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烏先生當然不是真的想確認楊儀到底是不是兒。
他只是個最可怖最扭曲古怪的子,想要用這種方式來折磨人而已。
對方越是痛苦難當,他就覺著越喜歡。
地上兩尸首的死相都不怎麼好看,烏梢蛇盤在烏先生手腕上,意猶未盡地吐信,黑豆似的眼睛閃爍著跟主人一樣邪惡的。
楊儀的手有點發抖,看見陳老四已經模糊的臉,卻又不敢細看。
也不知烏先生袖底揚出的是什麼樣的劇毒,竟會這樣厲害,沾上皮后比刀子還厲害,簡直是蝕骨之效。
先前對付陳老四兩人,還可以勉強“智取”,不過面對烏先生這樣詭異恐怖之人,只怕連手的機會都沒有就已經死在他手上了。
只是一剎那,烏先生卻已經不耐煩:“你在等什麼?像是這樣的馬車有四輛,分四個不同方向,這小小的云有多兵力,你覺著他們能追到這里麼?”
楊儀本來確實還寄希于此,聽了這句,心往下沉。
烏先生道:“我的小烏可要等不及了,它最喜歡人上的熱氣兒,不過等它爬過之后,那熱氣兒可就變涼氣兒了。”
楊儀的手發抖,握住自己的搭帕帶子。
壯著膽子道:“據我所知,這烏梢蛇原本是無毒的,先生……不知先生是如何做到讓它、帶奇毒的?”
楊儀當然不是心來要跟這人攀談,只是想法兒自救罷了。
烏先生果然微微得意,尤其聽見“奇毒”兩字,他輕輕地了烏梢蛇的頭頂:“當然,我因喜歡它的樣子,可惜無毒就無有用,也無趣,所以做了些改良,費了幾年的功夫才弄出這麼一條……”
話未說完他突然醒悟:“好個娃娃,你以為跟老夫說這些,老夫就能放過你?”
楊儀眨著眼:“我只是好奇,如此難辦之事老先生是怎麼做到的?”
“這……”烏先生面有自得之,把這烏梢蛇從無毒造有毒,也算是他引以為傲的本事之一。
但剛要開口,又反應過來:“你不要以為這樣就能拖延時間等到救兵,你既然不想,那也罷了……小烏,去!”
烏梢蛇得到命令,嗖地飛了出去,直奔楊儀。
“等小烏吃了你的熱氣,我再把你的裳了扔在這里,等那些追你的人來到……”
楊儀聽這句話就遍惡寒,可以死,但不能以這種方式。
百忙中,探手去袖口的銀針,那搭帕卻不小心落在地上。
烏梢蛇嚇了一跳,向著“嘶”地人立而起。
生死攸關這瞬間,烏先生忽然臉一變。
與此同時,一道寒向著他激而去,烏先生早有防范,他并不閃避,揮袖一甩。
可這看似凌厲的暗卻竟是虛招,就在這暗襲向烏先生的同時,有一道飄渺的影子急閃向楊儀。
楊儀還沒反應過來,后一陣風掠過,有只手揪住就走。
頃刻間的子已經離開原地,但那搭帕卻落在了地上,楊儀道:“我的袋子!”
后那人一僵,突然將松開,縱上前把袋子撈了起來。
但就是這麼口氣的功夫,烏先生已經反應過來:“什麼人!敢在我口里搶食兒!”
他的袖子一揮,有數點黑的影子向著這里襲來。
那人堪堪抓住搭帕,極快回,迅速把楊儀拉到馬車后面。
楊儀總算是看見了這人是誰:“你是……”
此人頭戴氈笠,著一襲青灰舊,形瘦削,氣質正邪難辨,楊儀自然是忘不了的。
而那邊,烏先生也出了聲:“我以為是誰,原來是小黎……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跟我面前搶人了?”
楊儀雙眼微睜,“小黎”?別人口中的黎老大,薛放也覺忌憚的人,竟是“小黎”?
