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星臣這兩日過的比較焦心。

　在薛放為他被扣了一半的俸祿、發出“幸好不是我”的慨之時,俞星臣要面對的是來自巡檢司，俞家，以及顧家的三方力。

　巡檢司這里好說,他是才調過來的，而早在他沒過來之前,便是馮雨巖看中的人,老將軍甚是重,不至于苛責。

　事發后,俞星臣將來龍去脈說了一遍,擺明了也不是他們挑事,而是顧瑞湖欺男霸。

　馮老將軍雖覺著此事鬧得過大,但他心知肚明，顧家在大通碼頭為王稱霸是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則是手打了顧瑞湖的是薛放。

　雖然俞星臣把責任兜攬了下去，馮雨巖心里清楚，若認真追究下來，不得也得把薛放再牽連痛打,如今俞星臣擔下一切,老將軍索就外嚴松，只把俞星臣痛斥了一番，以無故缺勤的罪名只罰了半個月俸祿，反正顧家那邊也沒追究,這個理由，已經足夠。

　另一方面是顧家。

　說起來，俞家跟顧家，向來并不算親,泛泛，只是彼此知曉而已。

　這其中難免有彼此都看不上的原因，俞家累世簪纓，地位超然，而顧家則汲汲營營于漕運，雖然財大氣人人敬畏，但畢竟比不上俞家的家世地位。

　因為跟楊甯的關系，俞星臣有意同顧家“修好”，可看來看去，年青一輩中，唯獨顧瑞河還是個可親近的，兩個人在面場合見過幾次，倒也還算說得上話，不過也就如此而已。

　本來這種關系也就夠了，俞星臣卻是沒算到，有朝一日自己會跟顧家對上。

　他是知道的，這顧瑞湖的品行雖不端，可卻是顧家的寶貝蛋，這一場過節算是結下了。而他的自尊也不容許他去跟顧家低頭致什麼歉。因為顧瑞湖那號人他本也看不上。

　俞星臣唯一擔心的，是楊甯會怎麼想。

　然而從上次他表示要求娶，楊甯態度不明后，兩人就再沒過面，也正因這樣，俞星臣猜測會不會再因為這個，導致楊甯誤會自己之類。

　俞星臣有心想跟楊甯見一見，親自告訴事緣故。

　只是在他分/去跟楊甯面之前，俞星臣先要過了家里長輩這一關。

　俞家如今的掌家，是俞星臣的伯父俞鼐，如今貴為戶部尚書，正三品重臣。

　俞鼐一子兩，長子在國子監任從六品的監丞，斯文一派。

　俞星臣的父親俞鼎，翰林院侍讀學士，如今有三子，長子俞東君，亦在翰林之中任從六品修撰，二子俞西驍，外放西北，時任舜州通判。

　俞家的后輩人才雖多，但為一族之長的俞鼐，卻曾多次在公開場合，不避旁人地贊揚俞星臣，說他是俞家眾后生之中最出類拔萃的。

　跟顧家的事之后，俞鼎聞聽大怒，因俞星臣還未回來，他便先把徐夫人來詢問：“星臣旁到底是哪個丫頭在外頭，如今鬧得滿城風雨，那些人公然指摘，說他跟顧家的那個小公子在碼頭上為搶一個丫頭而大打出手！你可知不知道！”

　徐夫人忙道：“怎麼會有此事？他屋原本有幾個丫頭，可都是規規矩矩的，我親自掌眼過的，也都不曾往外頭去，怎會惹事。”

　俞鼎說道：“若沒有此事為何外頭都在傳？你速速去查究竟怎樣，俞家的百年家聲，可容不得這般詆毀，簡直不統。”

　徐夫人忙召喚小廝詢問，那天負責去送的兩個只得說了，是俞星臣從南邊帶回來的一個丫頭，其他的不清楚。

　俞鼎聽說果有此事，怒不可遏，好不容易等俞星臣回來，即刻喝問。

　早在從大通碼頭離開之時俞星臣已經想好了說辭，不慌不忙回稟：“那丫頭原本是當初在金陵的時候，幫著楊登楊世叔買的，前日做錯了一件事，我便想把退回去，誰知竟給顧二公子見起意，搶了去，我攔阻，他卻并不講理，這才鬧了起來。”

