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屠竹領著豆子,在車邊不敢走開。
等他們出來了,才忙把豆子先送了上去。
豆子見楊儀進來,才要湊上來蹭蹭,忽然見又多了一個人。
狗子仰頭著薛放,大概是嗅到他上氣息不同,竟慢慢地往后退了退。
楊儀細看薛放臉:“你怎麼了?”
薛放也說不清一時哪兒來的一點邪火,難道只許楊儀跟自己說話?又不是個木頭人,又是這樣出而難得,但凡跟接,自然知道的好。
陳獻又是那麼機敏的狐貍,看他盯著楊儀時候那賊亮亮的眼神……簡直像是什麼見起意的登徒浪子。
不不,不能這樣想。畢竟陳獻并不知楊儀是孩兒。
可這念頭才冒出,薛放又忐忑。
陳獻甚是厲害,他居然才一照面,就能把楊儀往“死”在羈縻州的“楊易”聯想到一塊兒,那……誰能說得準,他有沒有看出楊儀是個子呢?
楊儀盯著薛放。
年沉著臉,眼神不停地變化,他大概不知在想什麼,十分投。
他不說不笑的時候,有一種懾人的寒氣兒,人心里也惶惶然的,連豆子都不敢彈了。
楊儀了豆子,豆子趕往掌心蹭了蹭,似乎在討安。
“咳,”楊儀覺著不該沉默下去了:“旅帥,你說……這洪家的孩兒能找到嗎?”
薛放起初沒意識到在說什麼,停了一刻才道:“當然。以陳十九的能耐,恐怕會很快找到。”
“你說……好好地為什麼要跟人私奔呢?”
薛放道:“誰知道,也許是個傻的。”
“為什麼?”
薛放起初是隨口應付,畢竟他對這個話題很不興趣。
聽楊儀又問,才道:“你看他們家里,以為死了哭天搶地痛不生的,假如是從小爹不疼娘不的、一走了之也就罷了,可家里錦玉食地養著,到頭來為了個男人假死,不顧家里人的死活,這種貨,豈不是白養了?”
楊儀覺著他的話很有道理:“說的也對,這孩子……就算是有什麼苦衷,也不該就那樣對待父母,且還牽連了無辜的人。”
把馬錢子放進藥里,倘若不是陳獻明,楊儀隨行,薛放點醒,判了冤假錯案,那些大夫跟藥鋪伙計,豈非都會因他們遭殃?的父母也豈不是一世傷心。
“能有什麼苦衷?”薛放問。
楊儀道:“興許,是家里安排的親事不樂意,也許……那人家不是好的呢?”
“這又是你胡猜。”薛放搖頭:“你看洪家那兩個老的的形,再加上房間里,什麼金釵玉手鐲,還有那撥步床,梳妝臺,哪一樣不是極好的?比你那屋里竟強上百倍,如果不是疼的父母,豈會如此?既然疼,又怎會給弄個不好的人家?”
如果不是他說話竟又帶上了,楊儀就要點頭稱是了。
薛放又道:“要不我說這子傻的很,豈不知這世上輕浮狂浪的男人多的是,只認得了一個不知哪里冒出來的野男人,就要跟人私定終了……我看,那男人未必靠得住。”
“真的?”楊儀有些懷疑。
薛放道:“你想,但凡是個靠得住的,又豈會攛掇干出那些損人而不利己只利于他的事?挑唆傷及父母,牽連無辜,丟了家跟名聲跟著他走?我看……這不是圖就是圖錢。”
楊儀呆了呆:“你怎麼……這樣篤定。”
“這種事我見得多呢,”薛放不以為然地:“我還敢跟你說了,今日被咱們看出的把戲,對而言興許是最好的出路了,跟著那男的去,下場指不定多慘。”
“我不太懂……”楊儀思忖著:“難道那男人就不可能是個好的了?”
薛放才要開口,忽然一頓:“你不信我的話?”
“我不是不信,就是覺著,事可能有個萬一。”
“絕無萬一,”薛放一笑,眼神閃爍:“既然你不信,那要不要跟我打個賭?”
