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秦恪想要掉臉上的淚水,可是一切不過是徒勞,他長長嘆息,手指覆到李朝歌的手上,隔著結界和十指相扣,“若天規不改,就只能徇私枉法;若想堅持法道公正,就必須有人犧牲。總是要有人做這件事,不妨我來。”
李朝歌從未想過,有一天要面對人和世界的選擇。如果有一件事可以為萬千人謀福,代價卻是犧牲自己的人,該怎麼選?
李朝歌不要做這種選擇,如果可以,寧愿里面的人是。可是這件事本沒有如果,此刻在刑天臺里的人不是,也沒有能力扛過雷劫,更改天條。
“對不起,我終究是一個自私的人。”李朝歌含淚看著秦恪,試圖說服他,“你已經為國家犧牲過一次了,不應該再有第二次。秦恪,你能不能哪怕為自己偏私一次?”
“我很高興聽到你能這樣說。”秦恪輕輕笑了,目似有懷,“但是,我只是這座龐大機里的零件,一個國家武的劊子手。沒有我,也會有下一個一不茍的執法人。天底下不需要秦恪,卻需要李朝歌。”
一個按部就班,天條規定什麼就照做什麼的機,沒了秦恪,還可以是許多人。可是,敢于反抗規則、一腔熱忱正義的李朝歌卻無可取代,才是這個天下真正需要的。
“可是我需要你。”李朝歌用力手,想要到他,但還是看到那道虛影越來越淡,“若你出事,我怎麼辦?”
秦恪似乎是不舍地看著,微微一笑。同時,背后一道驚雷劃過,隨后轟隆一聲巨響,李朝歌也崩潰地瞪大眼睛:“不要!”
天雷打在上,秦恪馬上就覺到,懲罰仙人所用的三九雷劫,和告天所用的九九雷劫,強度不是一個量級。才第一道雷,秦恪角就滲出,就算他之前法力被制到十分之一,也從未如此狼狽過。
天威不容侵犯,任何敢質疑天道的人,都該付出代價。
天雷落下的時候,結界外所有仙人都到心中一慌。匹夫一怒,濺三尺;天子一怒,伏尸百萬。那天之怒呢?
李朝歌不顧危險想沖過去,哪怕白送命,也想和他一起面對,而不是眼睜睜看著他在自己眼前消亡。但李朝歌才沖了兩步就被眾人攔住,秦恪剛才特意把李朝歌送出來,就是不想跟著白白送死。既然事已經發生,盡量多地保護剩下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周長庚握著李朝歌胳膊,一眨不眨盯著里面。他這一生,目中無人,狂妄自大,平生以來從未服過誰。但是這一刻,他卻真心佩服秦恪。
頂天立地,鐵骨錚錚。仁見拯,盛德無疆。他周長庚能認識這種人,實在是平生有幸。
天雷一道接一道落下,每次在眾人以為這就是極限的時候,下一道雷就會打破他們的認知。刑天臺已經隕毀一半,連外面的石崖都搖搖墜。
眾人不得不往后退。又一道天雷劃過,余威把結界外的柱子都劈斷了,眾仙人被劈翻了一半,馬上倒地不起,剩下那一半也沒好到哪里去。周長庚掉角的,默默罵了句:“干他娘的。”
周長庚抬手去,沒預料李朝歌突然用力,竟然掙了眾人的手。季安嚇了一跳,立刻就要去追李朝歌,被周長庚攔住。季安回頭,急切地瞪著周長庚:“結界已經無法阻擋天雷了,之后幾道只會越來越重。靠得太近有危險!”