　俞鼎“嘶”了聲，疑：“好好地你為何幫楊登買丫頭？”

　俞星臣道：“我原本也不知道，后來才聽說，那會兒楊世叔正找到了流落在外的嫡姑娘，自是給的。”

　“這麼說，這丫頭原本在楊府？”

　“是。”

　俞鼎惱道：“這可奇了，在那里犯了錯，他們或打或買的都，為何還要給你？”

　“這其中可能是有些誤會，如今楊家的大小姐已經重新將那丫頭帶回去了，以后那丫頭就歸了，跟兒子不相干了。”

　“楊大小姐，”俞鼎琢磨了會兒：“就是那個會醫……治好了梁主事家小公子的楊儀？”

　“就是了。”

　俞鼎聽完才嘆了聲：“誰能想到，一個小小丫頭竟差點掀起滔天波瀾，我素日叮囑你的話你大概都忘了，有一些雜事——尤其是人家的家事，你莫要輕易手，這種事最是難纏，竟給我說中，這不是幾乎鬧出事來！”

　俞星臣道：“是，再不會了。”ＹuＳhugu.cOｍ

　“顧家那邊指定記恨此事，只是他們理虧，此刻不宜發作罷了，”俞鼎嘆了口氣，搖頭道：“你伯父那里也惦記著此事，你親自去給他一聲，他放心吧。”

　俞鼐聽俞星臣說完，反應平常。

　他并沒有大怒，而只淡淡道：“這件事一個掌拍不響，何況你平時又非那種飛揚跋扈仗勢欺人的。必定是顧家的人太放肆，欺人太甚了，此事你不用放在心上，沒對上之時，自然盡量不要起沖突，但既然已經了手，那就不必再顧忌別的。”

　俞星臣道：“此事還是我過于沖。”

　俞鼐笑看著他：“你這個年紀，也是該沖一下，不然就太過于老了也不好。何況咱們俞家也不是怕……”

　他說著，突然微微屈，手在腹部一擋，眉頭皺。

　俞星臣忙上前扶住：“伯父如何？”

　外間丫鬟聞聲慌忙攙扶，俞鼐緩緩落座：“還是那老病，無事。”話雖如此，眉頭鎖，自是忍痛之。

　原來俞鼐夏之后，一直鬧肚子疼，隔數日便請一回太醫，可總不能痊愈，一直時好時壞。

　俞鼐又短說了兩句，俞星臣便告退出來。

　顧家的事才算平了下去，俞星臣總算能夠，想跟楊甯見上一見。

　但楊甯上回的態度讓他十分猶疑，覺著若不是主，自己求著相見，倒有點死纏爛打上趕著了。

　正在猶豫，靈樞奔進來說花街又出了命案，薛放已經趕了去。

　這下俞星臣便不用再思量了。

　俞星臣來到巡檢司，正遇到趙家前來涉的趙家三爺。

　整個趙家，只有這位三爺并不務正事，平時只是斗走狗，呼朋喚友，跟楊佑持的子差不多。

　因薛放并沒出來相見，不見靜，趙三爺很是焦慮，正好看見俞星臣到了，當下攔住，一番說辭。

　俞星臣只他安心等待，自己會料理此事，安了趙三后，俞星臣便來見薛放。

　兩下照面，俞星臣先大略問了案，又道：“趙世畢竟是朝臣，沒有真憑實據將他羈押，必定會引發百不安，勢必會不利于巡檢司。”

　“原來你是來給他們當說客的，”薛放哼道：“誰說沒有真憑實據，如今有兇，也有人目睹他從害者房中跑出來，他上也有，而且偏偏還有殺人的機，就差看見他拿刀砍人了！就憑這些，我直接定他死罪都行。”

　“休要說賭氣的話，”俞星臣十分平靜，“趙世自己并未承認，而且如果是那種殺人方式，他上的怎會只有袖口一點。雖有兇，卻無法證明是他的。對不對？”

