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的聲音清脆, 如系著紅繩的小鈴鐺隨風響起，在春風的吹拂中，傳到了裴照川的耳邊。

　裴照川腳步一頓，眸里浮出一抹疑, 他明明用面紗遮著臉, 是怎麼認出他的？

　他從青石巷離開，便沒打算再和小善有來往。

　前段時間他故意在碼頭面, 出現在一直追殺他的那些人視野之中。

　那些人發現了他的行蹤, 他以為餌, 剛好知道了那些侍衛的份。

　堂堂的三皇子殿下, 他從來沒有見過面的雙生兄長，派人在追殺他，很有趣，不是嗎？

　裴照川腳步只停了片刻，隨即抬腳繼續朝前走去，他的份, 出現在小善面前，只會拖累小姑娘。

　小善以為裴照川會停下, 咬了下, 小善繼續跑過去，“小九，我知道你是小九！”

　裴照川嘆口氣, 這會兒四周沒有裴朔的人, 但小姑娘繼續下去的話，早晚會把裴朔的人引來的。

　裴照川突然停下來, 轉過, 等小姑娘跑到他面前的時候, 隔著面紗道：“你認錯人了！”

　跑了這麼一會兒，小善著氣，“你胡說！”

　“你就是裴九！”

　裴照川迷地盯著小善，“你怎麼知道的？”

　裴九的個頭很高，而小善被王家人苛待了那麼多年，個頭比同齡人要矮些。

　仰著腦袋，“你的眼睛，還有…你的手。”

　小善能夠認出他，豈不是見過他面的人，也能認出他？

　裴照川沉聲道：“眼睛怎麼了？”

　現在的裴九，讓小善有些陌生。

　在青石巷的時候，裴九雖然了傷一直待在屋子里，可那時候的裴九很溫，漂亮的眼睛里像蘊了一潭清水，清澈干凈。現在的裴九，整個人著不可的冷意。

　小善絞了絞手指，“你的眼睛是桃花眼，很漂亮。”

　裴照川愣了下，面紗下的臉龐，浮出一抹驚愕，他沒料到會是這個回答。

　裴照川又道：“那我的手呢，又有什麼問題？”

　小善指了一下，“小九，你的手這里有一條疤。”

　裴照川下意識低頭，眉頭微微一皺，他倒是沒有注意到這一點，看來得找個機會把這道疤給祛除掉。

　小善試探地道：“小九，你是遇到了什麼事嗎？你為什麼要離開青石巷，又為什麼不和我相認？這段時間你一直待在哪兒啊？”

　小善還有永安侯府的人知道了他的份，會死得更快。

　永安侯府不清楚他的份，他的“好哥哥”裴朔暫時才不會對這母幾個人下手。

　裴照川沒回答，只是道：“欠你的一百兩，我會找個合適的機會還你，至于其他的，和你無關，你只當和我不認識，離我遠一些。”

　小善蹙起眉頭，難以置信地盯著裴照川，“當初是我花了九兩銀子把你買回來的，又是我花銀子找大夫給你看病的，要不是我，你早就流落街頭了，你現在說跟我無關？”

　小姑娘很生氣，掌大的小臉兒板了起來。

　裴照川卻在想，與青石巷的時候相比，好像胖了些、也白了許多，個頭嘛，也長高了些。

　裴照川道：“我說了，我會把欠你的銀子還你的。”

　“你是應該把那些銀子給我，但這只是銀子的問題嗎？”小善瞪了他一眼，“你說和我無關，那你剛才為什麼要出手教我？”

　“你不要說你是個樂于助人的人，見到任何人都會幫一把。在青石巷的時候，除了我，你都不搭理別人的。”

　“我上次去青石巷找你，就是坐的這輛馬車，你見過這輛馬車的，你也應該知道車里的人是我。”

　如同清脆的風鈴不斷揚起，鈴聲響個不停，小姑娘也叭叭的說了一通，完全不給裴照川反駁和否認的機會。

　裴照川不想和小善相認的，可這會兒，他卻忍不住微彎了眼睛，哪怕回到侯府了千金大小姐，小善還是和以前一樣直率可。

　“是，我是救了你。”裴照川清和悅耳的聲音響起，“但這不意味著我想和你相認。”

　時疫發的這兩個月，裴朔派去的人不敢明目張膽地追殺他，裴照川在城里東躲西藏，換了好幾個地方，最后躲到了水云間。

　水云間是家制坊，時疫剛流傳開來的時候就關了門，后來一直沒有開門，里面還有一間堆滿了布料的庫房，倒是方便他躲藏。

　只是昨天水云間突然來了一個掌柜和幾個伙計，他不能繼續待下去，裴照川便繼續戴上人./皮面，跟隨著人流出了城。

　出城的時候，他看到了永安侯府的馬車，便跟了過來。

　小善不明白，救了，可又為什麼不想和相認呢？

　“讓我離你遠遠的可以，但你總得給我一個解釋！”

