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下午放學后，一中校門口的數輛豪車陸續朝顧家方向而去。

“真是稀奇，顧靈思這次居然把聚餐安排在家里！”

夏凌開口就是吐槽。

坐在自家車上，旁是明黛，兩人正在前赴顧靈思約的路上。

今天直到下午最后一節課，顧靈思都沒有公布晚上聚餐的地點，大家沒多想，以為會習慣地安排在他們常去那幾家餐廳。

誰知等放學，顧靈思群發消息提及的晚餐地點，竟然會是顧家老宅！

這故意踩著點，就像是在害怕說得早了，就會有人反悔不去……

明黛沒出聲，靜靜著車窗外。

天幕漸漸昏暗，不知何時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車車外溫差大，車窗玻璃便籠上一層薄薄的霧，讓窗外飛逝的風景變得模糊，沿車道亮起的霓虹燈火如風中飄搖的豆火。

視線隨之被模糊、阻隔，明黛忽然發現，自己以前看見的顧靈思好像也是這樣，隔著一層籠了霧的玻璃，玻璃后的人如鏡中幻影，從不真實。

而現在，那面玻璃上的模糊霧氣正在一點、一點地去，讓逐步窺見真實的顧靈思——那個前世從未真正看明白過的顧靈思。

“顧家到了。”

夏凌小聲提醒。

明黛恍然回過神，才驚覺時間在沉思里已經悄然流逝。

黑夜里，匍匐盤踞的顧家老宅就像是一頭巨大的，張開黑雕花鐵門形狀的猙獰大口，吞下一輛輛陸續而至的車。

徹底黯淡下來的天，烏沉沉的雨幕低垂，得人不過氣，深宅大院里養的大樹在狂風里張牙舞爪，間或亮著的幾盞微弱燈火，本驅散不開黑暗。

當然，平時這座老宅并不是這樣，它優雅而華麗，坐落在燕京最老的富人區，從外面看來，這一片低調得像座城市里的森林公園，只有深曲折的林蔭車道，才能看見沿路的一座座大宅。

顧家老宅屬于其中占地面積最大的幾座，以主樓為中心，兩座附樓如鳥翼擁簇，它建超過五十年，曾有顧家三代人居住在這里，是顧家的象征。

此時，隨著一輛輛車的抵達，主樓魚貫而出幾名傭人，打著傘，護送著從車上下來的客人們。

眾星拱月的顧靈思走在最前，舉止優雅似空谷幽蘭，來到這座大宅，那周氣質便如魚兒回到水里般相得益彰。

忽然想起什麼，在簇擁的人群里回頭，笑眼明亮地朝明黛來，語氣親切：

“明黛，你快到前面來！”

其他人都知道今天能被邀請來顧家是因為明黛，盡管有人不爽，卻還是往兩邊退了退，給明黛讓開一條通往顧靈思的路。

這其中，以唐雪臉最難看，連看都不愿意看明黛，哼了一聲扭過頭。

眾目睽睽之下，明黛沒。

在旁人看來，戴著傻氣眼鏡、剪著傻氣劉海的，是因為寵若驚呆住而不敢上前。

只有明黛，和旁的夏凌知道，是不愿上前。

“哎呀。”

顧靈思笑著就要過來拉明黛。

“明黛是誰？”

優雅聲翩然而至。

有誰低呼出聲，隨即匆匆避開，順便響起幾道此起彼伏的“阿姨”和“夫人”。

顧靈思立刻調轉腳尖，眼里迸發出強烈的驚喜，輕快跑向來人：

“媽媽！”

是顧母魏因！

室開著熱烘烘的暖氣，魏因上便只穿了件印花真長，布料夸張的彩撞宛若藝畫作，偏偏與舞蹈演員出、材曼妙的魏因十分融洽。

非但沒有住的貌，反而襯得越發的明艷人，除了眼尾的淡淡細紋，幾乎看不出任何歲月停留的痕跡。

就連那雙眼睛，也沒有半點被生活蹉跎的滄桑，像個天真亮灼，一看就是幾十年來順風順水被寵慣的。

此時的魏因被顧靈思親昵摟住手臂，笑瞇瞇地拍了拍的背。

顧靈思：“您不是去F國，要后天才回來嗎？”

魏因：“因為想我的寶貝，所以提前回來了呀。”

母倆的親讓周圍人會心一笑。

明黛沒笑。

很安靜，隔著厚厚的黑框眼鏡，那雙琥珀如璀璨寶石的雙眸，不期然與另一雙恰好看來的琥珀眼睛對上。

“你就是明黛？”

魏因頗覺得稀奇，上下打量明黛，

“你也是我們靈思的朋友嗎？”

顧靈思正要笑著點頭。

另一個緩慢，略微低沉，卻咬詞足夠清晰的清泠聲音響起：

“不算朋友，同學而已。”

人人倒吸涼氣。

魏因臉上的笑也慢慢消失。

高傲地收回落在明黛上的視線，回歸的寶貝兒。

如此輕描淡寫、不以為然，就像是略過了區區一個讓懶得留意的件。

魏因手扶在顧靈思腰后，仍是親和語氣：

“難得我們靈思今天邀請這麼多朋友來家里，大家記得玩得開心哦！廚房那邊我已經吩咐過了，想吃什麼就說，千萬別客氣！”

“謝謝阿姨！”

“魏阿姨你還是這麼麗！”

年們紛紛起哄，把魏因哄得笑不攏。

“一個個的就是甜！”

他們的熱鬧，好似把明黛摒除在外。

這時，魏因略過明黛，看到了后走來的夏凌。

剛才夏凌接了個家里電話，便在車上多停留了幾分鐘。

魏因不由得挑起眉，臉上笑容更加真切親和：

“夏凌來啦？沒想到你會來參加靈思的聚會，你們倆什麼時候關系這麼好的？阿姨看著可真高興！”

這獨一份的熱態度并不會讓其他人不滿。

畢竟那可是夏凌！

哪怕魏因為長輩，依然要尊重并高看的夏凌！

至于夏凌，雖然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聽了魏因的客套話，仍然非常誠實地回答：

“魏阿姨，好久不見。今天我是陪我朋友明黛來的。”

比起明黛的直白，這話就要委婉許多。

……委婉地否認了和顧靈思的朋友關系。

頓時，周圍一片靜默。

魏因臉上的笑容隨之僵住，眼里逐漸燃起怒火——

這兩個孩兒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