“什麼賭?”
“如果我說對了,你得答應我一件事,如果你說對了……我也可以答應你一個要求,如何?”
楊儀謹慎:“答應你什麼?”
薛放道:“我現下還沒想好,不過你放心,絕不會你跟我私奔的。”
楊儀猛然一怔,臉上慢慢地泛了紅:“旅帥不要說這些話。”
薛放出口之后也覺唐突,便道:“好好,你就沒聽見罷了。”
此刻已經快到鳴縣巡檢司,薛放心想時候不早,就不逗留了,剛要陳獻來告訴,車窗上反而被輕敲了兩下。
薛放探頭:“怎麼?”
陳獻騎在馬上:“說好了今兒在我那里不醉不歸,我怕你中途逃了。”
“誰逃了?我只是沒工夫,正想跟你說……”
陳獻嘖了聲:“真要走?天兒還早著。好不容易見了面,你舍得就這麼走?”說著又往里張楊儀:“再說今兒又幫了我一個大忙,總該我做個東,多謝你跟從之。”
楊儀道:“陳旅帥盛,不然旅帥你就去吧。”
薛放瞪著:“是我帶你出來的,讓你一個人回去像話嗎?”
陳獻看著他兩個,嗤地一笑:“還說人家相敬如賓,你們呢?”他笑說了這句,又道:“方才衙門來說,照縣的蕭旅帥親自帶人,在衙門等著你呢。有本事你不見他,只管走。”
之前薛放在京畿司領了差事,便人去調照縣跟鳴縣的卷宗。
本以為蕭太康會人送來,沒想到他竟親自來了。
原來蕭太康因為聽說了鳴縣之事,特意過來查看,在陳獻等回來前,他已經瞧過了尸首,本還想趕去鳴三里鎮,幸而還沒,他們已經回來了。
兩下會面,蕭太康先問鳴三里鎮上的案子,陳獻簡單地說了一番。
蕭太康嘖嘖稱奇:“雖不是飛尸案相關,可也夠離奇的,得虧是你們,若是放在別的地方,恐怕免不了又是一件冤假錯案。”
陳獻道:“多虧了十七還有從之。”
蕭太康跟陳獻同為巡檢司的人,彼此相識,只楊儀一張生面孔,他正好奇。
聞言便道:“這位是……”
陳獻面不改地:“是我們嚴仵作的同門。”
“失敬。”蕭太康深信不疑,只當楊儀也是仵作。
他簡略寒暄,就人把厚厚一大疊卷宗拿來轉:“都在這里了,一共有五件案子。”又對薛放道:“我正慚愧,弄了半天費盡心機,仍是沒捉到真兇,可如今巡檢司把案子給你,我便放了一大半心。”
薛放把那些文書接過來,轉送給楊儀,道:“連蕭師父也這麼說,真是把我送到老虎背上了。”
蕭太康笑道:“并非這樣,只是我們都知道,若是有人能夠查明此案,那自然非你所屬。”
陳獻瞥了眼楊儀,見已經開始翻看那些文書,他便道:“我也是這樣覺著。”
此時蕭太康走開兩步,陳獻最先察覺,便跟著走了過去:“蕭旅帥有事?”說著向薛放打了個手勢。
薛放才過來,蕭太康便道:“我先來了一步,去看過你們那尸首,聽你們那嚴仵作說……”
他遲疑著,目在陳獻跟薛放之間徘徊。
薛放看向陳獻,陳獻應道:“不錯,那人的后/庭給不知什麼東西過,還留下些痕跡。”他說的已經夠含蓄了,而且神也夠坦然,語氣夠自在。
然而旁聽的兩個人神各異,薛放的神微微扭曲,臉復雜地回頭看向楊儀。
蕭太康眉頭鎖,試著問道:“沒弄錯麼?畢竟那尸首已經都……許是被什麼別的傷到的?”
這下陳獻不敢回答。
誰知薛放道:“不會弄錯。”
蕭太康看他:“哦?你如此肯定?”
