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北薊雙手捧著頭。
他的右手昨晚被薛放的幾乎骨裂,這會兒還有點行不便,手指在頭上來去,就仿佛在找什麼東西,又像是因為頭疼難耐。
那天在碼頭之外,聞北薊攔住了王六。
“你拿著這個,去找個大夫。”他把一塊銀子給了王六:“你可能病了。”
王六吃驚地看著這個小公子,起初以為他是來鬧著玩兒的。
當看出聞北薊是認真的,王六憨厚笑道:“俺沒病。不用看大夫,小爺,你從家里的銀子?俺不要你的。”
聞北薊道:“這是我自己的錢,你是不是總頭疼?我看得出來。”
王六本來要走,聽見他說自己頭疼,一下停住了:“俺都沒見過你,你怎麼知道?你是猜的?胡說的?”
聞北薊遲疑了會兒,終于道:“我也會醫,我當然看得出來。”
王六打量他的眼神,帶著幾分好笑:“你騙俺,你才多大點,就是大夫了?”
聞北薊著急:“你別小看人!”他的臉微微漲紅,很不服氣,又想要讓王六趕聽自己的:“你、你知不知道……最近太醫楊家的楊大小姐……”
王六本來幾乎快笑出來,聽他說“楊大小姐”,他嚇了一跳:“你?你是的?你就是楊大小姐?”
聞北薊的臉漲紅了:“我、我……”其實在這時候,他還沒見到楊儀。
王六仔細打量了會兒,有點猶豫:“你真是的?你如果真是楊大小姐,那你趕給俺看看,還用找什麼別的大夫?你要不是,就別耽誤俺的時間門了。”
聞北薊看他呆呆地著自己,頭上冒出的氣味都好像要變黑在自己面前飄舞了。
把心一橫,聞北薊道:“你明天到西巷那里……我、我給你看看。”
那天聞北薊回到府里,把丫頭們都趕出去,自己悶在院中,用曼陀羅調了麻藥。
他沒有把握王六是不是會按照他說的去,假如王六不去,他就把藥倒掉。
但著手上長長的銀針,聞北薊卻又有一種無法按捺的沖,他想給王六治病,他也一定能給他治好。
第二天,聞北薊在西巷約好的地點等候,就在他幾乎失之時,王六到了。
王六不怕聞北薊會害他,因為在他眼里那就是個小孩兒,而且可能是個的。
何況哪里有人一上來就給銀子他去看病的呢。
又加上“楊大小姐”的,王六便來了。
他雖然沒把自己的頭疼當回事,但如果一個人真的想給他治療還不要錢,他愿意試試。
聞北薊他喝了自己準備的“麻沸散”,他自己找古方調的,不是很對,但已經足夠用。
拿出銀針,他看著昏睡的王六,試了幾次,終于在他百會上落。
而就在針一寸一寸,聞北薊發現,王六上的那種氣息,也正一點一點消失。
他其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樣手,可心里好像有個聲音正指點著他,告訴他這麼做是對的。
當王六醒來,就好像是睡了一覺,他看著聞北薊:“你對我做了什麼?”
聞北薊問:“你試試看你的頭還疼不疼了?”
王六搖了搖頭,果然覺著腦袋里好像輕了很多,原本的沉重之意不復存在,他腦袋:“真的不疼了!”