　裴照川也想給一個解釋，可他的真實份，一旦從他的里說出來，被裴朔的人發現了，小善還有活命的機會嗎？

　小善只是一個小姑娘，再怎麼費心掩飾，哪能瞞的過老道狠辣的裴朔，只有不知道，才是最好的之道。

　裴照川只是道：“我得罪了一個貴人，可能會死，你離我遠一些就是，還有，我們兩個其實也沒什麼關系。”

　小善怔了怔，沒關系嗎？

　眼里明亮的暗了些，安靜好一會兒，“小九，你不想說的話，我也不勉強，但是你今天救了我，我還是要謝謝你。”

　“舉手之勞罷了。”臨走前，裴照川又提醒道：“今天發生的事，不要告訴其他人。”

　其他人？

　“我可以告訴姐姐嗎？”小善問道。

　裴照川看一眼，“隨你。”

　小善對他說，那位紀大小姐很聰明，等那位紀大小姐知道了今天的事，應該就會察覺到不對勁，從而讓小善遠離他的。

　小善回到馬車邊，丫鬟和阿大迎上來，“二小姐，您和那個俠認識嗎？”

　小善搖搖頭，“不認識，只是他救了我們，我追上去道一聲謝罷了。”

　臨上馬車前，小善想了想，又吩咐道：“阿大，你沒傷，你先回城去報，讓衙役來把這個死了的流民抬走。然后你再回侯府一趟，把京郊有流民聚集的況告訴姐姐，讓姐姐明天來的時候小心提防。”

　躺在地上的那個流民，口被刺穿，流了很多，鮮染紅了地上的石塊和塵土，他的漸漸變得僵。

　刺穿他口的那把匕首，剛剛也被裴九拿走了。

　小善又補充了一句，“還有，差問起時，你就說是路過的一個俠隨手救了咱們，咱們不認識那位俠，那位俠沒有多停留，就離開了。”

　阿大應道：“二小姐，小的知道了。”

　便是小善肚里沒有多筆墨，也發現了裴九上的異常。

　姐姐說近來總是有人跟蹤們，不報反而惹人懷疑，報了，暗中跟蹤的那些人也不會察覺到異樣。再者，近來那些衙役都忙著理時疫，不會在乎一個流民的死活的。

　和夢里一樣，紀云窈派高嫂子打掃水云間的第二天，一隊皇宮里的侍衛來到了水云間，說是要調查有沒有染時疫的患者藏在里面。

　那些侍衛查了好幾遍，一只老鼠都沒有找到，最后離開了水云間。

　得知結果，紀云窈松了口氣，如同重重濃霧中，只能依靠預知夢知曉一星半點的真相，但好在，目前的這一關是過去了，離走出那片濃霧又近了一步。

　紀云窈去到莊子上，岑老夫人孤一人，見到姐妹兩個都來陪，眉間的皺紋都舒展開了。

　用膳的時候岑老夫人提起來，京郊有流民聚集有段時日了，那些流民還來莊子上鬧過事，見莊子上有不小廝把守，那些流民才沒進來。

　紀云窈不放心，“外祖母，莊子上到底不安全，要不我和小善還是陪您回岑府吧。”

　岑老夫人在這里住習慣了，遠香近臭，和兒子兒媳們住一塊兒，反而容易生矛盾，“不妨事，你舅舅舅母擔心我的安危，早早就派了護衛過來，森兒、林兒隔幾日也會來看我，你們姐妹倆就安心住下吧。”

　陪岑老夫人用過晚膳，小善拉著紀云窈的手，說著悄悄話，“姐姐，我昨天遇到了裴九，被流民攻擊的時候，是裴九突然出現救了我，但他有些怪，裝作和我不認識，還說得罪了一個貴人，可能會死。”

　蹙了蹙眉心，紀云窈一時沒說話，下意識想起了那個夢。

　昨天剛讓人打掃了水云間，一直沒面的裴九，今天卻突然出現了。

　是巧合嗎？還是其中有不知道的原因？

　紀云窈低聲呢喃，“裴九，裴朔……”

　一個大膽的想法出現在的心頭，紀云窈急忙道：“小善，你知道裴九的本名嗎？”

　“不知道。”小善搖搖頭，“我把他買回來的時候，他說他的名字是前面的主家小姐取的，既然我把他買回去了，那他應該有個名字才對，我就給他取了裴九。”

　若裴九就是三皇子裴九要追殺的那個人，一切倒是都解釋的通。

　小善在不知的況下救了裴九，把裴九帶回了青石巷，三皇子以為永安侯府和裴九關系匪淺，才會對永安侯府下毒手。

　但裴九是怎麼得罪了裴朔呢？一個是天潢貴胄，一個只是個賣為奴的年，這兩個人又是什麼關系？

　小善擔心地道：“姐姐，怎麼了？”

