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被發難,包括裴紀安在所有人都沒有想到。來俊臣猝不及防咬向裴相,說裴相的夫人是長孫宇的兒,長孫宇勾結外王謀反,裴相為宰相,不可能不知道。說不定,裴相和長孫宇有什麼勾結。
來俊臣也知道裴家不好惹,沒敢直說裴家造反,而是用了迂回的“說不定”。裴相聽完這些話只是冷笑了一聲,一句話都不屑于辯駁,即便被帶到大牢里都沒有皺過眉頭。
裴紀安作為裴家的嫡長子,還屢次公開幫李懷說話,同樣被作為嫌疑犯帶走。
裴相和裴紀安上午被帶走,消息很快就傳遍皇城。裴楚月聽到,整個人都愣住了:“什麼,父親和兄長被抓到牢里了?”
“是。”傳話的仆婦看起來也驚魂未定,“夫人怕有不長眼的人來娘子跟前說道,打擾了娘子養胎,所以派小的過來和娘子知會一聲。娘子知道這件事就好,不必擔心,夫人和老夫人會理好的。”
裴楚月扶著肚子,一瞬間頭暈眼花。周圍的侍們嚇了一跳,慌忙上前扶住裴楚月:“娘子……”
裴楚月已經嫁給周家嫡子,上個月剛剛診出有孕,如今正在養胎。裴楚月之前生過一場大病,沾染了氣,這一胎懷得非常兇險。娘家和婆家都怕胎傷了,所以不讓勞心勞力,專門給找了個清凈地方養胎。要不是這回事鬧得太大了,裴大夫人怕由別人捅出來驚嚇更大,才不會告訴裴楚月這些。
裴楚月抬手,止住旁邊的侍,勉強撐著神問仆婦:“是誰把父親和兄長帶走的。”
仆婦吞吞吐吐,裴楚月一見,心都涼了:“說!”
仆婦見躲不過,垂下頭,低聲道:“是來侍史。”
裴楚月心里咯噔一聲,真的是他。來俊臣這條瘋狗!
如果換其他人,裴楚月并不會害怕,裴家親友遍及朝野,沒有人敢對裴相和裴家的郎君做什麼。但是,手的人是來俊臣。那個小人心狠手辣,不擇手段,而且尤其喜歡折辱高門。裴楚月一想到父親和兄長可能會被來俊臣刑,就氣得渾打。
裴楚月心跳都急促起來,連忙追問細節,仆婦最開始不肯說,裴楚月忍無可忍,呵斥道:“快說,父親和兄長因為什麼被帶走,走前他們接過誰?你不把細節說清楚,我怎麼營救他們?”
“娘子,大夫人會想辦法的。娘子還沒有出前三個月,胎像不穩,您安心養胎就好,勿要費心,以免了胎氣。”
“父親和兄長都被帶走了,我還怎麼安心?”裴楚月斥道,“你現在什麼都不說,我才是真的要了胎氣。父兄被關到哪里了?母親找到門路了嗎,祖母怎麼說?”
仆婦見裴楚月急得火燒火燎,知道勸不了,便如實回道:“相公和大郎君巳時被帶走,被關在廷尉獄。夫人現在正在發故舊友,想要將相公和大郎君帶出來。但是如今這個時節,家家戶戶都提心吊膽,能幫上忙的沒幾個。”
裴楚月越聽心越沉。來俊臣在東都嶄頭角的時候,裴楚月沒當回事,一介平民,一輩子夠不到裴家的門檻,在意什麼;后來來俊臣抓捕和外地藩王有勾連的普通宦,裴楚月沒當回事,他們家是門閥世家,那些六品、七品死了,與何干;之后來俊臣查辦李氏諸王,一個又一個公主、王爺落馬,裴楚月還是不當回事,他們家又不是皇族,怕什麼。
終于,來俊臣的胃口被養的越來越大,一步登天的滋味太令人著迷,他突然發現曾經那些高高在上的皇親國戚、貴族公卿似乎不算什麼,在他手下,一樣毫無還手之力。
來俊臣逐漸不滿足于抓普通小小卒,他的視線越來越往上,最終,他向裴家這種龐然大手了。
裴楚月在塌上坐了好一會,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母親和祖母的人脈遠比強大,母親都找不到人,更不會有用。除了人脈外,有沒有什麼是母親做不到的……
裴楚月眼睛一亮,想到了,廣寧公主!普通臣子不敢求,但廣寧公主不是。廣寧公主如今已經嫁給魏王,這兩個人一個是皇最寵的兒,一個是最看重的侄子,他們倆說話,皇豈有不應之理?