聞北薊直視他的眼神,沒再發現他上有那種令人不安的氣味。
他比王六還高興,把那塊兒他沒要的銀子放在他手里:“你拿去吧,買點東西吃。”
王六想要推辭,但麻藥還沒完全退,等他爬起來,聞北薊早離開了。
聞北薊干了這件事,心里十分痛快。
那天,他去找解語,解語把自己的裳還給他穿,給他描眉化妝,把他打扮的漂漂亮亮。
正在玩耍,就聽見外頭媽媽解語接客。
解語抱怨了一句:“真討厭,說了今兒不接客的。大概是哪里來了個大頭。”
聞北薊本來想走,解語又聽說是個腳的漢子,便不許他走,只他躲在柜里。
解語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笑說:“你別,我很快把他打發了。”
聞北薊聽的話,躲在了柜里。
他聽見解語迎了王六進來,起初他不知道那是誰,柜里的熏香讓他頭暈。
聞北薊捂著,只聽見外頭有些響。
依稀是解語的婉轉低,好像真的很快活,并非素日矯造作的假裝,其中,還夾雜著男人痛快的低吼。
看樣子,今日這個人似乎沒有像解語說的那樣會被“很快打發了”。
聞北薊捂著笑,倒是替解語高興。
解語之前曾跟他抱怨過,雖然是干這行,但幾乎每次都是裝著如何快活,討客人歡心,實則無趣的很,只不過無趣倒也罷了,總比見一些變態的客人要好的多了。
真正能會所謂“魚水之歡”的,簡直之又。
這次想必不錯。
不知過了多久,他聽得疲倦,柜子里的香氣又熏著他,昏昏沉沉,不知不覺,聞北薊竟著子睡著了。
濃烈的腥氣將他喚醒。
聞北薊的腳都麻了,他幾乎忘了自己為何在這里,想了好一會兒才清醒。
他估著該完事兒了,也許解語已經累的睡了過去,畢竟這次可非常的盡興。
聞北薊聽了聽外間門,依稀聽見鼾聲,他小心翼翼地推開柜,來到外間門。
當看見床上形的時候,他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看見了什麼。
聞北薊愣在了原地,只聽見自己的心跳,一聲一聲,極為清晰,似乎腦仁也跟著跳了起來。
后來他仔細想了想,奇怪的是,當時他雖然驚駭,但眼前所見的那腥異常的一幕,就仿佛意料之中似的。
他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但手腳卻自了起來,他把解語的裳換下,穿上來時候的,正想離開,外頭已經開始敲門。
正如俞星臣薛放兩人推測的,外頭的人沖進來,看到這一幕,都驚呆嚇傻了,聞北薊從墻挪到門口,趁著人糟糟地,他神不知鬼不覺地去了。
手指在頭上來去。
聞北薊抬頭,看向對面的俞星臣:“儀姐姐真的會來嗎?”
俞星臣吁了口氣:“聞公子,你為何這麼想見儀姑娘?”
他沒指聞北薊回答。
聞北薊看似很好對付,但一旦打定主意,還真人無可奈何。從昨夜到今日,他說的話超不過三句。
還要麼是問霜尺,要麼問楊儀。
誰知,聞北薊出人意料地回答了他這句:“你不覺著,儀姐姐和我很像。”
俞星臣抬眸,他眼中帶著驚詫,然后斟酌地:“公子是說……儀姑娘不好?”
聞北薊捧著頭,突然嘟囔道:“你這人的味道很怪,我不喜歡你,儀姐姐也不喜歡你。”
俞星臣皺眉,突然想起之前薛放說聞北薊會聞出人上的味道。他本來似信非信也不關心,此刻卻突然心里一。
“聞公子,你說我是什麼味道?”
聞北薊抬頭看了看他,眼神有點疑。
“你不是能聞到人上的氣味嗎?”俞星臣讓自己的表現盡量無害。
聞北薊卻仍是微蹙眉頭盯著他,過了會兒才道:“是沉香氣……”
沉香?俞星臣揚眉,這倒不錯吧,中正平和,氣息雅致。
然而聞北薊沒說完,“沉香跟……”聞北薊腦門:“桂枝的氣味。”
“桂枝?”俞星臣驚訝:“那不是……一味藥嗎?”
