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儀跟小甘都有些吃驚,沒想到夏綺這麼不給趙世面。
不過,好像是夏綺常常如此,趙世竟然沒怎麼惱火,只道:“為了騫哥的事兒,反把我弄得里外不是人,老太太罵我一場,方才連這小丫頭都敢說我,如今又是你了……罷罷,都是我自找的。”
楊佑持在旁看到這里,笑著說道:“四爺不過也是一時疏忽,就連我這個家里人,都不敢相信大妹妹是這樣神異,何況是四爺?不過從今日起,我可算是服了大妹妹,再不敢小看了。”
他笑著把話岔開,拉著趙世去了。
這邊夏綺又看向楊儀:“其實我也不用說別人,昨兒我也看輕了姑娘,雖不曾惡言相向,到底失禮,向你賠個不是吧。”
說著竟微微欠。
楊儀瞅著隆起的肚皮,趕忙扶住:“有孕在,萬勿如此。”
夏綺淡淡道:“不妨事,我自己的子自己知道。”
楊儀想起夏家太太托付的事,只不便主開口。
目相對,夏綺忽然又問道:“你今日怎麼不穿男裝了。”
楊儀怔忪,竟不知為何問這個,而自己要如何回答,畢竟昨兒穿男裝的緣由可不好代。
正遲疑,夏綺卻一笑:“我有些乏了,楊姑娘且請自便,就不奉陪了。”
點點頭,扶著丫鬟往外而去。
那丫頭英荷時不時回頭看楊儀,仿佛有話說,卻又仿佛礙于主人,不敢開口。
小甘在楊儀旁,忍不住輕輕在耳畔道:“我還以為回心轉意要請姑娘給看呢,這好怪……”
楊儀也覺著略怪,聽夏綺為出頭,又向自己致歉,本以為是回心轉意,想要自己給看病了。
沒想到竟一字不提,好像全沒有那件事似的。
就在這時,楊家那邊也派了人來詢問形。
原來老夫人家里急等著消息,生恐又鬧出事端,所以著急派人來打聽
此刻,楊儀又給騫哥兒診了脈,脈象平和且穩,已經不像是先前那樣虛促。
小孩子的神臉也大有好轉,已經乖乖地把藥都喝了,形穩定。
楊佑持忙出去告訴,對來人道:“回去告訴老太太跟太太眾人,大小姐先用針灸之法,又用湯藥,十分妥帖神效,如今府里的哥兒已經了險,家里不必擔心了!”
那人飛奔跑回去報信。
這會兒,里間趙家老太太帶人走了出來,一眼看見楊儀,滿面堆笑,出手來:“儀姑娘,真真了不得!”
老太太地握住楊儀的手:“今日若非是你,我這條老命真不知將如何,難得你的醫出眾是一件,為人又是這樣的風清月霽,不計前嫌而來。正所謂有妙手,亦有仁心。豈不令人喟。”
旁邊趙家眾人聽著老太太的話,連連稱是。
楊登忙道:“是小孩子家,終究有些口沒遮攔行事不周,老太太莫要夸壞了,以后怕又惹事生非的。”
趙家老夫人連連搖頭:“楊太醫,我知道你為人謙正,不過若我說,似儀姑娘這般‘口沒遮攔行事不周’若多些,對如我們這種什麼都不懂兩眼一抹黑的人來說,卻是福氣了。也不要說‘惹是生非’,別人我不敢說,在我們趙家上下,都記著的恩。”
這話說的有點重,楊登忙道:“不敢不敢。”
老夫人看向趙世,趙四爺又有種不祥之,不等老太太出聲他自己先走過來:“昨兒是我鬼遮了眼,把上門的菩薩往外推,老太太之前罵了我,我們也說了我,如今我再正經給儀妹妹賠個不是,不要跟我這糊涂人計較了吧。”
