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甘在院子里轉了一圈,并沒有看到跑過來打架的貓兒。
倒是聽見外頭的吵嚷聲。
走到院門口探頭看出去,見幾個丫頭正匆匆地打左手側的月門經過,一個道:“長房二爺的客人,跑到我們這里來?不會吧……”
另一個道:“誰知道,反正聽說持二爺著急著呢,二丫頭過來詢問,看是不是走錯了,有沒有人瞧見之類。”
“奇了,進出都有小廝跟著,哪里還能有個走錯了。”
兩人說話間,漸漸遠去。
這會兒院子里的使喚婆子提了半桶水回來,見小甘在門口,便也道:“姑娘怎麼不在里頭伺候小姐,在這里什麼?小姐可好些了?”
小甘說道:“之前那邊兩位來了半天,累了,正歇息呢,你手腳輕些。”囑咐了這句又問:“他們在那嚷嚷什麼?”
“聽說長房二爺今兒宴請扈遠侯家的小侯爺,已經快到了,又不見了人,正找著呢,一個大活人怎會不見,多半是在哪迷了路吧。”念叨了這個,忽然又笑。
小甘忙問:“你又笑什麼?難道你看見過?”
“不是這樣說,”婆子小聲道:“我回來的時候,看到長房二爺往咱們三小姐房里去了,所以覺著好笑。”
“這有什麼好笑的?”
婆子笑說:“二爺正找客人呢,客人沒找到,又找三小姐做什麼,總不會是客人錯去了三姑娘房里吧?”
小甘咳嗽了兩聲:“好了好了,胡說,人聽見了不像話。那是個外頭男客,無端端怎會往小姐房里跑?快把水倒了去。待會兒又好熬藥了。”
婆子答應著,碎碎念道:“咱們姑娘什麼都好,就是子骨太弱,又加了這場折騰,姑娘,我看老太太倒是好的,你可別跟那起沒良心的,疑心上房。”
小甘問:“誰又疑心什麼了?”
婆子道:“剛才我打水,聽他們在那里嚼舌頭,說是老太太原本不喜歡大小姐,如今大小姐才回來,吃了老太太給的藥就病倒了……你說這是什麼胡話?我趕罵了他們,說老太太極疼大小姐呢,不過是一時藥反胃而已,他們要還敢胡說,我可要先告訴老太太去了。”
小甘眼珠轉,笑道:“孫媽,原來你真是個明白人,就該這麼罵他們,老太太疼姑娘還來不及呢,一天三次派人來問,又催著長房大爺跟咱們老爺來給姑娘診看,姑娘心里不知多激著呢,好好的,別他們嚼舌壞了。挑撥了老太太跟姑娘間的分。”
“就是這樣。”孫婆子連連答應,“姑娘,我去熬藥。你待會兒也再看看咱們小姐,好歹瞧瞧睡的安不安穩。這院子人手本來就,如今小連又不能回來,咱們兩個多上點心,伺候的妥妥當當才是。”
兩人一問一答,屋,薛放跟楊儀都聽見了。
在楊儀不過氣的時候,薛放好歹放開了。
只是,兩個人原先久別重逢,真流,那一抱本是心無旁騖。
如今松開,才驚覺孤男寡,在這一小小閨房,頗有點兒不大妥當。
尤其是聽見外頭在找薛放,以及小甘的那些不會往小姐閨房跑的話。
楊儀低低地嗽了聲,不敢外頭聽見:“你該去了。”
薛放已經又退后,重新坐回了的床上。
原本在楊儀他藏在這里不要的時候,他還說不會藏,可在小山奴闖進來這時,還是閃電般匿了形。
雖說他反應快,那小孩子卻是靈,幾乎撲過來。
丫頭追著山奴出去后,薛放出來,一邊聽著外頭們說話,一邊打量這屋子。
這屋里果真沒有什麼可玩之,只有桌上放著一包東西,細看看,還是些藥丸子。
正是楊儀先前隨著俞星臣回來的路上,在船艙制的那些。
