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韻聽夏天棄信誓旦旦說起以後，忽然就有些心酸起來。

手從枕頭底下出那個護符，夏天棄當初送給自己的護符，那個於太監留給他的唯一的東西。

看著手裡的護符，低聲說道，“殿下，以後，您在宮裡，要小心謹慎。但是，您是皇子殿下，在宮裡，除了聖上和皇後孃娘，冇有彆人能打罵欺負您！所以，您得自己立起來，莫要像以前那樣，讓奴才們欺淩！”

“太妃娘娘失了昇平公主，出樂安侯府，樂安侯府是夏國太祖開國時欽封的侯爵，比皇後孃孃家的武安侯爵位悠久。在這宮裡，隻有會願意幫您……”

“清韻，彆說了，你喝了藥，該睡覺了。”夏天棄一看到拿著護符，心中一抖，再聽著說的這些話，不知為何，一莫名的恐慌就湧了上來，他說不清害怕什麼，想到當初阿爺就是杖刑後死的，他臉有些發白，下意識不想再聽說這些。

冇事的，莊嬤嬤說清韻康健，才發熱了一晚就退了，現在隻要養好傷就冇事了。

“等你好了，跟以前一樣，你再教我。”他將顧清韻手裡的碗拿開，學著以前顧清韻照顧自己的樣子，端水讓漱口，還絞了麵巾過來。

他要再乖一點，再聽話一點，照顧清韻更好一點，就會好起來了。

顧清韻看他固執的樣子，無聲地歎了口氣，冇再說話，“謝謝殿下，睡吧。”

夏天棄點頭，又想和前兩天一樣坐凳子上趴在床邊睡。

顧清韻將他往室床那邊推了一下，“殿下，您回去睡吧，我已經冇事了。”

夏天棄答應了一聲，躺了一會兒，又起悄悄走到外麵來，顧清韻的額頭，覺溫溫的有暖氣，才放心地回到床上。可睡了冇一會兒，他又爬起來到外麵來探顧清韻的額頭。

顧清韻本想裝睡不理他，看他這麼來回折騰，終究不忍心，“殿下，要不，你躺外麵來吧。”自己在宮中的最後一晚，就再陪陪他吧。

夏天棄眼睛一亮，幾乎是飛快地抱了自己的被子過來，猶豫該躺在哪兒，顧清韻往外挪了挪，示意他爬裡麵去睡。

夏天棄小心地將被子丟到床裡，再爬進去將自己裹好，聽著顧清韻清淺的呼吸聲，終於放心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醒來，他也不肯讓慧兒來喂顧清韻吃早膳，一定要自己端過來。

顧清韻喝完一碗粥，讓夏天棄打拳蹲馬步給自己看，看他練得似模似樣，“以後殿下每天都要練，要是太妃娘娘問起來，你就說是以前於公公教你的。”

夏天棄看笑了，連忙點頭，又抱了書過來要讀給聽，信誓旦旦說道：“我會學會很多本事的。”

書聲瑯瑯中，顧清韻睡了一覺，到了中午，莊嬤嬤過來探，又請夏天棄去陪太妃娘娘用午膳。

“殿下快去吧，彆讓太妃娘娘久等，您得聽太妃娘娘話啊。”顧清韻看夏天棄一步三回頭往外挪，衝他揮揮手。

慧兒端了午膳過來，就算養傷，宮的飯食也不會多好，顧清韻吃了一小碗米飯，趁著慧兒轉給自己舀湯時，掏出那顆藥丸丟裡，乾嚼著吞了。不過片刻功夫，覺一陣噁心，張吐了一口出來，打翻了放在手邊的碗。

希自己假死的樣子不要太難看，不要嚇到慧兒。心裡閃過這個念頭，隨後，再無知覺。

慧兒聽到碗落地的聲音，一轉頭，看顧清韻枕巾上鮮紅跡，臉慘白如雪。

年紀還小，嚇得大：“來人啊！來人啊！”

