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怔了一下,低頭,定定看了李常樂一眼:“胡攪蠻纏,盛元已經婚了。”
李常樂被皇那一眼看得心慌,幾乎以為皇看出了的心思。李常樂掐住手心,很快冷靜下來,聲音里依然帶著撒的調子,說:“母親,我并不是說,我是真的覺得讓盛元姐姐嫁給梁王很好。梁王是武家的嫡長子,姐姐也是嫡長,他們兩人婚才門當戶對。我嫁給魏王,盛元姐姐嫁給梁王,如此武李兩家才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真正融為一。”
皇板著臉沒搭話,可是看的神顯然有所意。李常樂再接再厲,說道:“盛元姐姐和顧寺卿婚都兩年半了,至今沒有孩子,可見他們兩人孩子緣薄,或許不適合結為夫妻。正好梁王現在喪妻,膝下也沒有孩子,如果讓盛元姐姐嫁給梁王,他們兩人生下來的孩子同時帶著武家和李家的脈,又聰明又尊貴,豈不善哉?”
皇乍一聽覺得李常樂簡直胡鬧,李朝歌是已婚之人,怎麼能撮合給武元孝?但是現在,皇慢慢覺得,這或許是一條出路。
一直在立子立侄中搖擺,傳給侄子有悖緣親,傳給兒子又擔心死后武家被清算。翻來覆去許久,自己把自己繞住了。現在,李常樂提供給一個新的解決思路。
讓李朝歌嫁給武元孝,然后將皇位傳給他們兩人生下來的孩子,一勞永逸,兩全其。這樣一來,王朝后人有皇的脈,又有武家的傳承。皇不必擔心自己死后李唐復辟,不必擔心辛苦建立的周武王朝一代而斬,也不必擔心逢年過節自己沒有香火可用。
皇的還能撐好幾年,等外孫長大并不是難事。如果有力,甚至可以將孩子接進宮里,隨教導,親手雕琢一個符合期的繼承人。
甚至只要李朝歌生下和武元孝的兒子,將皇位留給李朝歌亦未嘗不可。一個人一旦生下孩子,這一輩子就和丈夫綁定了。有孩子維系,李朝歌掌權后不會為難武元孝和武家,就算想像李常樂一樣養男人,皇也能由著。
只要皇位上坐著的是李朝歌和武元孝的孩子。
至于李朝歌現在是有夫之婦……皇沒有放在心上。有丈夫又如何,夫妻大不過君臣,讓他們和離就是了。
李常樂不斷窺皇的臉,看到皇出沉思之,就知道這件事了。李常樂又說了幾句李朝歌和武元孝多麼般配的漂亮話,突然說:“可是盛元姐姐現在有駙馬,看起來還和駙馬深厚。如果讓盛元姐姐和離改嫁,會不會不愿意?”
皇沒說話,淡淡道:“和顧寺卿都是識時務的人,不會做多余之事。你姐姐的事你不要手了,回去吧,出去不要說。”
皇相信李朝歌是個拎得清的人,虛無縹緲的和等在前方的皇位,該選哪個能想明白。至于顧明恪,皇確實欣賞顧明恪的品行才華,但這些欣賞,并不能和皇自己的利益相比。
大不了和離之后,再給顧家一些補償罷了。
李常樂著心的喜悅,站起俏俏應諾。李常樂走出兩步,突然聽到后皇說:“你婚的時日也不短了,什麼事都有度,你明白嗎?”
李常樂心中一凜,皇這是什麼意思?皇不滿在外面和男人廝混,還是猜出了徐氏真正的死因?
