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嘯辰一向料事如神，但他這一回的預言卻並未應驗。博瓦德帶領的歐盟調查團並沒有灰頭土臉地滾回歐洲去，反而一個個歡天喜地，忙著和中國的風機製造商和配件商洽談代工和採購事宜，彷彿他們此行的目的不是來向中方興師問罪，而是上趕著來謀求合作的。

隨著石油價格不斷上漲，加之全球節能減排風的興起，風電和太能為時下最熱門的能源投資領域。妨礙風電和太能發展的主要因素，就是本問題。由於風機價格長期居高不下，風電本遠遠高於化石能源發電的本，導致風電場除非有政府津，否則本無法與傳統的火電相競爭，而這又導致了風機企業的市場開拓到了影響。

如今，中國人藉助於廉價勞力以及規模生產帶來的節約，把風機價格一口氣降低了三有餘，這讓歐洲的風機企業看到了機會。他們不約而同地想到，如果把風機轉移到中國來製造，或者哪怕僅僅是採用中國製造的部件，都能夠大幅度地降低風機價格。

價格降低了，他們就能夠遊說歐盟各國增加風電建設規模。他們在每千瓦風機中能夠獲得的利潤不會下降，而銷售的風機增加了，這就意味著東能夠賺到的錢增加了，這不是天上掉餡餅的大好事嗎？

至於說把生產轉移到中國來，會不會導致歐洲的產業空心化，以及會不會導致歐洲工人的失業，這就不是這些企業高管要考慮的事了。就業與福利的事，難道不應當是由政府去心的嗎？歐洲各國的稅收高得嚇人，政府收了這麼多的稅，多點心有什麼不對呢？

分別前往幾的調查團遭遇的都是同樣的況，博瓦德和埃米琳看著先前殺氣騰騰的企業高管們變臉如翻書，一個個與中方人員勾肩搭背，親得像是失散多年的兄弟一般，也實在是有些哭無淚了。

你們的節呢？

你們的臉呢！

「博瓦德先生，我們是不是應當想辦法阻止他們這種行為？」各路調查團回到京城之後，埃米琳找到博瓦德，向他問道。

「阻止？怎麼阻止？」博瓦德沒好氣地反問道。

「凱爾公司和林重風機達了一個口頭協議，凱爾公司表示要把他們的1.5兆瓦風機製造核心技無償轉讓給林重，條件是林重為他們代工製造用於葡萄牙比什普風電場的200臺1.5兆瓦風機。在這項合作中，我們至蒙了兩個方面的損失，一是我們歐洲的核心技被中國人獲得了，二是比什普風電場的業務實際上落到了中國人的手裡，而我們原來是希這個項目能夠為歐洲創造400個就業崗位的。」埃米琳說。

博瓦德嘆道：「我那邊的況也是如此，道林公司表示要把自己的風機減速技轉讓給中國的新民公司，由新民公司為他們牌製造風機減速，道林公司未來只負責減速的銷售。你是知道的，道林的減速佔了歐洲風機減速40%的市場，如果他們把這項業務轉到中國來，他們在歐洲的企業至要裁員2000人。」

「難道你沒有阻止他們的這種行為嗎？」埃米琳問。

博瓦德說：「我怎麼阻止？新民公司建立了一條年產15000套減速的生產線，智能化程度遠遠超過了道林公司。他們的減速出廠價比道林公司的本還低30%，即使道林公司不與他們合作，他們也會在兩到三年時間把道林公司的市場全部搶走。道林公司這樣做，只是一種自保行為而已。」

「也許，我們應當規定在歐洲新建的風電場，設備中歐洲本土化製造的比例不應低於50%……」埃米琳下意識地說，說完才目瞪口呆地發現，這似乎恰是歐盟前一段與中國扯皮的事，不同的地方，只在於當時是中國人提出了國產化率達到50%的要求，而歐盟則是高舉著自由貿易的大旗，要求中國政府必須取消這個規定。

「我們辦不到。」博瓦德說，「歐洲的那些風電投資商不會接我們的要求。此外，就算我們辦到了，對中國人也不會產生什麼損害，因為未來的風電建設熱點是在中國，他們僅僅依靠本國的風電市場，就能夠長起來。而歐洲如果實行自我保護的話，最終只能在技上落後於中國，永遠地失去競爭力。」

「可是，我們現在已經失去競爭力了。」埃米琳說。

博瓦德說：「我想，我們至保住了研發上的競爭力。道林公司的奈伊先生對我說，他們把減速的製造業務轉移到中國來之後，就可以專註於減速的開發與設計，中國僅僅是他們的代工者而已。」

