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泉水霧氤氳,兩個人都沉默了一瞬。
可能是極必反,尷尬久了,李朝歌竟然淡然了。點點頭,說:“好。”
顧明恪放棄的話都已經到邊,沒想到李朝歌竟然說“好”。顧明恪微微一頓,上不去下不來的人反而了他。而李朝歌還在前面詢問:“是我轉過來,還是你到前面來?”
如此落落大方,反倒讓顧明恪生出一種微妙的不悅。仿佛在眼里完全沒有男之別,顧明恪于,不過一個沒有別的死。
顧明恪沒分清自己心底的波瀾來自何方,他也不冷不淡應了一句:“你是病人,無須折騰,我去水中吧。”
李朝歌聽到顧明恪清冷的聲音,燥意慢慢冷卻。是啊,只是個病人,顧明恪心中唯有解毒,想東想西只會自尋煩惱。
兩人之間莫名沉默下來。顧明恪了最外面的廣袖外衫,出里面的白錦袍。錦袍上繡著銀灰暗紋,袖口收,腰高高束起,看起來頎長又修。
顧明恪穿著白錦袍進溫泉中,服頃刻了。霧氣不斷從溫泉中蒸騰出來,錦袍雖然不,但此刻在顧明恪上,竟格外引人遐思。
李朝歌和顧明恪同時移開眼睛,兩人心里都有點后悔。但是事已至此,李朝歌端著寵辱不驚的范兒,顧明恪也一副醫者仁心、治病救人的高尚姿態。顧明恪睫掛上水霧,說:“如果你介意,我可以閉著眼睛針灸。”
“不用了。”李朝歌心想都到這個程度了,睜眼和閉眼還有區別嗎?表現的毫不在意,輕飄飄道:“你還是睜開眼睛吧,萬一給我扎錯了怎麼辦?”
顧明恪接不上話,沉默地從水里凝針,刺向李朝歌前位。天突,璇璣,華蓋,紫宮……顧明恪的手越來越靠下,李朝歌也越來越繃。的皮不由染上紅意,顧明恪去拿下一針,他還沒說什麼,李朝歌就急忙道:“溫泉太熱了,是被水蒸紅的。”
顧明恪握針的手微微一頓,他本來沒注意,經李朝歌這樣一說,他不由朝那個地方看了一眼。李朝歌的皮白皙致,此刻泡在水波中,白里紅,清無暇,看起來澤極好。
李朝歌皮更紅了,緋一直染到脖頸。顧明恪耳尖也變紅了,他偏臉輕咳一聲,說:“溫泉泡太久不好,等針灸完就出來吧。”
李朝歌尷尬得全不對勁,還要十分正經地應下:“我知道。”
顧明恪手里拈著一細長的針,往常下針時他十分利落,可是這次不知為何,他猶豫了片刻。
紫宮往下,就是玉堂、膻中,這兩個位……在兩之間。李朝歌上穿著抹,位自然也被遮掩在薄薄一層小下。李朝歌見顧明恪猶豫,咬咬牙,就要將抹解開。
顧明恪被李朝歌的作嚇了一跳,他連忙握住李朝歌的手臂,說:“不用。”
李朝歌在溫泉中泡了許久,手臂上的皮被蒸得溫熱。顧明恪握上去時,掌中如凝脂,溫香玉,極好。以前他們兩人也有過肢接,但那時隔著服,覺和現在完全不同。兩人上都有水,顧明恪手指微涼,李朝歌手臂溫熱,兩人一即分,顧明恪收回手,千年來第一次到控制不了手指。
他將手浸在水中,盡量一板一眼地說道:“隔著服也無妨。我是擔心你覺得冒犯。”
李朝歌低低應了一聲,眼睛盯著另一邊水面,說:“沒事。”
顧明恪再一次從水中凝出冰針,他從不會分神,但是這次,他手里握著細細的冰針,指尖仿佛還殘留著李朝歌的,他目落到抹上,竟然久久無法集中神。
顧明恪暗暗警醒自己,盡量目不斜視地將針尖扎玉堂、膻中。他順著經脈向下,漸漸針被水面淹過,針灸進到腰腹部分。
冰針是顧明恪的靈力所凝,并不會被熱水融化,但此刻本不是針的問題。李朝歌腰腹繃得的,約能看到漂亮的線條。顧明恪目不往水下看,他目視前方,僅憑手一針一,沒有毫偏移。
雖然如此,但溫泉里的氣氛依然十分尷尬。腰腹已經是很敏的部位了,水是熱的,針是冷的,顧明恪的手還在前方移,李朝歌不止一次想要大罵死人村及給下藥的老婆婆,這到底是什麼奇怪的巫毒,為什麼一定要用這種解法?