裴楚月立刻站起來,張羅著要出門:“快去套車,我要去魏王府。”
周圍侍從一聽,都嚇了一跳。裴家來報信的仆婦慌忙道:“娘子,您要冷靜。廣寧公主如今是魏王妃,武家貴胄我們可惹不起。大夫人已經去找表公子了,再等一會,說不定表公子那邊有辦法。”
表公子……裴楚月愣了下:“顧表兄?”
“正是。”仆婦說道,“表公子為人公正,很皇信任。再不行讓表公子和盛元公主說一聲,由盛元公主出面,相公和郎君的事肯定能解決。”
再一次聽到這個名字,裴楚月都覺得恍如隔世。自從婚以來,的力被婆母、下人、丈夫占據,很關注外面的事。顧明恪仿佛生活在另一個世界,和一個在天一個在地,再無集了。
裴楚月聽到母親打算請顧明恪和李朝歌幫忙,不知道為什麼生出一氣,說:“不用,我自己有辦法。來人,套車,去魏王府。”
裴楚月滿懷期待來找李常樂,可是李常樂聽完后,許久沒有說話。
裴楚月的心慢慢就生出涼意,強行下,懇切地看著李常樂:“阿樂,現在只有你能幫我了。母親和祖母找過京兆尹也找過刑部,可是來俊臣那廝和瘋狗一樣,誰替被捕的人家求,誰就是謀逆同黨。許多故家不方便出面,但你和魏王不一樣,若是你出面和皇求,皇絕不會懷疑。”
李常樂依然不說話。和李懷自都難保,萬一替裴家求,牽連到和李懷怎麼辦?
最近李懷安分守己,皇想起上次武元慶和來俊臣闖皇儲宮中時的囂張,對李懷多有愧。再加上李常樂按照皇的旨意,安安分分嫁給武元慶,皇對李懷的態度逐漸松,侍從們試著提出讓李懷搬出深宮,皇也不再一口否決了。如今正是營救李懷的要關頭,如果李常樂在這時候給裴家求,裴家還是的前夫家,皇要怎麼想?
李常樂思來想去,還是覺得裴楚月和的閨誼不值得讓冒險。說到底,李懷才是翻的底牌,其余人都是錦上添花。
李常樂抬頭,見裴楚月依然懇切地看著。李常樂移開視線,說:“我從不過問政事,外面的事,我也無能為力。”
裴楚月心約的不祥坐實,整個人如同迎頭被潑了盆涼水。裴楚月以為李常樂不懂,繼續給解釋:“阿樂,你誤會了,這并非國家大事,而是有人誣陷我阿父和阿兄謀反。你和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阿兄是什麼人,你還能不知道嗎?我們家怎麼可能謀反。但外面那些小人嫉賢妒能,在皇面前搬弄口舌。你去和皇解釋一下,皇肯定就明白我父兄是被人冤枉的了。”
李常樂在心底冷笑,皇被人蒙蔽?不可能。論起心計,論起識人,誰能騙得了皇。來俊臣雖然是小人,但也是個聰明人,他太知道什麼人能惹,什麼人不能惹。來俊臣將目標盯在裴家上,未必不是到了皇暗示。
如果真是這樣,那李常樂越發不能出面了。
而且,當初那樣卑微地求裴紀安,裴紀安像塊鐵一樣,寧愿死都不愿意娶。當時那樣氣,如今,怎麼想起來求了呢?
