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已經將尸首帶走,馮雨巖那邊,卻人來傳薛放。
來至帥廳,俞星臣已經在垂手而立,葛靜葛副將和孟殘風孟隊正也在。
見十七郎進,后面兩人不約而同看過來。
見薛放行禮,馮老將軍直接問道:“聽說你先前請了人來,將王六救活了?”
十七郎一聽,就知道多半要興師問罪了:“俞巡檢應該已經跟旅帥告知,就不用我多言了。”
馮雨巖皺眉:“胡說,跟我打馬虎眼,你請的那位楊家姑娘,為何把王六治死了?”
“誰說治死?大概誰眼瞎了,”薛放特意看了眼俞星臣:“明明是醒了之后又死了的,之前兩個大夫也說了他的命在須臾,治不治都是一樣。”
馮雨巖問道:“那為何那王六狂大發?是否與那楊姑娘用針不妥有關?”
薛放笑了:“老將軍,那種瘋徒本來就不可理喻,他要是個正常人,怎能干出那種喪心病狂的事?”
馮雨巖不語。
旁邊孟殘風道:“薛參將,這麼說你的意思是,那楊儀沒有錯?”
薛放道:“這件事里若有錯的人,那就是請來的人,而不是。”他冷冷地瞄了瞄俞星臣后,又道:“如果要追究,那我愿意擔責。”
俞星臣不聲。
孟殘風白了他一眼。
葛靜在旁笑道:“巧了不是?剛才俞大人已經主承認了是他做主請楊姑娘來的,也愿意擔錯。”
薛放大為意外,還以為他要甩鍋。
馮雨巖哼了聲:“你們心思一致,倒也是好事,又可見此事無礙。既然那兇徒注定必死,何況就算醫者出錯,那也并不是萬無一失的,此事便不予追究。不過,你們兩人以后行事務必再謹慎,還有類似之事,記得先行請示!”
從廳出來,薛放跟俞星臣一左一右,各不搭界。
正在此時,屠竹從外跑了來,對薛放道:“十七爺,陳旅帥來訪。”
薛放皺了皺眉:“他怎麼跑到這里來了。”大步下臺階而去。
俞星臣自己正要走開,卻見靈樞從外進來。
靈樞上前低聲道:“大人,大通碼頭那邊出了紕。”
薛放隨著屠竹往后而行,見陳十九郎正在逗弄豆子玩兒,旁邊有個看著弱不風的影子靠在柱子上,捂著咳嗽。
他嚇了一跳,盯那影子,幾乎以為是楊儀突然改換了男裝又回來了。
幸而豆子聽見他腳步聲,向著此跑來,陳獻跟那人都看向他。
薛放見一張陌生而蒼白的年的臉,魂魄一下子歸位了。
掃了那人一眼,薛放沒理會他,豆子,叮囑它:“別什麼人你也,誰知道他的手干凈不干凈。”
陳獻笑道:“你怎麼一見面就跟要打架似的,心不好?誰招惹你了?”
薛放道:“你不在鳴縣怎麼回來了?”
陳獻道:“上吊也要口氣,不興我歇一天?昨兒傍晚回來,一直腳不沾地,先前還去了姑姑家里,看了看我表姐。”
薛放不以為然:“你這麼忙,還往我這里跑?”
陳十九郎看出他確實臉不對:“聽說你接手了那件紅綃閣花魁被殺案,該不會是這案子難住你了,臉這麼差?”
薛放定了神:“那案子的兇手都死了,有什麼可難的。”
陳獻嘆氣:“這解語姑娘,我也是顧過的,著實不錯,就這麼給殺了也是可恨!”
薛放又氣又笑:“原來還是你的相好。整日往那些臟的地方鉆,你也不怕得病,以后別我的豆子。”
兩人說話間,旁邊那年時不時打量他。
薛放皺眉:“那是誰。”
陳獻笑道:“你不認識他,他是吏部聞侍郎之子,聞北薊。”
聞北薊忙向他躬行禮。薛放只點了點頭。
陳獻見左右無人,上前對薛放道:“我聽說,之前楊家大小姐來過了?”