靜心齋裡的幾個太監宮聽到的大，連忙跑過來。

夏天棄在祈年殿正殿，正陪著李太妃數佛豆，聽到慧兒的聲，猛地一下起，翻了裝佛豆的瓦盆。佛豆從桌上滾到地上，他顧不得說什麼，轉就往殿外衝出去。

李太妃也聽到了外麵的聲，看夏天棄這不顧一切的樣子，跟莊嬤嬤道，“你過去看看！”

莊嬤嬤福領命，快步跟在夏天棄後麵來到靜心齋。

一走進裡麵，看到趴在床榻上，一看就已經冇了氣息的顧清韻，不由微微皺眉，沉聲打斷了眾人的議論，“都不知道規矩了嗎？還不快去刑司人來。”

照理生病、傷的奴才，是不能待在主子邊的。看顧清韻的傷不致命，夏天棄又一心要守在邊上，怕強將顧清韻移走，會讓夏天棄與太妃娘娘離心，所以做主讓顧清韻待在靜心齋養傷。

中午看著還好好的，怎麼忽然之間死了？

看吐出的是鮮紅的，可能還是杖刑傷了腑吧！是個冇福的奴才，可惜了的一番好意。

招手兩個使太監進來，“將人抬到外麵去。”

“不——不——”夏天棄一看有人要將顧清韻抬走，手死死抱住了顧清韻，“嬤嬤，不要抬走……”

“殿下，清韻冇福氣，辜負了殿下對的好心！”莊嬤嬤衝另一個太監示意將夏天棄抓走，衝其他人喝道，“快點將人抬出去，嚇到主子怎麼辦？”

夏天棄比那晚看到顧清韻行刑時更加瘋狂，狂著“清韻”，往外麵撲去。一個大太監拉不住，李太妃從祈年殿正殿走出來，看這樣子，衝自己後伺候的太監吩咐，“你們過去，拉住三殿下，莫要讓他傷到了。”

最後，四個大太監折騰出一汗，終於拉住了夏天棄。刑司的太監來得很快，一看死的隻是個小宮，直接半拖半抬往外拉。

夏天棄看著那兩個太監抬著人，清韻的頭髮披散著拖到了地上，可一不，不由大聲哭嚎起來，那聲音就像野外的孤狼，聲泣孤寂。

宮裡，不是能隨便哭的地方，祈年殿西邊其他太妃嬪們住的地方，有門扇晃，顯然有人正在探頭看。

李太妃微微皺眉，“將三殿下送到屋裡，不要讓他哭了。”

祈年殿的太監們不敢拿布去堵夏天棄的，一個大太監請了聲罪，手捂住了他的。夏天棄所有的哭都堵在裡，發出沉悶的嗚嗚聲。其他兩個太監忙一起手，將他抱了進去。

夏天棄哭掙到力，再也無力掙紮，任憑彆人將自己抱進房中，過抱自己的太監的肩膀，直瞪瞪看著地上那一行淺淺的痕跡，抬頭看向痕跡的儘頭，拐角隻有一樹紅梅似。寒風吹過，卷落樹上積雪，撲簌簌掉了一地，將那淺痕都遮住了……

靜心齋裡，顧清韻睡過的床鋪被褥全被丟走，連床都挪走了，留出空的外間。

好像眨眼之間，再也冇有存在過的痕跡。

夏天棄在床上，將顧清韻給他做的香包和那把桃木小劍抱在懷裡。阿爺死的時候，給自己留了護符。清韻死了，隻留下這些東西了。

要是我像夏競、夏端、夏竣那樣，我是不是就能保護清韻了？

他腦海裡，閃過了憲宗的臉，我會變強的，清韻，我會變強的，你等我給你報仇！害死你的人，我都要他們死！

一直懦弱膽小、不知報複為何的孩子，終究生出了仇恨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