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隆冬,枯枝聳立,天愈發得嚴寒。
金華殿生著地龍炭盆,暖適,穿薄衫還覺熱,小窗關時不僅不到外面分毫的寒氣,偶爾會生出一層薄汗。
兩個小家伙雖不會爬,卻淘氣得,見了娘親爭著搶著都要抱抱。
伶玉頗覺頭痛,稷兒養得好,即便胎生不足,過幾個月也慢慢追上來,跟安兒差不多大了,白白胖胖的像個糯米團子。
手忙腳地哄著兩個娃娃,母想要幫忙,一抱兩個孩子就哭個不停,黏著伶玉。
李玄翊下了朝,也沒換朝服先去了金華殿。
門聽見里面孩的哭聲眉心一,腳步加快了些。
“怎麼哭了?”
過屏風看見里面的春神一僵,沉聲對后面尾隨進來的福如海道:“滾出去!”
福如海低著頭沒看清啥就被皇上厲聲吼了一嗓子,險些站不住腳,連連點頭退了出去。
因著兩個娃娃黏伶玉,大多時候都是伶玉親自喂的.水。
聽見外面靜,伶玉忙背過了。
這種形不是李玄翊頭一回見了,有時夜里也要被吵上一兩回,煩人得厲害。然對這兩個小崽子倒是比對他還盡心,李玄翊沉著眼,面不虞。
“都這麼大了,給母便是。”
伶玉聽了這話,不可思議地看向男人,這兩個娃娃才幾個月,連爬都不會,哪里大了?
男人似是看出的意思,也覺得這句話不合適,下意識了下鼻骨,坐到榻邊,將小皇子抱了過來,“別整日沒事就知道哭著撒黏你娘親,好歹是個男子漢。”
伶玉笑了下,“皇上對稷兒說這些,稷兒又不懂。”
果然,小皇子聽了不僅沒甚反應,還樂呵呵地去扯李玄翊的頸掛的玉珠,天底下也就他敢在太歲頭上土。
哄著兩個小娃娃睡著,母抱著出了去,伶玉只覺得筋疲力盡,歪著子依偎到男人懷中,眼神暗淡下來,“臣妾小的時候可沒有安兒幸福。”
聞言,李玄翊眼眸了下,低低地看向,正說什麼,懷中子忽然彎一笑,“都過去了,臣妾現在有皇上,有稷兒和安兒,沒什麼不滿足的。”
那張明黃的外袍裹住子的形,平素穿在上上朝時的朝服此刻多了分旖旎之。
李玄翊扌莫著子的綿,眼眸中流出不同以往的風流浪,“汏了。”
伶玉面容赧,死咬住一句話也不說。
……
皇上回宮后,徐寶林好歹見過皇上一面,可何寶林是連面都沒見過,心里急得不行,面上見了人也要裝出一副云淡風輕的模樣。
“呦,何寶林又是要故技重施,在花園等皇上?”
徐寶林經過廊道,看見長亭素襦的子,也真是為難何寶林了,大冷的天穿得這麼單薄。
何寶林本是打探好了皇上會路過此,故而才穿這樣,可徐寶林一番揶揄,臉上掛不住。
“我能等到皇上也是我的本事,哪像徐寶林,求來的寵也人奪走了。”
說的是宸妃那件事,徐寶林聽出來,氣得眼眸一瞪,偏想不出一句堵的話。
“何寶林就自求多福吧!”
這日李玄翊確實會經過花園,不過邊跟著一子,正是伶玉。
如今了冬,花園最多見招眼的就是園中的雪梅,凌寒而綻,如嫣紅。
伶玉不賞花,只是陪圣駕出來走走,沒一會兒就有些累,看了眼旁邊的人,帝王興致不減,看不出半點要歇息的樣子。
旁的人嘀嘀咕咕說了句,李玄翊沒聽清,“又在編排朕什麼?”
伶玉討好地一笑,“臣妾哪敢。臣妾只是想出力的分明是皇上,怎麼臣妾這麼累。”
聞言,李玄翊面憋得鐵青,幸而那些宮人離得遠,若要將這話聽了,又得讓落個不知檢點的罪名。
“胡鬧,什麼話都敢說!”