李常樂心思飛快轉過,不敢讓皇等,小心翼翼行禮,試探地問:“兒不敢忤逆母親,請母親明示。”
李常樂說完,不斷觀察皇的臉,想從中找些線索出來。然而皇卻沒有再說,只是淡淡道:“武家第三代還沒有兒子,說出去豈不是讓人笑話。先前朕覺得你和魏王年輕,由著你們胡鬧,但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你們也該長大了。回去后,把你們院子里那些鶯鶯燕燕都送走,你們夫妻好生過日子,早日生出子嗣才是正事。”
李常樂心中一凜,皇果然猜出來了。也是,皇是從業寺殺回后宮又殺到前朝的人,這些伎倆在眼里簡直是小兒科。皇知道徐氏是怎麼死的,只不過為了武元孝和李朝歌的孩子,皇愿意裝不知道。然而,不會有下次。
皇不喜歡自作聰明還試圖欺騙的人。
李常樂不敢再試探皇的底線,慌忙行禮后就出來了。飛快走下玉石長階,正好到張燕昌。張燕昌看到李常樂,輕挑地笑了一聲:“竟然是廣寧公主。廣寧公主,好久不見。”
他話中的“久”到底指哪方面的久,那就只有李常樂和張燕昌兩人知道了。然而今日李常樂本沒心思和張燕昌開玩笑,冷冷瞪了對方一眼,生斥道:“讓開。”
張燕昌怔了一下,李常樂趁機走開。快步走在恢弘廣闊的紫微宮,明明上披著價值千金的狐裘,李常樂卻覺得冷。
皇對的愧疚終于耗空了,不過皇還是給李常樂留了面子,不將李常樂的男寵送走,武元慶的姬妾也被一并清理。沒想到徐氏又說對了,只有李常樂生下武家的孩子,才能真正獲得皇的信任。
李常樂想到之后要和武元慶同床共枕,甚至要做那種事生孩子,就覺得惡心。可是皇有令,不得不遵。
不過,李常樂抱著銀手爐,惡毒又快意地想,很快就不止是惡心了。憑什麼被皇著嫁給看不上的人,李朝歌卻能和喜歡的人舒舒服服在一起。這一次,李常樂要將過的罪,一點一點還給李朝歌。
紫微宮外,沉重暗的牢門緩緩推開。侍從給李朝歌提著燈,道:“指揮使,就是這里了。”
此刻大理寺中,亦有人敲門,打斷了正在看卷宗的顧明恪:“顧寺卿,圣上宣召。”
李朝歌進詔獄,徑直往關押石揚的牢房走去。石揚的手指纏著白紗,雖然還沒好,但至能輕微活。李朝歌推開牢門,等里面的灰塵落了落,才不不慢道:“石旭,本名石揚,大源縣青云村人。父親石浩,家里有兩個妹妹,一個弟弟,祖母前段時間因傷去世。祖母死亡時,你正好在外地走親戚,回家料理完祖母的喪事后便來神都謀生,后經遠方表叔介紹進張燕儀府上做園丁。”
李朝歌每說一句,石揚就要驚一下,最后,他已經完全放棄了。他知道,面前這位指揮使已經把什麼都查清楚了。
李朝歌走進去,開誠布公地問:“說吧,你們是如何作案的。”
大業殿,顧明恪對皇行禮:“參見圣上。”
皇收起折子,說道:“朕看了你呈上來的折子,今年大理寺辦的很好,不破解今年所有案子,還理了以往的冤案錯案。以你的才能,遠不止大理寺卿。”
顧明恪眼眸平靜,聲音中毫無波瀾:“謝圣上抬。但臣無大志,在大理寺就很好。”
“站得更高,才能幫到更多百姓。”皇說,“刑部侍郎母親去世,他要回鄉丁憂。若朕讓你做刑部侍郎,你可有信心勝任?”