薛放意外:“你又知道了?”
“我何止知道……”陳獻言又趕忙止住。
薛放看著可疑:“什麼意思?”
“沒、我隨口說說。”
薛放盯著他,忽然想起他方才說去姑姑家里。
他一把拉住陳獻,拽著他走開了幾步:“今兒……楊大小姐可去了夏府,你姑家姐姐不是那個嫁給趙史的夏什麼嗎?你總不會……”
陳獻有點尷尬。
他這次回京自然也想看看薛放的,誰知又聽說楊儀被請到了巡檢司。
起初陳獻有點擔心,不知楊儀有沒有告他的狀子。
方才見了薛放,詢問了幾句,便確信楊儀沒有說。
只是想不到,他本來要掩飾跟楊儀見面一節,可薛放居然猜了出來。
十九郎笑:“你還提,你怎麼不告訴我,那位從之先生就是……”
“你真見了?”薛放驚疑。
陳獻無辜道:“我正在表姐那里坐著,就被請進去了,我就算不想見,也沒有飛天遁地之啊。”他可不敢提自己在跟楊儀照面前,早就猜到了十之八/九。
薛放有點張而警惕地:“那你有沒有胡說八道?”
陳獻道:“我難道是傻子麼?我當然裝作不認識的。”
薛放放松:“算你機靈。告訴你,別給我風聲,不然……閹了你!”yushugu.COM
他做了狠狠的手勢。
陳獻突然覺著自己那又有點作痛。
猶豫了會兒,陳獻道:“十七……”
薛放心不在焉:“嗯?”
陳獻道:“你跟……到底什麼關系?”
薛放扭頭:“該問的問,不該問的別問。”
十九郎道:“你不說,我怎麼知道以后該怎麼對?”
薛放吃驚:“什麼怎麼對,你還想見幾次?”
“那可不一定……”
薛放擺手:“就算見了你也裝作不認識就罷了。又說什麼怎麼對的?”
陳獻咂了咂:“我覺著實在是個極有趣的人,我從沒見過這樣有趣的子……”
“什麼意思?”薛放骨悚然,揪住他的領口:“你可別打的主意!”
陳獻推開他:“總之你跟我個底,你到底是想跟玩玩兒呢,還是認真的……要是前者,那我倒也可以掛個號,要是后者,我就只能‘朋友妻不可欺’了。”
“玩玩兒?”
“別裝了,你跟拉拉扯扯,好像也很愿意跟你拉扯,我看行事不拘一格,還以為是個風流不羈的,以為你早跟……”陳獻戛然止住:“還是說,你是了真心……喜歡上人家了。”
“你在說什麼!”薛放燥了:“什麼真心假意,喜歡不喜歡,我就從沒討厭過,從來都是真心!”
陳獻呆了呆,幸虧他聰明:“我是說那種喜歡,就是那種……比如私定終之類,男之間那種。”
薛放呆怔。
陳十九郎打量他的臉:“你這樣子,像個呆頭鵝。”
薛放的結一。
“你若對無心,”十九郎問道:“那你先前做夢夢見的是誰?”
薛放更驚呆了:陳獻怎麼也知道了?怎麼自己那點事兒是個人都知道了。
陳十九郎皺眉:“難不是別的什麼人?我以為你必定是夢見了。”他咳嗽了聲:“你要是真的另有所,那我可要……”
“你要干什麼?”薛放眼神凜然。
陳獻只覺著一寒意罩了過來:“呃……”
他正要想個別的說辭,一時卻言語匱乏。
聞北薊默默地看出了他的為難,便故意轉頭對屠竹道:“先前是楊大小姐來巡檢司了嗎?”
屠竹沒想到他會開口:“是,是啊。”
聞北薊只是拿他當個過橋,回頭看向陳獻跟薛放:“剛才門口下車,我看到有個……不是巡檢司打扮的小廝模樣,說是告訴俞三爺,什麼大通碼頭有什麼變故之類。”
薛放對這個不興趣,何況跟俞星臣有關。
陳獻暗暗松了口氣,故意問:“什麼變故?”