黎淵指了指馬車,對楊儀使了個眼。
不等楊儀反應,黎淵閃。
那烏梢蛇先前失去了目標,便在距離他三四步遠之微微昂頭戒備,嘶嘶吐信,仿佛在找進攻的機會。
但好似嗅出黎淵不是等閑之輩,因此竟沒有貿然進擊。
“這個人是我的,從瀘江開始我便盯著,”黎淵對蛇兒視而不見,盯著烏先生道:“您總該知道這行的規矩,先來后到。”
烏先生道:“跟我說大話,你在瀘江失手,才跑到我手心里。何況雇主既然又請我,自然是對你不放心。你既然無用,何必在這里說大話!”
黎淵道:“我好好地跟你講道理,你卻如此蠻橫。雖說你是前輩,若是如此無禮,那不得我們便手下見真章了!”
烏先生呵呵干笑了兩聲:“真是小崽子不知天高地厚,人家你一聲黎老大你就真忘了天高地大,今日……咦,”他忽然意識到:“那娃娃……”
就在此刻,黎淵喝道:“接我的毒鏢!”
他一張手,手底幾道暗向著烏先生了過去,烏先生卻沒料想他竟如此猝不及防,又聽“毒鏢”,百忙中急躲避。
不料黎淵在揚手的瞬間,一掠上了馬車,用力一馬鞭,馬兒長嘶,向前疾馳。
烏先生匆匆地退后數丈開外,剛一定神,才發現扔過來的哪是毒鏢,竟是些碎石子。
黎淵原來不過是調虎離山。
他大怒:“小崽子!我今日非你……”
腳下一踏,向前急追。
先前黎淵示意楊儀,楊儀便趁著他兩說話的時候地爬上了馬車,此刻在車廂看見烏先生追的很急,這馬兒的腳程只怕會輸給他,楊儀靈機一,道:“蛇!打……”
黎淵其實也知道烏先生會追上,但目下的況只有借助馬車才能帶著楊儀逃的更快。
突然聽見楊儀這話,他回頭一瞥,見那烏梢蛇跟在烏先生后,正也狐假虎威般地沖了過來。
他扔石頭的伎倆,是跟之前在人頭谷里戚峰學的,此刻袖子里還有兩塊碎石子。
楊儀還沒說完,他的反應倒是一流,即刻出兩顆石子,不打烏先生,竟是向他后的烏梢蛇去。
他的手法奇準,不偏不倚,竟正擊中烏梢的蛇。
那蛇自地上翻躍而起,疼得扭。
這一切發生的很快,不過是在眨眼之間。
烏先生聽見后響,猛地驚醒,忙回頭,看到蛇兒在地上掙扎,他大了聲,竟忘了去追馬車,急沖了回去查看那蛇的形。
如此一耽擱,兩邊的距離便拉開了,黎淵狂甩馬鞭,馬兒拼命向前,后傳來烏先生的怒罵:“敢傷我的寶貝,我必你們兩個死的……”
楊儀先前問起烏先生是怎麼把一條無毒蛇弄的其毒無比,從烏先生的反應看來,這顯然是他的得意之作,而且是幾年的功夫才弄的,自然珍非常。
方才烏先生幾乎追上來,若黎淵向他出手,以他的法自能輕易避開,而黎淵親去斗的話勢必會被他纏上,自然難以兩全。
打蛇而不打人,就是吃定了烏先生很看重那條蛇,也是圍魏救趙的法子。
果然奏效。
馬車向前狂奔,車楊儀卻又不安起來。
之前這黎淵也是追殺自己的一員,如今突然冒出來,雖看似把自己從烏先生手中救出,但正如他自己所說,萬一是在搶人頭呢。
看看馬車行的方向,還是跟云背道而馳,楊儀擔心,掂量著自己跳車逃生的可能。
不料黎淵趕著車,頭也不回地說:“我既然放過了你,就不會再殺你。你安分隨我去一個地方。”
楊儀一驚,他沒有回頭,居然仿佛猜到了的心思。
猶豫著問:“你……請問大俠不知要帶我去何?”
黎淵哼道:“我可不是什麼大俠,我是殺手。”
“那我該怎麼稱呼?”
