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葉跟靈樞立在外間。
起初能聽見楊甯生氣的斥責聲,青葉瞧了眼靈樞,悶頭往旁邊走開了幾步。
靈樞見狀只得也離遠了些。
青葉打量靈樞,見他的下都有點尖了,便小聲道:“你果真瘦了,這一路著實辛苦?”
靈樞謹慎道:“沒什麼,無非是公務罷了。”
青葉低著頭,抿微笑:“對了,之前怎麼跟著大人去了照縣,真真人擔心。聽說那個飛尸案的兇嫌死在火里了?”
“到底如何,他們還要查。”靈樞不想提這些,怕不小心說出不該說的。
青葉瞅了他一眼,忽然從袖子里出了一個東西:“這是我早做好的,本來想著給你,你偏跟大人去了羈縻州……你若不嫌棄我的手笨便拿著。”
靈樞見手中握著的像是個荷包,驚訝有點猶豫。
青葉道:“你不喜歡?我是看你很像我家里弟弟……先前在家的時候他的東西也都是我給準備的。”說著抓住靈樞的手把荷包放進掌心:“好歹我一點心意,你要嫌棄,回頭就扔了罷了。”
靈樞握住那荷包:“那、多謝姐姐了。”
誰知這功夫,青葉瞧見他手背上似乎有道傷,忙低頭細看:“這是怎麼了?”
靈樞先前跟那提燈面人手,被灑落的火油燒到:“小傷罷了,跟大人相比……”話剛出口,戛然而止。
青葉已經聽見了:“大人?俞大人嗎?他傷了?”
靈樞后悔,訕訕地:“姐姐,你不要說出去,大人不許我。”
青葉盯著他:“那你告訴我,大人是怎麼傷著的?”
回府的馬車上,青葉將靈樞的話,轉告了楊甯。
楊甯愕然:“三哥傷了,當真?”方才跟他相,他竟半點也未流。
青葉道:“靈樞說傷的還不輕呢,只是俞大人不想張揚此事。”
楊甯咬了咬:“為何?”
“那傷是在焦山渡的時候……有殺手突然出現,為保護大小姐,俞大人才的傷。”
楊甯變了臉。
本來在楊甯預計,見過俞星臣后立刻回府,來回大概半個時辰也就夠了。
誰知等回府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時辰之后,老太太那邊派人來找了兩回,好歹給冬兒支吾了過去。
幸虧老太太以為楊甯是因為先前送藥出事的緣故心里不自在,鬧小孩兒脾氣,所以就沒有如何。
楊甯忙忙地換裳,重新洗漱,梳妝整理。又問起楊佑持那邊如何。
冬兒道:“起先二爺到找不到,甚至連大小姐那邊都去過……誰知那位小侯爺竟是在老太太房里給老人家請安呢。”
楊甯冷笑:要真在老太太那里,一早怎麼沒人知道。
正往老太太那邊去,姨娘那的丫鬟突然來了:“三姑娘,二請您過去說話。”
老太太的病好了,按理說顧姨娘的病也該好了。
但是顧莜總是懶懶的提不起勁,家里的人大概都看出姨娘不止是上不好,大概也有心病,但卻沒人敢說。
楊甯進了房中,見母親半靠在人榻上,丫鬟正將剝好去了核的冰鎮荔枝一顆一顆送到邊。
“母親。”楊甯上前行禮。
顧莜抬頭看了看:“先前又跑到哪里去了。老太太找了兩次都沒影兒。”
楊甯低著頭:“這兩天發悶,出去走了走。”
顧莜冷笑:“家里來了這麼大的寶貝,怎麼就悶著你了?你不會自己找樂子?”