伶玉嗔了句,“臣妾也只是跟皇上說說罷了。”
如此男人面才緩和些。
沒過攬月亭,先聽聞了一陣琴聲,接著是子婉轉清麗的歌。
一奏《破陣曲》,氣勢錚錚,鐵骨烈烈,訴盡將士的征戰艱難。
這后宮的子要想得圣寵,靠一張臉,沒個十八般武藝也是不行的。
伶玉抿抿,覷了眼皇上的面,果不其然在男人眼中看到了一抹贊許。
皇上惜才,不只是在前朝。
攬月亭中,何寶林奏完一曲便歇了,抬眼看見遠的帝王,微微一笑,目待看清皇上邊的子時,笑意陡然僵住。
“妃琴藝進許多。”
李玄翊了攬月亭。
亭中恰好擺了兩張石凳,凳上鋪了厚實的墊子,坐上去溫暖舒適。
伶玉不聲地掃了眼茶碗擺置,皆用了心思,照著兩個人的用度。心底哼了聲,自是不能委屈自己站著,意味深長地道了句,“何寶林有心。”
接著,自己坐到了多余的石凳上。
如此,攬月亭中何寶林只能站著了。
頗為委屈,想跟皇上說什麼,卻見皇上毫沒有訓斥宸妃的意思,尷尬地笑了笑,站在一頗為無措。
李玄翊看一眼旁邊若無其事坐著的子,有些好笑,指腹撥了撥扳指,淡聲說:“妃方才彈奏的可是《破陣曲》?”
皇上先開了口,何寶林斂起心緒,婉笑了下,“正是《破陣曲》。”
“皇上駕親征,如今凱旋,嬪妾想盡些微薄之力,便新學了一曲,彈奏給皇上。技藝未,嬪妾獻丑了。”
李玄翊溫下聲,“妃彈奏得甚好。”
得了夸贊,何寶林笑意更深了,瞄一眼旁座的宸妃,掩隨意一句,“嬪妾看宸妃娘娘毫無興致,可是覺得嬪妾彈奏得不好?”
伶玉輕笑,“何寶林說得對。”
咬住最后幾字,“確實獻丑。”
何寶林不知一個宮出,哪來的底氣笑話彈奏不好,“嬪妾確實技藝不,不如請娘娘指點一二。”
伶玉眼眸風波不,“那就讓皇上做個見證。”
“何見證?”何寶林狐疑。
伶玉捋走耳邊的碎發,不不慢地飲了盞清茶,“本宮若是贏了你,日后何寶林都不許琴唱曲。”何寶林最擅長的就是曲藝,皇上也最這兩點,要是日后都不在琴唱曲了,再難得圣寵。何寶林些許猶豫,轉念一想,宸妃宮出,就算學過曲藝也上不得臺面,沒甚好怕的。
“嬪妾答應。”
伶玉一笑,俏皮地沖李玄翊眨了下眼,“皇上聽清了,可不是臣妾欺負何寶林。”
李玄翊不知又憋著什麼壞,都是兩個孩子的娘了還這麼不像話。
不過這麼看著他,好似讓別人以為他出事不公,偏心于一般。李玄翊當沒看見伶玉眼里的狡黠,平靜淡然地“嗯”了聲。
何寶林先前彈奏了一首《破陣曲》,琴而坐,又一首《九州塞上》徐徐奏響,配合的婉的歌,樂曲時急時緩,輕輕中又有著鏗鏘之力,料想宮中伶人曲師不過如此。
李玄翊微擰眉,何寶林琴藝功底確實湛。
一曲奏罷,何寶林盈盈起,沖著伶玉一笑,“請娘娘指點。”
伶玉坐到琴后,指尖撥了下琴弦,已有兩年沒琴了。
眸中閃過一抹暗。
“錚……”
琴音奏起,何寶林自練琴,一眼就看得出彈琴人的技藝,可現在竟然看不出宸妃究竟是練至極還是在裝腔作勢。
三聲響過,伶玉指尖陡然加快,箏聲鳴鳴,猶如千軍萬馬奔騰之勢。
何寶林眼眸一瞬瞪大,目怔然,怎會……這指法……宸妃是從何學的!