黎淵道:“你我又非故舊親朋,何須稱呼。”
楊儀啞然,只得安心躲在車中,抱著自己的搭帕,看看上頭沾了些灰塵,小心翼翼地拂去。
回頭看了看越來越遠的云,出巡檢司角門的時候,還沒有下定十分決心,如今倒好,省了自己的猶豫不決了。
也許是天意如此罷了。
黎淵驅車狂奔了近一個時辰,期間不停的變幻道路,那兩匹馬兒都要累壞了。
楊儀在車也給顛簸的頭暈目眩,十分不適。
幸虧的花搭帕中“包羅萬象”,忙又出之前在瀘江所制的臘梅丸一顆塞口中,頓覺寒香彌散,舌底生津。
就在楊儀幾乎被顛的昏睡過去之時,馬車總算停下,黎淵道:“下來。”
楊儀蹭到車門口,艱難地下地,黎淵看躬彎腰,便手扶了一把,順勢便拽住向前而去。
前方有一小院,荊棘為欄,茅屋破損,楊儀還沒來得及看清,黎淵便不由分說將門推開,帶向。
楊儀只聽見里頭似乎有低低的哭聲,還不明所以,黎淵便道:“大夫來了!”
瞪向黎淵,黎淵轉頭:“你進去,若是能救了人,我便送你回云。”
楊儀聞言心頭頓時安了不,以為黎淵帶自己去什麼龍潭虎,沒想到竟是來看病的。
此時里間有一個黑婆子跑了出來,口中極快速的嘰咕了幾句,卻是楊儀聽不懂的。
黎淵卻也用同樣的話跟那黑婆子說了些什麼,婆子就拉著楊儀進到里間。
一腥氣撲面而來,楊儀定睛看去,見里頭土炕之上,竟躺著一個腹大如鼓的婦人,面蠟黃滿臉憔悴。
“這、這莫非是要生產了?”楊儀吃了一驚,問了句,才醒悟這人未必聽得懂自己的話。
當下也不管別的,只忙到土炕邊上,先看看婦人的形,的肚子,又去診脈。
確實是個產婦。
方才乍看這婦人模樣,楊儀心里突突的,生恐已經不治。
畢竟時下對子來說,生孩子是不折不扣的鬼門關,稍有不慎,便是一尸兩命的慘劇。
幸而這婦人的脈象雖然微弱,但并未到不救的地步,黑婆子在旁邊連珠炮似的數落一些話,楊儀毫不懂。
那黑婆子急了,索掀起蓋在婦人上的破舊被褥給看底下。
說來楊儀雖通醫,但是給婦人接生這種事,還是頭一次。
難免有點驚心魄,被黑婆子指引著看向婦人產門,更覺目驚心。
“這是多久了?”問。
黑婆子兀自指手畫腳,向著楊儀比劃。
門外黎淵道:“已經是一整夜了。”
楊儀越發驚心,這才明白為何黎淵一路疲于奔命般,起初以為他是擔心烏先生追上,現在看來,竟是為了救命。
“是頭一胎嗎?”
黎淵道:“是。”
這子生產,形就那麼幾種,楊儀屏息,從自己的搭帕里翻來翻去,終于找出了兩顆保命丹,又后悔自己百一疏,竟然忘了弄點兒催生的藥。
把藥塞進婦人的里,對黑婆子說:“倒水給服。”又比劃喝水的樣子。
門外黎淵吩咐了聲,黑婆子趕忙去了。
楊儀把自己的針囊翻了出來,道:“婦人難產,用加味芎歸湯最為有效,但我這里的藥不全,這周圍可有藥房?”
門外黎淵沉默了會兒才說:“得到十數里外的鎮上。”
楊儀窒息,這一來一回的,至也得一個時辰,不知將如何。
黎淵立即知道的意思:“你說藥方就是,我去取,會盡快回來。”
楊儀把心一橫,道:“當歸,川芎,人參,澤蘭……你若記不得,直接向藥館的人說加味芎歸湯,若不是庸醫或者無知大夫,自然知道。”
“好。”黎淵應了聲,轉要走,又道:“先生多照看著。”
楊儀一愣,這還是他頭一次有些恭敬地自己“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