主脈扎完了,解毒已經完了大半,顧明恪看向旁邊位,不遠不近為李朝歌化毒。細長的針尖扎靈墟,顧明恪并沒有失禮的意思,但他下針時不可避免地看到李朝歌口上的傷疤。
那是潛淵劍留下的傷痕,傷及本源,無法痊愈。
顧明恪心中暗暗嘆息,手中作不由又放輕了些。
顧明恪施針完畢,從溫泉中離開。李朝歌不得不說長長松了口氣,悄悄放松,到一陣寒順著針,慢慢擴散到水中。除了巫毒,的雜質、沉疴也被排出來,李朝歌沒有運功,可是明顯覺到經脈通暢許多。
這次不只是解毒,更是經脈的一次大清洗。時間到后冰針自融化,李朝歌披著服從溫泉中出來,只覺渾輕巧,清靈,不修為更上一層,連皮都變得更白皙了。
僅憑這一點,這次中毒也算不虧。
顧明恪已經回到林間小屋,他的服明明被打,此刻卻又恢復清爽干凈。兩人再一次面對面,都不聲地移開視線。
李朝歌不能像顧明恪一樣瞬間烘干服頭發,的頭發還是的,上也帶著水汽。李朝歌坐在屋中,覺得沉默實在太尷尬,趕轉移話題道:“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顧明恪始終著窗外,冬日萬木蕭條,生靈絕跡,也不知道有什麼好看。他聽起來一派平靜,說:“我被人從村子里引開,等我回去后,你已經消失了。我循著你留下的氣息,在森林里找到了你。”
李朝歌點點頭,問:“那四個武士呢?”
李朝歌平安困,潛淵劍也回到手中,怎麼會猜不出來,是顧明恪找到了四武士,然后救了。
顧明恪的聲音還是那樣平平淡淡:“殺了。”
李朝歌微怔,四個都殺了?那四個武士的實力李朝歌十分清楚,顧明恪一次殺了四個……
顧明恪見不說話,問:“怎麼了?
“沒什麼。”李朝歌搖搖頭,嘆道,“只是憾,沒看到你拔劍的樣子。”
他看起來斯文面,仿佛一輩子都不會沾上塵土,李朝歌實在沒法想象,他殺人是什麼模樣。
“沒什麼可憾的。”顧明恪毫不在意,他眸冷淡,近乎漠然地說道,“我殺人的次數,可比救人多多了。”
在凡間時他負責不明的部分,殺人無數,滿手鮮。等到了天庭,他也主導著刑獄,無數仙人在他手下剔筋斷骨,飽酷刑。他看起來高潔干凈,其實,上全是黑暗。
李朝歌靜了靜,突然開口:“怎麼能這樣說?我雖然不了解大理寺,但是聽聞,你進大理寺以來,斷訟獄從無一人喊冤。很多積年的冤案錯案,你全都平反了。編書著史、抨擊時弊誠然正義,但如果所有人都去呼吁正義,無人維護世間秩序,豈不是會導致更大的黑暗和罪惡?你只是在做所有人都不愿意做的事罷了,戍衛影者,才是真正的明。”
顧明恪沒料到會說這些,他從窗外收回視線,淺笑著瞥了一眼:“你什麼都不知道,太想當然了。”
“我當然不了解你的故事。”李朝歌輕輕哼了一聲,揚起脖頸,依然十分自信,“但是我了解你。”
顧明恪本來是想笑的,才認識他多久,怎麼敢說了解他?可是話到邊,他卻說不出來,也笑不出來。
我了解你。
他活了這麼久,莫說了解他,僅是能理解他的人,又有多?