埃米琳點了點頭：「好吧，但願這是真的。」

「願上帝保佑歐洲。」博瓦德抬起頭，看著京城上空的霧霾，自我安道：「不管怎麼說，把生產環節搬到中國來，至減了歐洲的污染排放。」

歐洲調查團離開了。除了博瓦德、埃米琳以及海因茨爾等數人之外，大多數的調查團員都覺得不虛此行。他們此次只是簡單地考察了中國風機企業的生產況，與中方初步商定了合作意向。未來，各企業還會派出正式的考察小組和談判團隊，來與中方商議的合作方式，這就不需要贅述了。

「馮總，我真是服你了，這樣一局死棋，居然讓你走活了，而且還反敗為勝，從歐洲人上又割了一大片下來。我們初步統計了一下，這次歐洲調查團里的各家企業，和咱們國企業商定的代工意向和採購零部件意向，價值不於40億歐元。歐盟組織這麼多人大老遠地跑過來，真賠了夫人又折兵啊。」

送走一干歐洲人之後，徐振波拍著馮嘯辰的肩膀，慨萬千地說。

馮嘯辰說：「徐司長過獎了，這可不是我的功勞。這局棋，我們佔了勢，讓誰來下都輸不了。我們今年全國的固定資產投資達到20多萬億，這就是我們的底氣。如果沒有這麼大的基建規模，我們也不可能讓企業擴大生產規模，這樣本也就降不下去了。」

「哲學上不是說過嗎，量變導致質變，咱們的風機產業就屬於這種況吧？」徐振波也拽起了理論。

「不止是風機，能源、電力、鋼鐵、機械，各行業都是這種況。」馮嘯辰說，「我給你講個數字，1966年到1980年，咱們全國自行設計和製造的700毫米以上板坯連鑄機，一共是5臺；1981年到1990年，是9臺；1991年到2000年，是12臺。從2001年到現在，你知道是多臺嗎？」

「這我哪知道？」徐振波笑著斥道，「你是搞裝備製造的，天和這些數字打道。我是搞外貿的，不涉及到進出口的事，我哪能知道？」

馮嘯辰樂呵呵地說：「到目前為止，投產的有88臺，另外至還有20臺在2010年之前能夠投產。也就是說，從2001年算起的10年間，我們投產的大型板坯連鑄機，至是108臺，相當於1965年至2000年之間投產總和的4倍。」

「10年時間，相當於過去35年時間的4倍，這不相當於10年等於140年了？」徐振波咂舌道，「真想不到，咱們不知不覺之間，就走到這一步了。」

這樣的數據，其實徐振波也是知道一些的。進新世紀之後，中國各領域都開始全面發力，外貿方面也是如此。現在中國一年的進出口貿易總額，相當於30年前的近300倍。此外，困擾中國多年的外貿逆差問題，時下也已經全面反轉，變了大額的順差。國家的外匯儲備翻著番地往上漲，目前已經漲到了2萬億元的水平。

徐振波70年代就在做外貿工作，算是「老外貿」了。他們這一代人當年聽得最多的一個詞，就是「外匯短缺」，說得最多的一個詞，就是「出口創匯」。在那些年代里，但凡涉及到出品創匯的事，幾乎有超越一切的特權。凡事只要說一句是為了出口創匯，各部門都會大開綠燈放行。

為了出口創匯，各地區、各單位不惜賠本甩賣，寶貴的石油、煤炭、銅礦、錫礦等等，全都是出口創匯商品。人家拿一臺設備，就能夠換走我們一船的礦石。與之相關的各種段子也是層出不窮，最惡搞的是說日本人買了我們生產的煤炭，運到東京灣去填海造陸，等著有朝一日全球煤炭耗竭的時候，再挖出來用……

這一切，都在不知不覺間改變了。中國不再是一個外匯短缺的國家，中國也不再需要出口資源來換取外匯，相反，我們還要花費大量的外匯從國外進口資源。用網上那些小年輕的話說，什麼外匯儲備，不就是國人印的綠廢紙嗎？存在那裡有什麼用，還不如拿去買點石油回來。至於說買的石油太多，一時用不完，那也不要，找幾個山灌進去，啥時候不夠用了再出來就是了。

從賣煤炭給別人填海，到買石油回來灌山，這樣的逆轉，到底是怎麼實現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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