桂枝,味辛而甘,溫,能夠溫經脈,通氣,多用于風寒之癥。
俞星臣啼笑皆非。
聞北薊沒理他,雙手抓著頭,自顧自道:“是辛辣味的桂枝,就像是生姜的氣息,還有一點甘味,像是好的,又像是壞的,我不喜歡。”
俞星臣心里想著他那句“儀姐姐也不喜歡你”,正琢磨著要不要再問一問。
門口靈樞一閃:“儀姑娘到了。”
俞星臣想起,卻又矜持沒。
聞北薊卻即刻站了起來,他似很高興,眼睛放。
仿佛一時也不能等,聞北薊腳步輕快地往門口走去。
俞星臣眼睜睜地看到他走到門邊,突然間門毫無征兆地,聞北薊子一,就這麼順著門框倒了下去。
靈樞在外頭,沒有提防,俞星臣奔到聞北薊旁,把聞公子扶住。
臉轉過來的瞬間門,瞧見他的鼻端有淺淺的漬!
楊儀萬萬沒想到,自己來到巡檢司的第一件事,是救聞北薊。
俞星臣說道:“原先好好的,聽說你來了,往外走的時候就……一下子倒了。”
楊儀給聞北薊號了脈,臉驚疑不定。
“怎樣?”俞星臣忙問。
楊儀看了眼聞北薊,皺眉:“他……像是腦風。”
俞星臣不懂這個,但也聽出這不是什麼好病癥:“怎麼會這樣?”
楊儀搖頭:“他先前做過什麼沒有?”
“并無,只是說話……”俞星臣一停,又道:“他不停地自己的頭。”
“他的頭過傷?”
昨夜聞北薊的頭上還蒙著細紗布,到了巡檢司后,不知何時他自己拆了去。
楊佑維道:“昨晚來到巡檢司的時候,他的脈弦,似是頭傷。”
“怎會傷?”
楊佑維不便說。
俞星臣咳了聲,道:“大概是不小心摔傷了。總不會是因為這個而引發的吧?”
楊儀沒有再往下問:“尚未可知。”
“如何才能醒來,可有危險?”
楊儀看向俞星臣:“在這之前,俞巡檢是不是該告訴我事的來龍去脈,聞公子為何會在這里。”
俞星臣把這兩日的事跟楊儀說了,包括昨晚上薛放潛聞宅一節。
楊儀從楊佑持口中聽說過一二,只是并不詳細。
俞星臣道:“本來只是揣測,但昨夜小侯爺說,聞公子親口承認跟花魁被殺案有關,而且是他殺了顧瑞湖。所以才帶他回巡檢司,只是他始終一言不發,卻要見你。”
楊儀問道:“為何要見我?”
“他好像……跟你莫名親近。”
“我?”楊儀總算看了眼俞星臣,不可思議。
俞星臣只又問:“他這癥狀到底兇險與否?”
楊儀道:“不好說。只是方才看他頭上并無明顯外傷,或許……可以先用安宮牛黃丸,加小活絡丹試試看。”
說了這句楊儀又道:“王蟾呢?”
聞北薊昏厥過去。
奇怪的是,他雖然已經無法彈,但卻仿佛能知周圍發生的一切。
他覺到俞星臣將自己抱上了床,聽見楊儀進,他聞到上那直人心的香味,很想起來靠近。
聞北薊聽到俞星臣問他的病癥是否兇險,聽楊儀說用“安宮牛黃丸,小活絡丹”,心里想:“儀姐姐真聰明,知道我不是外風疾。”
又聽問王蟾,聞北薊的腦中忽然一。
聞北薊在六歲的時候,母親下世了。
雖然聞侍郎跟聞北宸十分疼,聞北薊心中總是欠缺了一塊。
后來聞侍郎有了填房,那子倒也不壞,但聞北薊總跟親近不起來。
有一天,他總算知道為什麼他不喜歡那子了。
聞北薊無意中聽見他的繼母跟人議論他,他的繼母說:“大人確實很縱容他,不著讀書寫字,就是怕勞心勞神的,總之是這家里的小祖宗了,得罪不得。”
對面那人是他繼母的眷族的,便道:“看著他病病弱弱,又無出息,怎如此疼他?夫人不如趁著年輕,或許還可以再生一個麟兒,聞大人必定喜。”
“誰知道,”繼母對此好像并不很熱衷,只道:“大人喜歡小公子,可不僅僅是因為他生得弱,自然是因為他的娘親。”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