“讓去吧。”周長庚看著前面,李朝歌召出潛淵劍,像是不知道天威是什麼一般攻擊天雷和結界。他邊慢慢劃出一笑:“人生的路,本來就應該自己走。”
恐怖的轟隆聲不知道持續了多久,天要亮了,黛藍的天照耀在屋脊上,已經到了織采云、星君布雨的時候。然而這次,威嚴肅穆的天庭卻毫無靜,所有人都遠遠圍繞著刑天臺,前方建筑已經被劈得焦黑,靠近刑天臺的地方更是為一片廢墟。
廢墟中,一個子渾是,手指抖,幾乎連劍都拿不穩。結界是天道所設,敢攻擊結界,就是質疑天道,李朝歌自然得不了好。但始終沒有放棄,只要稍微有力氣,就鍥而不舍地攻擊結界。
知道沒有用,天威高高在上,豈容螻蟻反對。可是,不同意。
結界里面,目所及俱是焦土,一個男子撐著劍半跪在焦土中,服被浸后干涸,又染上新的,層層疊疊,已看不出料原本的。
秦恪原來還能扛,后來不得不召出本命寶劍抵抗,可是現在連本命劍都被劈出裂。他原本白皙的臉上沾染了跡,角發青,一縷鮮徐徐從邊落。
秦恪用力去邊的,抬頭,費盡最后一力氣,對外面的子說道:“朝歌,閃開。”
只剩最后一道天雷了,同理,也是最強的一道。僅這一道天雷,強度就等于前面所有雷的總和,這也意味著,秦恪至要有一半的力氣來等候這一擊。
顯然,他現在的狀況本不及。無論是力還是,都撐不住了。
上方烏云呼嘯,已經在醞釀最后一重天雷。最致命的時刻,秦恪沒有調息,也沒有列陣迎戰,而是用力向后方。李朝歌似有所,干里的,也朝他的方向看來。
他們之間隔著一道結界,萬重驚雷,半截生死。李朝歌微,似乎在喊他的名字。
可是秦恪聽不到了,天雷的轟隆聲過了一切,他只能看到忽的瞪大眼睛,不要命一樣朝結界沖來。結界終于破了,滅頂劫雷也落到秦恪上。秦恪心滿意足地閉上眼,他看到最后的景象,就是浮橋接二連三出現,渾是的李朝歌跌跌撞撞朝他撲來。
這是他第二次獻祭,第一次他心灰意冷,一次次麻木地割開管,等待最終的死亡。但是這次他卻很開心,曾經他生死都是為了別人,這一次卻是為了。
許多人都不懂他為什麼要自取滅亡,斗膽挑釁天道。一方面是為了公平,但更多的,卻是為了。
他想要更改天規,讓明正大、問心無愧地站在世人面前,不用經任何流言蜚語,詆毀揣測。只要改了天規,就再也沒有人能指責飛升用了不正當手段了。
李朝歌沖到秦恪邊,被雷劫余威傷的渾是。不顧自己的傷勢,心驚膽戰、哆哆嗦嗦地向秦恪:“秦恪,你怎麼樣了?”
只是了一下,就被上面粘稠的跡嚇到了。李朝歌意識到這是傷口,可是放眼去,秦恪上哪里沒有傷?
李朝歌握住秦恪的手,但是他的手像是一樣,漸漸開始飄散。李朝歌用盡全力握,還是絕地看著他一點點消失在自己面前。
“秦恪!”
李朝歌徒勞地抱秦恪脖頸,試圖阻止他消散。但無論用多大力氣,最終停留在手心的,始終是一陣空。李朝歌回頭,崩潰般大喊:“你不是說只要熬過了九十九重雷劫,就可以更改天規嗎?為什麼他還是出事了?”
蕭陵遠遠站在崖邊,上也非常狼狽。他著飛舞的點,低嘆道:“以下犯上終究是要付出代價的。告狀那個人要祭獻上天,即便他告贏了。”
李朝歌眼睛里盈滿淚水,已經看不清前面的景象了。用力瞪大眼睛,問:“祭獻上天是什麼意思?”
“以殉道,神魂俱滅。”
李朝歌整個人都怔住了,來天庭第一天的時候就聽周長庚說過,仙人不死不滅,唯獨神魂散了,才是真正死亡。抬頭,定定看著風旋一樣飄散的碎片。那些點在半空中凝一個人影,容貌正是秦恪。他深深著,抬手,似乎想要。
李朝歌不顧渾的傷,手去拉他。隨著李朝歌的作,上好幾道傷口崩裂,鮮立刻染紅了地面。然而就算李朝歌這麼努力,在指尖即將到他的時候,他在半空中轟然而散,化一道流,緩慢飛旋到上空。
頭頂,云層裂出一道隙,吸收了這道神魂化作的流。隨后,烏云飄散,天乍破,頓時灑滿天庭。
傳承無數年的天規,改變了。
柱貫穿云層,無論在天庭的哪一個角落,都可以看到這一幕。仙人們全部停下腳步,抬頭無聲地注視這個場景。
蕭陵長嘆,他抬手,恭恭敬敬對那道魂行禮。他以前一直不懂,大家各司其職,憑什麼北宸天尊能躍居四尊之首。現在他知道了。
有了蕭陵領頭,其他仙人也次第行禮,哀戚又肅穆地垂下頭。
眾神之首,秦恪當之無愧。
唯獨李朝歌,忽的噴了一口鮮,重重朝后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