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堡中學的實驗室外，說有二十多人，心思不屬的等待著。

隔著不太明的玻璃，能夠看到楊銳和兩名實驗助手在裡面忙忙碌碌的。架子上的燒瓶噴著淡灰的蒸汽，地上的離心機發出的震，後者是從西堡聯廠的臟生化車間借來的，專門用一輛平板車來送。

海長夾了一牡丹煙，煙結了老長，也顧不上彈一下，就在地上來回的踱步。

不像是其他人，海長不知道自己是否希楊銳的再驗證實驗功。

按道理來說，楊銳的功也不影響他什麼，捷利康公司的要求得到了滿足，國葯外貿多了一家合資銷售公司，經營項目里多了每月30千克的輔酶q10，按產值來算，每月說是30萬元以上，一年就是400萬，純利說不定能有三分之一。

比起國10%到30%的利潤，這個賬目怎麼算怎麼讓人舒爽。哪怕是國醫外貿這樣的大央企，能這樣站著把錢賺了，其實也不容易。

然而，令海長不舒服的地方也在於此。

如果銷售公司每年能結餘下來100萬元的純利，難道分給楊銳10萬元？

先不說自己辛辛苦苦工作了二十多年，一年灰的白的就賺幾千塊，這麼分錢，要是給人抓了小辮子怎麼辦？

如今的政治風向難辨，於海長這種實權崗位的幹部，都不願意務實不務虛，因為務虛太危險，說話落地是要負責任的。

在中國，做出頭的事都很危險，而且，哪怕事後證明你是正確的，也不一定會有合適的補償。比如剛剛過去的運，一些人被錯誤的批判了，現在平反回來，國家除了補償歷年的工資以外，很有額外補償的。失去的青春年華不再，失去的仕途機會也不會重來，在這大之下，除了數人，大部分人都不能做到復原職，*十年代為何有那麼多的副職，自有其歷史源。

「老海，想什麼呢？」國捷協調小組的副組長巫塵遠雙手抱，眼睛也著實驗室里的楊銳。

「我現在就是一腦門的糨糊，能想什麼。」海長搖頭，說：「這事兒，從開始就不咱控制，巫總有啥想法？」

「我能有啥想法，就等著唄。」

「一會兒，可就簽字了。」

「我是小兵，您是組長，我聽您的。」海長一抿，險些笑出來。

巫塵遠哼哼了兩聲，說：「什麼組長，我是副的，算了，給我煙。」

國的配置，組長由位高權重的重量級幹部就任，副組長往往負責實際事務。到與捷利康談判的時候也是一樣，巫塵遠就是實際負責人了，責任比海長還大。

看著巫塵遠的難樣，海長反而覺得好了，抖出一煙遞給巫塵遠，然後幫他點上，道：「出門才買的牡丹，這還沒呢，一包就完了。」

「你還買得起牡丹，我大前門都快不起了。」巫塵遠低頭了，深吸一口，一副痛苦萬狀的樣兒，道：「你嫂子想要日本電，怎麼說都沒用，工資不等發，就被給算計進去了，要我看，還是做生意好。」