別的東西對而言無關要,唯有這些藥丸、藥散之類的,簡直視若命,之前回府的時候隨帶著,薛放去照縣那夜夜間不寐,在門口被南風吹得魂飄魄散,小甘倉促給吃的香附丸,就是從荷包里取的。
薛放看著這些藥,想到越發清減的面容,后退一步,等反應過來后,已經坐在床上了。
既然坐了,倒也無妨,反正又不是沒坐過……
他不由想起馬幫那夜兩人同榻,心里有一種奇怪的覺,蠢蠢,恨不得就在的床上也翻滾一回。
楊儀的床邊是個舊荷包,里頭也有幾顆藥。
薛放想起來,當時“臨終言”把那個花繡口袋讓屠竹他們轉給他,想必是沒了好用的袋子,所以這些東西竟無安放。
在想到搭帕的一瞬,心里掠過一個似乎很重要、又像是不太要的念頭。
其實薛放也知道自己該回去了,楊佑持一定在到找他。
他來之前,曾問過那小廝楊儀的住,也許很快……還會派人來這里詢問。
可他竟不愿意就這麼離開。
無意中了的床褥:“我話還沒說完呢。”
楊儀垂首:“還有什麼話?”
“你……你的子怎麼更差了,還有剛才們說什麼烏頭?什麼吃錯了藥?”他想起門上那些小廝的磨牙之語。
楊儀微笑淡淡地:“我常是這樣,時好時歹的,難道旅帥不知道?至于別的……你不用聽,都是些嚼舌沒要的閑話。”
薛放盯著:“當真?”
大家子里的事,他是知道的,沒有那麼簡單。
而且楊儀之前一直不肯回來,自有緣故。
楊儀看看窗外:“時候真不早了,再呆下去,恐怕又會生事。”
薛放不舍地站起來,走到的跟前。
楊儀抬頭。
目相對,薛放嘆氣道:“我擔了那麼多日的心,好不容易抓到了人,沒說幾句就要走,我也不甘心。”
楊儀不由失笑:“那怎麼樣,難道還得說上一整天的話?”
“哪里夠,最好還一整夜呢。”薛放隨口答音地。
楊儀怔住,無端也想起馬幫那一夜,臉上頓時有點掛不住:“旅帥。”
薛放本來沒那個意思,說出口,又看的反應,才有點回味:“呃,我只是說說,不是當真……你現在畢竟不比以前了,哼。”
楊儀道:“什麼不比以前,我難道不還是我?”
“這可說不準,”薛放又把上打量了一遍:“你可知方才我見了,簡直不敢認。”
楊儀以為他又要說自己“男扮裝”,皺眉道:“又說這個。”
薛放看微惱的神態,竟有些口干舌燥:“楊易……不對,楊儀……”
正在這里,外頭有人道:“人呢?”
這卻竟是楊佑持的聲音。
小甘忙迎過去:“二爺?怎麼到我們這兒來了?”
楊佑持看看前方:“我來看看大妹妹,可好些了?”
小甘一聽就知道他的來意。
畢竟方才那婆子說了楊佑持去過楊甯那里,只為找他的客人,必定是楊甯那沒找到,他竟來了這兒。
小甘不聲:“先前二跟大來說笑了一會兒,才走呢,姑娘便歇覺了,只怕還沒醒,二爺可有別的事?我去……”
楊佑持忙道:“不不,不用了,我只是來問一聲,等醒了我再來就是了。”
又多看了一眼堂屋,楊佑持轉出門了。
薛放好好地沒了人影,楊佑持在他那邊找不到,突然想起楊甯纏著自己男裝出門去見薛放的事。
他心想莫非薛放是找楊甯去了?于是自己跑去看看,不料竟沒有。
楊甯卻有點兒惱怒:“二哥哥真是胡鬧,自己的客人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你往我屋里找,莫非是想府里的人知道,你的客人跑我這里來了?”
楊佑持來的時候沒想周全,給一說,忙笑著道歉:“不是這個意思,就不興我隨意過來坐坐?”