面前的子穿著黑制服,站在牢獄中越發顯得瑩白,麗修長。踱步在牢房中,閑庭信步,從容不迫。
石揚上不知不覺繃,他心存僥幸,低頭說道:“并沒有其他人,是我想為阿婆報仇,所以才在張府門上涂字。”
李朝歌輕輕嘆了一聲:“還想掩飾。你們共有幾個人,做了些什麼事,我一清二楚。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我給你最后一次機會,要麼說,要麼我把其他幾人提到詔獄里。至于他們會不會引起張燕儀懷疑,以后會不會被張家為難,那我就管不了了。”
石揚幾經掙扎,最終還是耷拉了肩膀,垂頭喪氣說:“指揮使恕罪,我什麼都招。是我們幾人干的。”
石揚從他祖母死亡開始,緩慢講述他的故事。最初石揚是存了給祖母報仇的心思,委托遠方表叔把他帶到張府里。石揚雖然苦讀多年,空有一腔抱負,卻既不知道殺人妙計,也不知道場門路。張燕儀邊始終圍繞著眾多侍衛,食住行都有專人負責,石揚本接不到。他苦惱了許多天,有一次他修剪樹木時,聽到婆子和丫鬟們閑聊,繪聲繪說起永徽二十三年上元節盛元公主擒飛天的故事。當日婆子恰好也在外面觀燈,看到了李朝歌騎著火馬從長街上奔過的英姿。
婆子講得抑揚頓挫,丫鬟們時而嚇得尖,時而心悅誠服,一個個癡迷至極。石揚是外地人,沒見過李朝歌降妖,自然覺得這些話是夸大。不過,婆子的話卻提醒了石揚。
他想到報復張家的方法了。
石揚和遠方表叔約定好,等夜深人靜后,石揚溜出來,表叔給他開側門。石揚趁著執金吾不注意,飛快越過坊墻跳到街上,在張府門口涂大字,之后再悄無聲息溜回來。
第一夜、第二夜很順利,同屋之人也沒有發現石揚晚上出門。但是從第三夜開始,況變得復雜了。
張燕儀派了人在門口聽,如果有人接近大門,一定會被里面的人聽到。表叔勸石揚放棄,但是石揚不甘心,張家害他們一家背井離鄉,憑什麼不到報應?張燕儀越是張,石揚越是要恐嚇張家,然后將這些事栽倒鬼魂之上。就算殺不了張燕儀,石揚也要讓張燕儀嘗嘗心驚膽戰的滋味。
第三夜石揚決定運氣,寅時人最困乏,他猜測門房睡著了,就悄悄溜出去寫字。他運氣好,那一夜并沒有被人發現,他平安無事地回到府中。
顧明恪聽到皇的話并沒有立刻表態,大理寺卿和刑部侍郎品級雖差不多,但地位天差地別。唐朝是群相制,雖然沒有明確的宰相位,但三省六部的高都有資格商議國家大事,是名副其實的丞相。刑部侍郎是刑部副長,算是丞相之一。
無論哪個角度,從大理寺卿擢為刑部侍郎,顧明恪都高升了。以他這個年紀進相公行列,無疑是天大的恩榮。
可是顧明恪并不高興。他覺到,皇給他升,另有條件。
顧明恪問:“不知皇要臣做什麼?”
李朝歌挑眉,問:“你運氣這麼好,連著三天都沒有被人發現?”
石揚嘆氣:“哪有永遠的好運氣。事實上,第三天的時候,我就被人看到了。”
素昧平生的巡夜人主找上門,并告訴石揚他什麼都看到了。石揚嚇了一跳,以為巡夜人要揭他,然而意外的是,巡夜人卻提出合作。
巡夜人還說,石揚這樣運氣很危險,遲早要栽到張府手里。巡夜人想了一個辦法,聯合廚房一起幫忙。
石揚這才知道,原來不只是他,巡夜人、公孫大娘,和張家有仇的人竟然這麼多。
巡夜人是人,多年來靠小本買賣維生,年級大了后就將攤子給兒子兒媳,自己在家帶孫子,也算安穩和樂。但是張家強拆了他們的房子,拖著錢遲遲不給。巡夜人一家沒了生活來源,兒媳每日以淚洗面,孫子的哇哇大哭。巡夜人沒辦法,只能一大把年紀出來謀生,到找收人的地方。不需要掙得多,只要能解決他的食宿,給兒子省一份口糧,巡夜人就滿意了。
但是巡夜人年紀已大,干不了力活,行又慢,外面鋪子本不招他。巡夜人只能來做守夜這等苦差,年輕人嫌冷嫌累不肯做,那就他來。
巡夜人在巡邏時,發現了石揚出門。巡夜人守在墻角,很快明白了石揚在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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