他努努，說的亦是楊銳要分到手的錢。

海長笑嘆一聲，道：「想想覺得，你說這世道怎麼了？就想出來這麼點東西，就能賺這麼多錢？外國人用這種辦法賺咱們中國人的錢，怎麼中國人也想著賺自己的錢。」

巫塵遠笑不吭聲。

海長也突然覺得怯了。錢誰不想要啊，兩個人說的這麼冠冕堂皇，好像有點失了水準。

使勁吸了一口到指頭的煙把兒，海長問：「要是真了，您是決定把銷售公司的份給要下來？」

「咱們不要，就等於把銷售的利潤送給這裡的聯廠了。到時候，人家一問，你們國醫外貿怎麼還搶不過聯廠的銷售，你說怎麼辦？」

「便宜他們了。」海長深深的嘆了一口氣，道：「我就是沒想，咱們怎麼就步步落後了？」

國醫外貿若是要認下銷售公司的份，立刻就能分錢。但這也意味著他們承認了西堡聯廠、楊銳和捷利康的合作，等於收了一筆買路錢，就把財貨給送走了。

為壟斷企業中的一員，這種買路錢收的頗有些不心甘願。

巫塵遠呵呵的笑了兩聲，挲著下道：「我也思考著呢。不過，也沒那麼簡單。」

海長一愣：「您還有后招？」

「說不上，看吧。」

不久，實驗室里的聲音漸漸小了。

何打開門，下口罩，道：「各位，可以進來了。」

海長立刻將煙丟在地上捻滅了，但他的速度還是比不上英國人。

弗蘭奇請來的生工程師第一時間就衝進了實驗室，他們希儘可能的測試各種儀的殘留，以及最終產。

這是個細緻活兒，他們檢查的更細緻，對於這種一千克要賣一萬多元的東西，一點點的產量增加都是至關重要的。

「增產20%沒有問題。」很快，為首的生工程師給了答案。

弗蘭奇拍手大笑：「太好了，如此一來，咱們就可以進正式的談判了。」

楊銳點點頭，下白大褂，準備說上兩句。

孰料，陸才突兀的從後面擋了上來，竟是一下子將楊銳和弗蘭奇給隔開了。

接著，就見幾下閃燈亮起，是隨行的記者在拍照了。

弗蘭奇也配合中國員擺出幾個姿勢。他的心不錯，因為承擔了首批的技轉讓談判，其在本公司代表團的地位也有所上升，於是毫不吝嗇的出了笑臉。

丁亞琴在筆記本上寫了幾個字，放下筆來，就見弗蘭奇被擁簇向外而去。

哪怕是國醫外貿的員，也沒有興趣去刺鼻的實驗室里看一看。

丁亞琴憐憫的看著逗留在後的楊銳，道：「你不跟上去？」

「跟上去做什麼？」楊銳好像一點都沒有被甩掉的意思，抖了抖白大褂，遞給後的何，一如實驗室里的冷靜和沉著。

丁亞琴觀察楊銳好幾天了，輕搖頭說：「我不信你看不出來，他們是把你撇下來了。」

「哦？」楊銳裝傻。他當然看出來了，只是不在意而已。

丁亞琴的聲音有點低，算是好心的提點楊銳，說：「他們談好了條件，公章一蓋，領導簽字，不就沒你什麼事了，你現在上去，他們肯定要推三阻四的，但只要外國人在，就不好弄的太明顯，晚上喝酒的時候要注意，別被人家灌翻了，喝酒誤事。」

楊銳「唔」的一聲，像是思考此事的真假似的，只是過了一會，卻抬頭道：「人都走遠了，算了，讓他們先談，我先回去好了。」

丁亞琴被他說的一個踉蹌，好氣又好笑的道：「你這學生真傲，你難不真的以為，沒你他們就不敢談了？這可是央企，就算是西堡聯廠，只要把製藥廠建起來，他們也不會把你當回事的。你大舅還不是廠長呢。」

楊銳樂了：「你別的做沒做我不知道，調查我是調查的好的？」

「趕跟上去吧，這些做領導的……總之，人家有的是治你的辦法，不從開始爭取，就來不及了。」丁亞琴再說一句，向四周看看，發現沒人注意到自己，捋了兩下頭髮，就若無其事的走了。

楊銳瞅著的背影看了一會，卻是喃喃自語道：「還是要穿高跟鞋，才能顯材。」

說完，楊銳吩咐何等人收拾實驗室，自己卻是向著相反的方向，回宿舍睡覺去了。

他心裡很清楚，今天來的一群人里，大部分人不關心他，部分是來添的，現在跟上去，固然可以據理力爭自己的利益，但那又有什麼意義，為一名普通的學生，他的話語權實在太弱。

楊銳唯一的籌碼，也是最大的籌碼，就是技。這個籌碼，有的人意識到了，有的人沒意識到。意識到的，興許也沒有意識到它的沉重。

這可是妥妥的85年前後的世界先進技。

在日新月異的生技領域，3年的高端技領先，比萬里長征還要遠。任何一家強力壯的製藥公司，若是能領先同行3年時間，都能用以億計的資金將其他製藥公司從該領域清除出去。

事實上，生技向來就是一個專業和壟斷很強的行業，它不像是工業品，有第二個解決方案，有第三個解決方案……在某些特定的時候，你要治療一種病，就只有一種解決方案。

至於第二種解決方案，痛苦萬分不想等死的病人是不會關心的。

這是一個先進技會支未來的行業。

再沒有哪個領域，把技看的如此的重要。

掌握技就掌握著話語權，中國的企業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上過的太痛快，以至於他們心裡的技，就是一名八級工的拿喬。

楊銳覺得，還是先不要急著把籌碼放上去的好，免得嚇壞了小朋友，砸壞了花花草草，也不能讓人學會尊重。

同一時間，來自國醫外貿的工作人員，卻像是打仗似的，一一跟上捷利康公司的代表和西堡聯廠的主要領導。

他們和自己的目標人親切談，套取好，除此以外，他們還謹慎的理目標人之間的流。

他們的作快速而輕盈，像是冰原上的狐貍，不放過每一塊食，也不輕易的浪費力。

重要人邊有兩名以上的國醫外貿的工作人員，即使是普通的辦事人員，也有一名國醫外貿的人跟著。

巫塵遠滿意的看著這一切在短短的二十分鐘變為現實，異常的驕傲。要知道，是為了搜集5名能夠練使用英語的人手，他就費了老鼻子的勁，他甚至覺得有點浪費，忍不住向海長炫耀：「我們和義大利納米特公司搶業務的時候，就是用的這種方式，人盯人防守，像是籃球場上一樣，把整個談判環境，都控制在我們手裡。」

「巫總的人，訓練有素。」海長由衷誇獎。

「這才是第一招。把當仁不讓的氣勢營造出來，不用咱們做什麼，對方就先了，我們和納米特公司那次，對方臨時降低了兩次報價，結果還是沒用。」

「這招就夠了，我看也用不著第二招了。」海長轉著脖子看了一會，笑道：「學生總歸是見識，都沒跟來。」

「獅子搏兔，亦用全力。」巫塵遠拽了一句文，渾都覺得輕快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