薛放道:“不會錯。而且懷疑照縣的那些尸首也……有相似之。”
蕭太康深深吸氣。
陳獻著他:“這麼說蕭旅帥不知?照縣的仵作也沒有查驗出來?”
蕭太康嘆息:“其實,是有點端倪的。哦……那卷宗里也略有兩筆,只是沒寫得很清楚。”
薛放跟陳獻忙問:“怎麼說?”
蕭太康擰眉道:“你們知道,那五尸首,男都有,所以沈仵作只查驗了子之尸的……咳,好像是有些異樣。但你們知道,死都死了,若還把這些事大肆張揚,非但死者難安,就連他們的家里人都要辱,而且此事過于駭然離奇,要是傳揚出去,只怕轟更比之前還厲害百倍,于是我便沒沈仵作詳細記錄。更叮囑他不能向外半個字。”
陳獻深有同,先前他也是如此吩咐嚴仵作的。
當下在衙門之中,約定俗的,歷來涉及命案,仵作在驗尸的時候,關乎尸首的私,若沒有格外的可疑,或者案子跟男糾葛無關的,一般都不會查驗。
而在照縣飛尸的案子里,因為尸首都會換回原先的裳,所以仵作才格外留意,沒想到果真看到子的那有些痕跡,雖然仵作不敢“大膽猜測”,但看著,確確實實如同行房所留,甚至有干涸的白斑,應是水所致。
只是對于男子……就沒有特別留心了,畢竟過于離奇,匪夷所思。
蕭太康說完后苦笑:“我真沒想到,你們這里查驗的如此詳細。不說都不了。”
陳獻回頭看了眼正在看卷宗的楊儀,對薛放道:“你真的要從之去驗看那幾尸首嗎?”
“當然不。”薛放斷然拒絕,若早知道是這樣齷齪不堪的……他才不會把楊儀弄出來呢。此刻已經后悔的不知怎樣。
陳獻點頭:“我也覺著不該。不過……”他看向蕭太康:“蕭旅帥,那幾尸首如何了?可還在?”
蕭太康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苦笑:“想看也看不的了。之前衙門失火,大家都以為燒死的是元兇,那些人家已經把尸首重新安葬,如今也沒有再挖出來的道理,何況……這個天氣已經過了這麼久,只怕也看不出什麼了,土為安就是。”’
兩個人一起點頭。
蕭太康抓了抓自己的手背:“總之我知道的就這麼多,剩下的就給十七你了。”
陳獻著蕭太康的手:“蕭旅帥的手怎麼了?”
蕭太康道:“之前那夜被煙熏了,有點,想來是快好了。”
薛放瞥了眼,卻見蕭太康的手背上有一點微黑的斑痕,確實有點像是被火燎到留下的痕跡。
三個人說了一通,時候不早,各自分別。
蕭太康自回照縣,陳獻送了薛放跟楊儀,約定日后再見。
回城的路上,楊儀始終翻看手中的卷宗,一言不發。
薛放卻反而耐不住了,又湊到旁,手:“以后……再不這樣了。”
楊儀正在想一件頗奇怪的事,沒在意他說什麼。
薛放拉拉袖口:“你聽見我說什麼了沒有?”
楊儀才回神:“什麼?”
薛放道:“這案子太惡,不管如何我不該拉你下水。”
楊儀訝異:“好好地又說這個做什麼?”
“那尸首……怎麼會有人對那爛乎乎的死尸干那種事?要不是我心里清楚不是鬼怪所為,這會兒真寧肯是鬼怪了。”
楊儀把卷宗合上:“蕭旅帥跟你說了?真的是死后才被侮辱的,是/尸?”
薛放聽到那個詞。
他盡量避免在楊儀跟前提這個,居然毫不避諱說了出來。
此刻他的覺,很有點像是楊登聽說楊儀知道白淳病癥的那種反應了。
楊儀卻追問:“蕭旅帥還說什麼了?為何他們覺著是/尸,而不是生前所致?”
薛放先是瞪,繼而捂住耳朵:“好了好了我不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