刀劍影,兩軍廝殺,伶玉啟輕唱,洋洋盈耳,仿若繞梁之音。
“箏……”
一曲終了。
伶玉眼尾微紅,斂了心緒,起時眸子微彎,“如何?本宮可指點得了何寶林?”
……
離了花園,伶玉察覺皇上似有不高興。悄悄勾住男人負在后的手掌,“臣妾一直想彈給皇上聽的,只是沒找到時機……”
李玄翊驟然停住腳步,拇指不停轉了幾圈扳指,看向伶玉時眼眸深沉,“上行教給你的指法,刻意練為彈奏給高洹聽的?”
伶玉心頭一跳,帝王這番話猜得一般無二。
男人眼毒辣,一眼就看出是被中了心思,黑著一張臉,倏忽拂袖,甩開了伶玉的手。
……
坤寧宮
白
日殿門關,溪柳守在外面,寢殿里不時傳出子的一陣嚶嚀。
俞行之干凈了手上的水漬,為榻上子穿好衫。
帷幔卷起,皇后臉頰的紅尚未褪去,眸中卻是涼淡的。
“宮里人多眼雜,這幾日你就在外間伺候花草。”
俞行之一笑,“娘娘最是會過河拆橋,是奴才伺候得不盡興,讓娘娘沒半點的留。”
皇后穿好里,眼眸冷淡,“本宮是皇后,你只是本宮養的一個奴才。”
奴才?
呵!就從沒把他當過人。
俞行之俯下,冰涼修長的指骨探進里,到的,皇后陡然一驚,猛地揮起手就要落到男人臉上,俞行之一把抓住子的手腕,“娘娘不是喜歡奴才伺候嗎?”
“俞行之,你放肆!”皇后咬牙。俞行之眼眸涼淡,“奴才為娘娘做了這麼多,放肆了又如何?”
“娘娘,德妃娘娘求見。”
溪柳走到屏風外,看見里面的兩道人影頗為著急。
因著將要年宴,德妃有些舊務要與皇后商議。
原是不想來,可不請示皇后,怕要落人口舌,故而走了這一遭。
到坤寧宮時,正殿外只守著一個宮,是皇后的侍,德妃頗覺意外,皇后的丫頭不在里面侍奉,怎的站到外面了,倒像是在放風。
溪柳將迎進去,稱皇后在小憩,讓等些時候。
德妃下心中狐疑,等了會兒,不時看一眼寢殿。
頃,皇后從寢殿里出來,面紅潤,眼尾微,眸中波漾,比起小憩,更像做了別的事。
臨走時,德妃留了個心思。
坤寧宮有一婢是的人,夜,那宮過來報信,自己走不久之后,殿里出來了一個新調進坤寧宮的太監,皇后對其頗為厭惡,從未有過好臉。
德妃擰眉,直覺告訴,這個新來的太監與皇后絕沒那麼簡單。
……
那日花園后,伶玉一個人回了金華殿悶悶不樂,整整小半月,皇上雖來金華殿,可也只是看看稷兒安兒,對搭不理。
皇上在乾坤殿宿了小半月,福如海不知宸妃娘娘又怎麼把皇上招惹了,不過看現在這樣,皇上還要冷著宸妃娘娘幾日。
福如海心底默默嘆了口氣,深深慨當奴才不易。皇上與宸妃娘娘都有兩個孩子了,還跟年夫妻一樣鬧別扭,宸妃娘娘年紀小有可原,但皇上都快而立,怎麼也這麼小心眼。
當夜,殿外傳進一聲通稟。
徐寶林父親這回攻打南蠻有功,皇上怎麼著也得給幾分臉面。
福如海思量一會兒,將徐寶林手中的食盒接了,送到殿里。
帝王端坐在案后,手執書卷,眉眼看似專注,實則好半天才翻過兩頁。
瞥一眼福如海手中的食盒,眼眸微,漫不經心地問,“哪來的?”
只這一句,福如海就聽明白了里面的意思,皇上這是想要宸妃娘娘送的。此時他拿在手里頗為心虛,心掙扎了會兒,當作沒聽明白皇上的話。
“回皇上,晚晴苑寶林主子特意做的羹湯,給皇上送來。”
李玄翊眼中神淡了下去,不輕不重地嗤他,“你現在是越發會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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