“你有客人不招呼,特意跑來這里坐坐,騙誰呢。”
楊佑持知道自己這三妹妹不好惹,便好言好語地說道:“甯兒,別惱了,誰你先前地求我帶你去見十七,我自然以為他也記掛著你,特先跑來看你了。”
楊甯臉微變,略一想,竟半是冷笑地說:“只怕十七哥哥記掛的不是我,既然二哥哥跑到這邊來,索不如大找找去,興許在別人那里呢?”
楊佑持本不知這話意思,出了門后細一想,突然想起那帶路的小廝跟自己說過,薛放沒影兒之前,曾問起楊儀的住所。
又給楊甯那句“大找找”所催,索又來楊儀這里探看。
楊佑持心里其實也覺著不可能,畢竟在他看來楊儀跟薛放沒半點際,所以起初小廝說薛放問起楊儀住所,他也只當是信口閑聊。
如今不過順路過來試探試探而已,聽了小甘的話,楊佑持轉出門。
不料快到東門,一個小廝吁吁而來:“找到了找到了!二爺,十七爺找到了。”
楊佑持忙問何在,小廝道:“原來十七爺跑去……給老太太請安了,如今老太太正喜喜歡歡地跟他說話呢。”
尋了半晌,楊佑持總算能松一口氣,當即笑道:“這個十七真是,請安好歹給我說一聲,我帶著去豈不好?我沒頭蒼蠅一般找了這半天。”
楊甯先前因為送藥,了頭。
雖說老太太沒有很責難,畢竟是經手送去的,如果不是老太太房里的東西倒也罷了,偏偏就是。
李老夫人年紀雖大,卻因見識的人世故極多,甚是明。
在那種突發形下,所要做的就是摘掉自己上的嫌疑。
畢竟府里都知道老太太不待見才回府的大小姐,如今楊儀吃了給的藥中了毒,傳了出去,弄一個不容小輩下手暗害的名聲,一輩子的德行就完了,連累楊家也要名聲掃地。
所以當時老太太一再說,自己的病是給楊儀看好了的,膽敢害楊儀就是想害。把自己的嫌疑先撕擼干凈了。
也正因如此,才格外又呵斥了楊甯幾句,一來是真的驚怒,二來確實是楊甯辦事出了紕,三也是做給別人看。
楊甯吃了這個啞虧,心里十分窩火。
雖然容不得楊儀,但那夜太過于倉促,也沒什麼機會手腳。
所以忖度——自己竟為想做而沒做的事背了鍋,簡直比清白無辜還要加倍的冤枉。
照縣那邊的消息傳回來,楊甯亦喜亦憂。
喜的是俞星臣無恙,憂的是,薛放果真如跟楊儀說的那樣“大有能耐”,明明看著是個死局,居然給他一手攪活了過來。
薛放往照縣去的時候,蕭太康驚疑,為何自己的“死訊”才散播出去,照縣這兒都沒有傳遍,京城怎麼就已經知道了呢。
不過蕭太康跟薛放都沒有深思,畢竟世上無不風的墻,興許就有那麼巧合的事兒呢。
他們怎會想到,楊甯并不是真得到了消息。
只是“未卜先知”,知道照縣飛尸案被一場大火結束,更重要的是,在事后朝廷派人調查,發現火竟是從照縣巡檢司開始的,第一個死的人,正是被封在棺材里的照縣巡檢司旅帥蕭太康!他是給活生生燒死在棺木里的,極其慘烈。
楊佑持來找人,楊甯一則惱他行事孟浪,二則,不安。
猜測薛放是不是……知道了什麼?畢竟如今府里上下都在議論那新回府的大小姐,薛放只是沒往“楊易”是子這方面去想,但凡他稍微轉個彎,再聽見有關楊儀的種種,差錯,他必會發現真相。
楊甯不確定自己的猜測是否真,但心知,十有八/九了。
可如今顧不得在意這個,因為楊甯得去做另一件事。
丫鬟青葉悄悄,遞給一張字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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