聞北薊道:“我也不曉得,但是那個……好像是俞大人邊的一個伶伶俐俐的侍衛說了句‘不好,儀姑娘正去了’之類的話。不知道是不是那位你們說的楊大小姐?”
話音未落,薛放已經變了臉:“你說什麼地方?”
“是大通碼頭。”
薛放折大步往外去了:“你自便,我沒空奉陪了。”
陳十九郎眼睜睜見他離開,額角的汗,回頭問聞北薊:“你什麼時候聽他們說的這些,我怎麼沒聽見?”
聞北薊道:“你當時只顧四打量,我走的慢在后頭,就多聽了兩句。”
陳獻吁了口氣:“還好,差點兒沒兜住了。罷了,咱們還是快走吧,眼見我也好回去了,還得把你送回你家里去呢。”
聞北薊道:“十九哥要是忙,不用管我,我反正也有人跟著。”
陳獻了他的臉,看到他臉上被的頓時發了紅,十九郎笑道:“你生得這個樣子,萬一人以為是個孩兒,把你搶走了,我可沒法兒跟你們府里代。”
兩人往外走的時候,聞北薊道:“十九哥,你以后不要再對楊大小姐無禮了。”
陳獻疑:“嗯?”又笑:“我哪無禮了,只是跟開個玩笑罷了。”
聞北薊道:“人家畢竟是孩兒,而且我看薛小侯爺對也很上心,萬一他知道了你輕薄楊大小姐,可怎麼辦?”
陳十九郎撅著道:“那就輕薄了?我都沒到!”
“唉,你說的那些話就夠破格的了。”
陳獻哈哈大笑:“你綿綿地說這些話,倒像是我娘。”
聞北薊臉上發紅:“我是為你好,別只顧玩兒。”
兩人往外正走著,冷不防外間一行人經過,為首一個正是馮雨巖,猛轉頭看見兩人,眉頭一皺:“十九?”
陳獻瞥見他的時候想逃,已經晚了。
只得低了頭,乖乖地走到馮老將軍跟前,規規矩矩行禮:“老大人。給您請安了。”
馮雨巖詫異道:“我約聽人你回來了……怎麼跑到這里,不去見我?在這里晃什麼?”
“呃,剛才看見了十七,跟他說了幾句,正要去見您老呢。”
馮雨巖細看看陳獻,又看向旁邊的聞北薊,和悅:“聞公子。”
聞北薊早也行了禮:“老大人。”
馮雨巖回頭對后的孟殘風道:“你看好了,他在鳴縣干了兩年,除了上次那個飛尸案……是照縣越界行事,其他的,都從無大、惡刑事發生,到時候調回來給你調/教,你覺著如何?”
孟殘風道:“您看上的人,自然是不錯。”
陳獻暗暗苦,面上卻還溫和謙恭:“我才干了兩年,還有的熬呢。承蒙老大人抬舉了,何況這京畿司人才濟濟,我可不敢忝列其中……”
馮雨巖對他的態度頗為滿意,點頭道:“總是聽你夏將軍夸獎你懂事,謙和又能干,這京畿司里最缺這樣的人,橫豎我心里有數。”
說了幾句,馮雨巖道:“我還有事,以后再說。你去吧。”
陳獻剛要走,馮雨巖回頭:“別總跟著十七郎廝混,小心被他帶的也沒規矩,”說著回頭對孟殘風道:“剛才是不是無故就又跑出去了?記他一次缺勤,回頭警告他,再若累積兩次,打十板子,不,二十!”
孟殘風得意道:“是,早已經記下了。”
陳獻畢恭畢敬,等他們遠去,才嘆了口氣:“聽聽,我寧可不回來。”
聞北薊卻眼地說道:“回來也好,我見一次十九哥也不至于這麼艱難了。”
陳獻橫了他一眼,卻又思忖:“他匆匆地,莫非往大通碼頭去了?”
聞北薊道:“多半。”
陳獻眼珠又烏溜溜地開轉,聞北薊就知道他又有了主意。
小甘也沒有整理裳,被顧瑞湖一行人簇擁著,來到靠岸的一艘大畫船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