楊甯了眉頭:“既然是稀罕寶貝,我怎麼敢,老太太護的的呢。”
顧莜把口中一顆才含了的荔枝“呸”地吐了出來:“這顆酸了。”
那捧荔枝跟喂荔枝的急忙跪在地上:“二恕罪。”
顧莜道:“把撿的人打十板子,這種貨也敢送過來!再有下次,爪子不用要了。”
兩人慌忙答應,小心退了出去。
楊甯嘆了口氣:“母親何必為了這些小事怒。”
顧莜道:“小事?送到里的東西,有哪個是小事,像你一樣把把柄白送到人手里,你倒是心大。”
楊甯知道指的是那藥丸:“我到底不知道哪里出了錯。”
老太太這屋里經手過的,可以打包票,跟一起去的,也可以打包票,甚至于楊儀屋的……那孫婆子不濟事,一個小連,也是特意安排的。
只有個小甘是楊儀的人,那丫頭總不會有那麼大本事跟膽量去害楊儀。
顧莜冷笑:“你的人不會出錯,的人也不會出錯,那你覺著還有誰能?”
楊甯心里其實也有個猜測,但實在太狠了:“母親你的意思是,自己?”
盯著顧姨娘,疑地:“我雖然也曾這麼懷疑過,但那子骨實在是……好生保養都看著難,要還弄那種毒,那可真是拿自己的命在賭了。”
顧莜歪頭著兒:“你怎麼不問問自己,到底為什麼會拿命在賭?”
楊甯怔了會兒,突然想到那天夜里,他們說起薛放去了照縣,楊儀登時就失了態。
捂住:“真的是自己……”
顧莜將子往一歪,仰頭朝上,淡淡地說道:“你只以為,不敢拿命去賭,也許很看得開呢?畢竟不過是一條賤命,生生死死有誰在意,有什麼要。”
楊甯定了定神:“母親,我也有一件事想要問你。”
顧莜沒看,只呆呆著頭頂:“說。”
楊甯道:“聽說,在回來的路上幾次被追殺……母親可知道這件事?”
還沒說完,顧莜低低哼哼地笑了起來:“這是誰跟你說的?”
楊甯不語。
顧莜道:“讓我猜猜看,是不是俞家三郎?你今兒地跑出去,自然是去見他了。”
楊甯沒回答,而只問:“這件事,的確跟母親有關,是嗎?”
早在俞星臣說楊儀被人追殺的時候,楊甯就想到了顧姨娘。
前世府里一接到消息即刻就接了楊儀回來,楊儀也并未不告而別,只在府里眼皮子底下,自然也沒有發生過刺殺之事。
但楊甯了解顧莜對于蝶的恨意,因為蝶已經死了,這種恨便加倍落在楊儀上。
顧莜斜睨楊甯:“你可知道,昨兒你父親也跟我提起了這件兒,你們兩個真我費解,一個螻蟻一般的賤人,也至于一而再地提起?”
楊甯屏息:“父親如何知道,是告訴父親的?”
“楊儀……”顧莜長長地吁了口氣,有點憾地說:“早該死了,就該跟那個瘋子一樣的親娘一樣死在外頭,而不是回來礙我的眼。”
楊甯道:“如今老太太放了話,何況若真的就在府里出了事,對父親……跟家里也不好。橫豎事已至此,還是從長計議,不必急于一時。”
顧莜沒有出聲,弄死一個人對來說當然不算什麼,但的本意是想讓楊儀神不知鬼不覺地死在外頭,遠遠地,跟府毫不相干。
如今回到府里,反而令為難。
“你說的對,”顧莜看著自己涂著鮮紅蔻丹的纖纖長指:“從長計議麼,我自然知道。”
又過了半晌,在楊甯想要告退的時候,顧姨娘道:“老太太很喜歡薛家的十七郎,特你二哥哥留了他在府里……”
楊甯一怔。
顧莜抬眸,難得有點兒遲疑地說:“聽說你先前還特意跑出去找他,我的話你未必聽,只是……你最好還是別去招惹他。”
這話,前世顧莜曾經跟楊甯說過。
可惜并沒有聽。
如今又聽母親說起,楊甯心中百味雜陳。
顧莜不曉得心里想什麼,自顧自說道:“這個十七郎還沒定,弄得好自然會死心塌地,弄不好……”
沒說下去。
楊甯了脖頸。
很清楚弄不好會是什麼樣。
