噩夢嚇到了?”
紀云窈抬頭看過去,怔怔地看著沈暮朝朝走來。
確實被嚇到了,昨天夜里只是因為圓房而難,但此時此刻,讓難的事多了去了,罪魁禍首就是沈暮朝!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