李朝歌不知道為什麼顧明恪安靜下來。等了等,沒等到顧明恪開口,便主問道:“四武士死了,那個村子呢?”
“還留著。”顧明恪淡淡回道,“一個手無寸鐵的平民村莊,沒必要為了個別人的過錯就遷怒全村。”
李朝歌點點頭,也覺得就事論事,謀害活人是他們不對,但其他村民若是無辜的,就該放回投胎。如果二話不說就滅村,他們與害背村的人有什麼區別?
李朝歌問:“這些村民看起來生活在距今很遠的年代,他們為什麼會現世?”
“村子中有陣法。”顧明恪似乎嘆了一聲,他住眉心,難得出疲倦之態,“大概,又是被什麼人喚醒了。”
李朝歌眼睛了,盯著顧明恪,問:“誰?”
“不清楚。”顧明恪臉平淡的近乎冷漠,“是誰,去看看就知道了。”
李朝歌挑起一邊眉梢,顧明恪以為不懂,給解釋道:“你昏迷時被他們放在棺材里……抱歉,無意冒犯,只是當時形如此。我猜測你多半被他們當做祭品了。”
李朝歌擺擺手,示意自己不介意:“我知道。我昏迷前,約聽到老婆婆讓我留下來當祭品。這個武神到底是神是鬼,為什麼還需要活人當祭品?”
顧明恪眼眸了下,他掩去眼底的不自在,抬眸時一副置事外的模樣,說:“村民供奉神像,實際上供奉的是自己的幻想。他們時常把一些意愿強加在神像上,就比如祭品……在村中時,我之所以和你假扮夫妻,就是為了避免你被選為祭品。沒想到,還是躲不過。”
李朝歌若有所悟,所以他屢次三番阻攔李朝歌解釋,包括在老婆婆家把推倒,都是為了保護?但是,李朝歌皺眉,忍不住嫌棄:“武神的祭品到底是做什麼的,為什麼還要挑未婚之人?”
顧明恪更尷尬了,他說:“是百姓自作主張。你如果實在好奇,等你傷好了,我們一起去看看。”
李朝歌點頭應下。倒要看看,這些人到底在搞什麼鬼把戲。
李朝歌上的巫毒清了好幾天,每次都需要顧明恪在溫泉中為針灸。李朝歌最開始還覺得尷尬,后面逐漸麻木,都習慣了。
新年到了,煙火滿天,燈火通明,而李朝歌和顧明恪卻住在杳無人跡的深山里,靜靜藥浴、毒,仿佛人世間一切喧囂都和他們無關。有時候李朝歌無聊極了,還會找顧明恪切磋,上次沒能看到顧明恪拔劍,李朝歌深以為憾。
這樣的日子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有一天,顧明恪大清早把醒,說:“該出發了。”
李朝歌沒有問為什麼,幾乎毫無耽擱便出了門。出來后,李朝歌回頭了眼這座小木屋。
小木屋建造在樹叢中,幾乎和林融為一。這個地方雖然簡陋,但卻是李朝歌重生以來睡得最安心的地方。
此后,估計不會再見了。不知為何,李朝歌心中竟然生出一陣不舍。
顧明恪停在不遠,并沒有催促。李朝歌很快收回視線,快步追到前方:“走吧。”
李朝歌也不知道顧明恪據什麼找路,只見他七拐八拐,又是穿山又是過小溪,最后,停在一座石嶙峋的石壁前。顧明恪虛虛著上方,說:“就在這里了。”
李朝歌左右看看,眉尖不由顰起。如果是平時,爬這樣的懸崖完全不在話下,可是現在,巫毒未解,真氣不繼,爬山略有些麻煩。
李朝歌正在思索對策,顧明恪站在旁邊,突然低聲對說:“抓穩。”隨后,就攬著的腰一躍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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