薛放先前因楊佑持到找自己,他便悄悄地轉了出去。
楊府他之前來過幾次,略還有點印象,不似是找楊儀住這麼艱難。
老太太見了他,很是喜歡,贊不絕口。
又見楊佑持找來,便特意吩咐二爺,把薛放安置在府里,多住兩天。
楊儀這邊兒,下午時候形好些了,又聽小甘跟孫婆說起府里那些流言蜚語,心想是該去給老太太請安順便報個平安,也那些人看看,跟老太太并無什麼疏隔。
特意小甘去探聽,知道薛放并不在老太太那邊,才出了門。
誰知偏偏在到了上房門口的時候,才聽門口的丫鬟說,老太太才了十七郎來說話。
剛要走,里頭的人偏已經快地去說了來請安的消息。
這會兒再轉走,反倒不好了。
這一猶豫,里頭老太太聽說來了,正不得呢,一疊聲地催促快接進去。
此刻在屋里的,除了薛放,楊佑持外,另有高夫人跟金二兩人。
楊儀才進門,就瞥見左手側有個人影站了起來,沒抬頭,從袍擺靴角,自然看出是薛放。
“老太太。”楊儀上前,屈膝行禮。
李老夫人趕忙自己的丫鬟去攙住,噓寒問暖地:“你的子才好些,怎麼又跑出來?我還要人去看看你呢。”
楊儀道:“我已經大好了,總是老太太牽掛,心里實在過意不去。”
“這是什麼話,當長輩的疼惜小輩,這不是天經地義的?”老夫人顯然為楊儀的突然來到而高興,又忙道:“你來的正好,你見一見薛家小公子吧,他在家里排行十七,人家都他十七郎,你們兩個雖差不了一歲,但你到底大他兩個月,他是你弟弟。”
說著又轉頭看薛放:“這就是方才提起的,才回府的你儀姐姐了。”
楊儀勉強轉,抬眸迅速看了眼薛放,卻見他角揚起,眼底帶笑,那眼睛里的,倒像是先前在院子里跟他照面,那樣燦烈的日,曬得人頭暈。
沒來由,楊儀竟覺著臉上發熱,偏偏薛放向著裝模作樣地:“先前聽他們說,總沒見一面,如今總算見著了,‘儀姐姐’好。”
一聲“姐姐”,讓楊儀紅了臉。
依稀昨日他還頗為尊敬地“先生”。突然換了這稱呼,此中怪異,就好像有人拿針了幾下。
“十七……弟。”楊儀盡量讓自己鎮定,聲調兒平穩地了聲。
以為這已經是難堪的頂峰了。
此刻,老太太笑看他兩個行禮,對楊儀說:“十七小時候來過幾次,生得團子一樣,如今長大了,竟大變了樣,卻越發出息了。先前見面我都不敢認了。你三妹妹先前是見過他的,你倒是沒見過,正好也認一認。”
楊儀道:“是。”
薛放卻忽然道:“我看姐姐……好生面。像是哪里見過一樣。”
楊儀不由瞪向他。
老太太也詫異,楊佑持在旁笑道:“當真麼?你在外頭認得的人當然是多,若說有些面孔相似的也不足為奇,只是還有誰是像大妹妹這樣品貌的呢?”
薛放煞有其事地道:“你還別不信,我……在南邊的時候,軍中有個同僚,他的眉眼之間倒是很像儀姐姐。”
楊佑持道:“你說的我都想見一見那人了。只恐怕你是故意這樣說,好逗老太太高興的。”
老太太果真笑了,道:“這樣也罷了,那你們姐弟之間自然就更可相了。”
正說著,外頭丫鬟道:“三姑娘來了。”
老夫人聞聽,越發喜歡了:“好好,這下更齊全了。”
楊甯進門,一眼看到楊儀跟薛放。
先去老太太跟前請了安,李老夫人握著的手道:“你好些了?你姨娘如何呢?”
楊甯道:“姨娘剛才還說,今日已經好多了,明兒指定會來給您請安的。我不過是昨晚上沒睡好,先前補了一覺,已經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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