楊儀道:“不敢,當不起。”
趙世笑道:“自然當的起,你救了騫哥,就也是救了我了。”
老夫人這才滿意:“這幸而是儀姑娘大度,但凡要不見諒,我立刻你老子把你帶到門外,先打上二十給出氣,若還不原諒,就一直再打。”
趙世道:“我說什麼來著?我的命果然也是儀妹妹救的。”
大家一時都笑了起來。
楊登同楊儀說了兩句話,跟趙家的人吩咐,他們把羚角鉤藤湯服個三天,去去病,這幾日務必飲食清淡等等。
眼見此事了,楊登便告辭,趙家的人一再挽留,楊登只說家里也牽掛著,倒要回去的好。
正在此刻,老太太邊丫頭低低在耳畔說了一句話。
老太太一怔,思忖了會兒,一擺手,卻對楊儀道:“你來了兩次,都沒有好生招待,著實失禮,只好等騫哥兒大好了,改日鄭重其事請你們過來,讓騫哥也給你磕頭。”
楊儀聽說的如此鄭重而客氣,忙起道:“老太太客氣了,實在不敢。”
老太太頷首,又笑對楊登道:“楊太醫,人都說子不如男,今日我看令千金,比你們這些當太醫的更上一層。”
楊登苦笑道:“您老人家說的是,只恨不是男兒。”
老太太道:“不是男兒,也做了男兒事。不……應該是做的比男兒都強。”
趙世在旁邊暗自咋舌,這話若是昨天聽見,他怕要逆反的竄到屋頂上去,如今卻只有心悅誠服的份兒。
老太太說了幾句,吩咐趙世替他好生送客。
等趙四爺陪著楊登楊儀出門之后,老太太的丫鬟才道:“您方才怎麼不提這儀姑娘給綺看胎的事呢?好不容易人來了,如今又白白走了。”
趙家老夫人道:“你懂什麼,方才綺兒在這里,儀姑娘所做所為,看的真真的,昨兒儀姑娘又是沖來的,若想儀姑娘看,為何一字不提?的子是有些古怪的,連我也不便勉強,橫豎看自己的意思吧。”
小丫頭連連點頭,又道:“若不是今日親眼見了,我絕不信一個沒出閣的孩兒能這麼厲害!看給騫哥針灸那手法,比太醫們更妙練的多呢,可惜是個孩兒,要不然只怕早了太醫院了。”
老太太當著楊登的面兒說楊儀比男兒強,此刻聽了丫頭的慨,忍不住也說道:“就只這一點是有些可惜了兒的,若這太醫院里的太醫都像是一樣心細、謹慎,不怕得罪人敢說真話,又有真本事……這世上生了病的人就有救了。”
丫頭也嘆說:“誰說不是呢?幾天前不還說,一個不知哪里來的庸醫,活生生地把程都尉家一個小姐治死了的嘛。”
老太太心有余悸:“我正是因為這個,所以不肯人去再找別的,幸虧只請了儀姑娘。”
此時里頭丫鬟來說,騫哥兒找祖母呢,老太太喜笑開,趕忙進去看小孩子了。
楊儀等離開趙家,出了史街,楊儀隔著車窗楊登。
楊登正騎馬,問何事,楊儀道:“我有幾句話想跟父親商議。”
“家去再說就罷了。”楊登回答。
“回去了必然事多,一時半會兒沒法說話,”楊儀道:“前方有個茶樓,父親在那停一停可使得?”
楊登略微猶豫,終于答應。
楊佑持極聰明,知道楊儀想跟楊登私下說話,于是只陪著他們上樓,吩咐送了兩樣茶點,自己便先下樓回府,他先回去也能府里安心。
茶室之中,楊登吃了一口茶:“什麼事,非要在外頭說?”