李常樂說:“我知道你憂心父兄,但外面的事我向來不手,委實莫能助。你放心,若是裴家問心無愧,皇必然會還裴相和裴大郎君一個清白。”
裴楚月瞪大眼睛看李常樂,幾乎不認識眼前的人是誰。裴楚月不可置信:“阿樂,你說什麼?我們從小一起長大,這麼多年的誼,你竟然連句公道話都不愿意幫我們遞?”
現在想起來和談誼了?李常樂冷冷勾了下角,語氣中不覺帶了些怨懟和快意:“若是裴大郎君真在乎誼,當年也不會置我于那等境地。當初是他求我父皇賜婚,后來又是他說不合適,說只把我當妹妹。他早不退婚晚不退婚,偏偏要趕在吐蕃和親的關頭退。他既然這麼多年都沒有議親,那就去找他惦記的人,來找我這個退過婚的前未婚妻,豈不是遭人非議。”
“你……”裴楚月氣得渾發抖,捂著小腹,費力從地上站起來,怒道,“好,不敢勞煩廣寧公主。廣寧公主,魏王妃,您安生福,我這就告辭。”
裴楚月氣沖沖往外走,宮剛端了新鮮糕點進來,正要招呼裴楚月,卻被裴楚月冷著臉推開。宮怔住了,已伺候了李常樂許多年,幾乎是看著李常樂和裴楚月長大。們兩個小姑娘一向都是親親的,今日怎麼鬧翻了?
宮走進來,驚疑不定地問:“公主,裴娘子怎麼走了?有人惹生氣了?”
李常樂只是冷冷地笑了聲,說:“升米恩斗米仇,其他人不幫忙,掛念對方有苦衷,我不幫忙,反倒了仇家。裴家對不起我良多,我又不欠他們,憑什麼供他們家驅使?讓走,不用管。”
宮面為難,皺著眉,幾次想勸都說不出話來。最后,宮長長嘆了一聲。
李常樂打發走裴楚月后,心簡直差到極致。人傳伶伎來,打算聽幾個曲子解解悶。伶人才剛開了個嗓子,外面忽然跑進來一個人,急急忙忙說道:“公主,大事不好了,周夫人出府后趕車趕得急,拐彎時沒躲開,和另一輛車撞上了。周家的車廂被撞翻,周夫人孩子沒保住,流產了。”
“什麼?”李常樂猛地站起,神中滿是驚訝,“竟然有孕?”
懷孕前三個月不宜聲張,裴楚月胎像又不穩,所以除了裴家、周家,其他人并不知道裴楚月有孕。和李常樂吵架后心激,一個勁催促車夫快走,結果,就出事了。
李朝歌聽完侍從稟報,心里悠悠嘆了一聲。裴楚月上一世是宮途中翻車流產,這其中自然有李朝歌的手筆,李朝歌前世殺人無數,唯獨殺裴楚月時心有愧疚。這一世李朝歌沒有再步前世覆轍,沒想到,裴楚月還是無法避免。
區別在于,前世裴楚月是為了幫李常樂冤,而這一世,卻是因為和李常樂鬧翻。
不過幸而人保住了,只要大人在,孩子以后再懷就是。李朝歌拿起披風,一邊往外走一邊吩咐:“備馬。”
侍從見狀,問:“公主,您要去哪里?”
“廷尉獄。”
牢獄分好幾個,京兆尹有廷尉獄,大理寺有大理獄,現在還多了一個鎮妖司的詔獄。
京兆尹一見李朝歌,不敢阻攔,小心翼翼領著李朝歌去監獄。李朝歌走在冷的地牢中,聽到不遠傳來供的呼喝聲。京兆尹想要上前提醒,被李朝歌攔住。
李朝歌上披著黑的披風,白絨簇擁在脖子上,襯的那截下細膩如玉。李朝歌放下手,不不慢說:“來侍史正在忙,還是不要去打擾了。”
來俊臣帶著人在牢里問裴思廉和裴紀安。裴思廉極為高傲,雖然在囹圄,但依然堅守風骨,無論來俊臣多麼囂張,他始終不回一句話。來俊臣氣得不輕,他發了狠,說:“我看你能多久。來人,將他綁到刑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