　薛放道：“再給我點時間自然會證明。”

　“那就給你時間，在這之前，為了平息事端，先他回去，不然的話，你招惹了那些史，盯著你，只怕掣肘，”看薛放要瞪眼，俞星臣道：“我知道你的意思，總之我擔保他不會逃走，也擔保你要做什麼別的，巡檢司都會全力相助，如何。”

　薛放思忖片刻：“那好，我看在俞大人你的金面上，網開一面……不過有件事你該知道，萬一查出什麼來，你這可是放虎歸山。”

　俞星臣頷首：“若查出什麼來，我擔著。”

　薛放了人來：“把趙世放了。”

　老關前去放人。薛放又想起一件：“秦仵作方才告了假，如今這里沒有比秦仵作更高明的了，你就想法兒先把這個空缺給填上吧。”

　“為何告假？”俞星臣不解。

　薛放道：“你從始至終可見過那兩尸首？”

　俞星臣皺眉。

　薛放是有點緒上的潔癖，所以不肯多看，而不是為懼怕。

　可對俞星臣而言，他是個老派斯文的讀書人，實在見不得那個。ＹＵＳｈＵＧＵ.ｃＯｍ

　薛放道：“你見過就知道他為何告假了。總之趕找個人來補上吧。”

　秦仵作是經驗富的老仵作了，地位相當于羈縻州的桑仵作，這京城的其他仵作，至三分之一是他教過的。如今連他也不愿再經手此案，卻又再找哪個。

　俞星臣思忖再三，忽然想到一人。

　那邊薛放正要走，不知為何也想到了一件事，他回頭看向俞星臣。

　兩個人目對上，薛放道：“你在想什麼？”

　俞星臣道：“小侯爺又在想什麼？”

　“你最好別是在想我正在想的……”

　“也許就是這麼湊巧。”

　“不行！”薛放提高聲音，“我看你是瘋了，秦仵作干老了的，都不得那個形，你是喪心病狂了？一個弱子來面對那些……”

　俞星臣見果真跟他“心有靈犀”，便道：“子嘛，是真，‘弱’不‘弱’，且兩說。”

　“放屁。那個子骨我還不知道？”

　俞星臣道：“我指的不是質。”

　薛放一愣，繼而道：“總之我說不行就不行！”

　俞星臣想了想：“這樣，如今最要的是破案，想必你也清楚，有了第二尸首，恐怕就有第三，第四，如今京已經飛短流長了，若不及早查出真相，后果你我都無法承擔。如今我并不勉強誰，我只是去一問，到底如何只看的意思。橫豎試一試。”

　兩個人正面面相覷，冷不防小梅從外跑了進來：“十七爺！”

　他的聲音極大，把薛放驚了驚：“干什麼！”

　小梅道：“外頭……趙家又來了人，您快去看看吧！”

　“有什麼稀奇，趙世很快要給放了，他們走！”

　“不是，”小梅急忙解釋：“來的人是趙世的妻室那位平寧將軍府的夏，還有……還有楊家的大小姐。”

　薛放聽說夏綺來了的時候，還只是有點驚訝，聽到后面，趕往外走：“你看真了？”

　“都進了廳了。”

　俞星臣也極愕然，雖不知楊儀為何會跟夏綺一同來，不過這顯然是個機會。

　之前楊儀從楊登那里找了幾本想看的書，小連跟小甘兩個，則在商量該把銀子放在哪里好。

　小連笑道：“如果姑娘再多看幾家子……是不是還有謝儀？這一錠銀子一年都花不了，這麼多，足夠幾年的花銷了。”

　小甘道：“到時候可不能都放在這屋子里，不如拿出去換銀票，帶著還方便。”

　這話楊儀心事，回頭道：“有道理，改天二爺幫忙料理吧。”

　正說話，門外有人來，原來是平寧將軍府速請。

　楊儀一聽，心頭悸，趕扔下書。

　小甘小連忙要給更，頭發已經來不及梳了，楊儀心頭一，把小連拿來的子推開：“不要這個。”

　小連送他們出了院子，慨：“我們姑娘比那真正的大夫還要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