　“我不知道我猜的對不對，但裴九得罪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三皇子，也很有可能就是因為他，咱們永安侯府才會遭遇禍患。”紀云窈沉聲道：“小善，你救了他，他也救了你，誰也不欠誰了，以后他和你就沒有關系了，可以嗎？”

　小善抿著，半晌點點頭，“好。”

　不知道裴九到底遇到了什麼事，但裴九不想和相認，姐姐也是同樣的囑咐，那就聽姐姐的話。

　在莊子上待了六七日，紀云窈和小善回到了永安侯府。

　回程很安全，見有這麼多小廝和護衛，那些流民不敢圍過來。當日小善讓阿大去府報，衙役來把尸帶走后，一個流民而已，也沒有引起什麼風波，事就這麼過去了。

　回到侯府，紀夫人道：“小羊，月底就是會試，一直悶頭讀書也不是辦法，既然你回來了，你約著暮朝出來逛逛街、吃頓飯，讓他別有太大力。”

　紀云窈要是不答應，娘親第一個不同意，紀云窈便帶著沈暮朝去了一家茶樓喝茶，第二天，紀云窈又和沈暮朝去了酒樓，邊用膳，邊聽說書先生講故事。

　紀云窈道：“怎麼樣，是不是不那麼張了，覺放松了不？”

　沈暮朝呷了口茶，“我一直都不怎麼張，倒是紀小姐你這幾天不用忙鋪子里的事嗎？”

　“忙啊，但我娘親擔心你力過大，非讓我陪著你出來逛街。”紀云窈道：“既然你沒事，那我明天就不陪你了。”

　沈暮朝“嗯”了一聲，明天他也有事要忙，本來也不能再陪紀云窈出來。

　沈暮朝溫聲道：“伯母的心意我領了，勞煩紀小姐轉告伯母，我還好，力不是很大，讓伯母不要擔心。”

　紀云窈應下來，“早知道你沒事，這兩天我就不陪著你出來了，瑟瑟約我逛街，我推了好幾次。”

　柳瑟瑟說是見忘義，當然，這句話就沒必要說出來了。

　沈暮朝道：“那你明日可以陪柳小姐出來。”

　紀云窈笑著道：“明天我肯定得陪逛街，不然會生氣的。”

　紀云窈要陪手帕逛街，沈暮朝也沒閑著，他結識的一位舉子過生辰，在百味樓定了宴席，邀他吃席。

　席上那麼多人在，吃席他倒是吃不了，不過沈暮朝和那位舉子關系不錯，便答應了。

　坐在馬車上，柳瑟瑟打趣：“小羊，為了陪沈公子，我約你兩次，你竟然都不得空，等你親了，豈不是我更見不到你的人了？”

　紀云窈嗔一眼，“怎麼可能！”

　過了一會兒，柳瑟瑟又道：“小羊，你和沈公子定親的這麼突然，當時我聽到這個消息，可是嚇了一大跳，你對沈公子究竟是什麼想法？”

　什麼想法？湊合著過唄，還能怎麼樣？

　對于沈暮朝，紀云窈不反，但若說喜歡，也談不上。

　“還…可以吧。”紀云窈隨口道：“別說我了，說說你啊，你什麼時候定親？”

　提到這個話題，柳瑟瑟臉上的笑意淺了些，“還早呢。不說這些了，小羊，我肚子有些，待會兒咱們早些去百味樓用膳吧。”

　給紀夫人買了枝金釵，又給小善挑了對珠花，紀云窈與柳瑟瑟去了百味樓。

　們還沒下車，嘈雜的議論聲就傳到了馬車里。

　百味樓門口圍了里三層外三層，門口還站著幾個衙役。

　“哎呦，那個公子胳膊和腰上被砍了好幾刀！”

　“地上都流了一灘，要不是那個公子，今個得死不人吧！”

　“可惜了，月底就是會試了，聽說那個公子是個讀書人，了那麼重的傷，能不能下場都說不準嘍！”

　“英雄救，倒是把自己的前途都給搭上了，還是太年輕了。”

　“說什麼呢？人家那位公子有未婚妻，可是侯府的大小姐。”

　……

　人群議論紛紛，紀云窈大致聽了幾耳朵，好像是百味樓出了事故，有人傷了。

　柳瑟瑟道：“小羊，咱們去別用膳吧。”

　紀云窈應了聲好，然而，等轉要離開的時候，“未婚妻”、“侯府大小姐”等字眼，飄到了的耳朵里。

　紀云窈腳步一頓，讀書人，又有未婚妻，百味樓里了傷的那個人，不會就是沈暮朝吧？

　作者有話說：

　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