楊儀道:“今日趙家的事兒雖然過了,但……昨日的形父親也見到了,再住下去,難免生事。”
“這是什麼話?”楊登立刻聽出話風不對:“不要胡說。也不要胡思想。”
楊儀道:“我并不想說誰的是非,只是就事論事,昨日姨娘趁我不在,竟要把我的丫頭賣給一個吃喝嫖賭樣樣都能的下流貨,偏偏是那個人,當著我的面兒說,我的吃穿用度甚至邊的丫頭,都是府里給的……他的意思是,姨娘要怎麼置我的丫頭,或者我這個人,都是應該的,都是我們該逆來順的,我豈能容忍。”
“是什麼混賬人,敢這麼說話!”楊登了怒。
楊儀一抬手:“連一個外頭下作之人都如此說,何況府?昨日為了我跟姨娘吵起來,再加上趙家的事惹怒老太太,竟罰我足,焉知以后還沒有比這些更厲害的?所以我說遲早晚會生事,與其鬧得難看,不如我先搬出來。”
楊儀說到最后一句,楊登猛地站起:“你說什麼?搬出來?”
他見楊儀不言語,但臉很鎮定,他的心狂跳:“你又要搬到哪里去?”
“京城偌大,總有立足的地方。”楊儀扭頭看著車窗外街市上,車水馬龍,熙熙攘攘。
“你……”楊登簡直懵了,呆了半晌才道:“你莫不是說,你想在外頭自己安立命?”
“我又不是沒這麼做過。”楊儀淡淡地,抬眸看向楊登:“總比在家里弄的犬不寧,撕破了臉的難看要好。”
楊登本想說這是胡鬧,一個孩兒只在外本就不像話,而且又靠什麼活著??可又想當初楊儀確實也是一個人流落,再難也活了下來。
的醫又妙,若說安立命,想來也不是難事。
“不行,不行!”楊登搖頭,著楊儀道:“好不容易回了家里,才幾日,又要往外搬!誰家過日子沒有個磕磕,沒見吵個架就往外跑的,你怕姨娘再賣你的丫頭,我回去說就是,為了這點小事何至于……”
楊儀忽然道:“你為什麼跟說我沒了娘,是可憐人。”
楊登一頓,慢慢地坐了下來:“我……因為當家,不過是想對你好些。”
“我用不著,”楊儀冷笑:“不來害我,已經是我的福氣。對我好,是父親你太過天真了。”
楊登怔怔地看著:“儀兒!”
楊儀拿起桌上的茶喝了兩口:“我昨日已經在老太太跟前跟把話說開,彼此間水火不容,何況我也不想如昨日一般,就算出門給人看個診,也要見不得人,搬出去是我想到的最好法子。”
“不行,”楊登還是那句話:“先前你在外頭如何我不管,如今回到家里,好歹是閨閣中的孩兒,自己跑到外頭去住,你真以為竟有這樣簡單?”
這確實并不簡單,楊儀扮男裝,在外頭走,沒人知道份,自然也沒人說什麼。
可若是太醫楊家的閨中孩兒獨自一人出府居住,非但背后說的會不計其數,更且安全可虞。
比如京那些地無賴閑人等,最是消息靈通,無孔不,誰敢料定這其中沒有狗膽包天不顧王法的。
楊儀道:“這當然不是簡單的事,可若非沒有辦法,我也不開這個口了。”
“總有辦法,”楊登不由分說:“你且打消這個念頭,我回府后立刻跟老太太跟你姨娘說……以后、必定不準有人再給你不痛快,好不好?”
楊登心想,今日總算把趙家的事解決了,老太太那里必定高興,此刻去說事,必然順利。
至于顧莜那里,他也自有法子。
楊儀正在思慮,卻聽門外似有腳步聲,而后是人聲:“車備好了?”
另一個人回答:“回主事,已經備妥了。”
楊登正覺著那人聲音有些悉,聽到后面“主事”,頓時確信無疑。
他起開門,驚喜加:“俞主事,果真是你。”
郎中,俞星臣轉,臉上出詫異神:“登老爺,巧的很。”
里間楊儀抬眸,淡淡看他一眼。
起,微微欠。
俞星臣也點頭回禮:“儀姑娘也在。”
他又看向楊登道:“我先前聽人說,登老爺跟儀姑娘去了趙府,治好了小公子的病?”
楊登忙道:“還好沒出大事。俞主事也聽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