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李朝歌的聲音,一直默不作聲送酒的販夫忽然掄起酒壇,轉了半圈,猛地向半空扔去。酒壇像炮彈一樣砸向飛天,勢頭又快又猛。乾闥婆不近酒水,不由上浮,想要逃離酒壇,然而剛剛作,旁邊的屋檐上突然來箭,箭尾上系著紅綢,瞬間將視線擾。乾闥婆被迫躲避箭矢,混中,一個人影躲藏在紅綢后,無聲近乾闥婆。他作十分靈巧,手里握著一條綢左飛右跳,很快就將乾闥婆繞一個紅繭。
然而乾闥婆不負飛天之名,方才被意外打的措手不及,現在反應過來,很快找回節奏。是天宮舞伎,如靈蛇一般扭,竟然繞過了紅繭,朝上空飛去。周圍沒有制高點,如果真讓乾闥婆飄高,那就捉不著了。
白千鶴嘿呦一聲,擼了擼袖子,道:“敢和你白爺爺比輕功,我今天還真要給你一手。”
說著,他一腳踩在房梁上,踏著瓦片朝地面上的高壯人影掠去。頭頂屋檐發出嘩啦啦的聲音,座位上的眷們驚聲尖,李常樂和裴楚月都被護衛們圍起來,連高子菡都被公主府的侍們拉起來,驚慌道:“娘子,這里危險,您快躲起來!”
高子菡踉踉蹌蹌被拉到后面,看著眼前飛檐走壁的人影,漫天飛舞的紅綢,浮在半空的舞姬,以及握著長劍的李朝歌,頭一次覺得自己和李朝歌不是一個世界。
第二次了,每次遇到這種況,只能驚惶無措地躲到人群后,而李朝歌卻能穿過人群,逆流而上。高子菡怔怔看著前方怪陸離的影子,一切聲音在耳邊虛化,高子菡本能恐懼那個世界,但又忍不住心向往之。
難怪李朝歌從不參與眷聚會,見過了高山,如何能安于壑?
白千鶴踏過房頂,縱一躍朝周劭飛去:“老周,推我一把。”
周劭扔下酒壇,大步跑了兩步,雙手握一個結,穩穩接住白千鶴。白千鶴腳尖立在周劭的手上,周劭高吼,助跑兩步,猛地將手腕掀起。
白千鶴借著這力道,騰空而起,直朝著乾闥婆而去。白千鶴像支離弦的箭一樣,來勢洶洶,乾闥婆還沒有反應,便被白千鶴握住了手腕。白千鶴原本是個神,雖然許久沒干老本行,但手下功夫還在,他手腕輕巧一晃,完全不容乾闥婆反抗,便已經繞了綢緞。白千鶴使出千斤墜,猛地下墜,喊道:“老周,接我!”
周劭早就在地面上等著,他接住下落的白千鶴,單手握住綢緞,猛喝一聲朝后拉去。乾闥婆雖然是樂伎,天飄在空中,但畢竟半佛,渾重量并不小。然而周劭猛地發力,乾闥婆竟然沒有穩住,被他拉得直直下墜。
乾闥婆手腕上被繞上了綢緞,本沒法掙。手指拈了一個蘭花印,輕輕一點,綢緞上頓時燃起烈火,像引線一樣飛速朝另一端沖去。
佛普渡眾生,但也會金剛怒目。乾闥婆本無意為難凡人,但是,想要自由。從魚山開始,就知道這幾人來者不善。
火焰即將沖到周劭上時,面前突然閃過一陣寒,鮮紅的綢緞應聲而裂。乾闥婆因為慣不由朝后摔落,半截燃著火的紅綢也被帶離。火星飛濺中,一個紅影凌空而來,手里握著長劍,劍覺到戰意,發出細微的嗡鳴。
潛淵劍因殺而生,劍下亡魂無數。它到久違的戰斗快,殺意澎湃,一往無前,直指乾闥婆。
李朝歌握劍直乾闥婆心臟,這時候劍尖似乎被什麼東西彈了一下,偏移了幾寸,堪堪劃過乾闥婆的手臂。同時,后白千鶴撕心裂肺的聲音也追上來:“公主,劍下留人!這是吐蕃送給大唐的畫,我們得抓活的!”
李朝歌握著劍落地,半跪著緩沖沖勁。后知后覺拍了下腦門:“對哦,要抓活的。以前殺習慣了,差點沒反應過來。”
飛天圖畢竟是吐蕃送給大唐的禮,若是仙氣飄飄的飛天變尸,那就太驚悚了。為了兩國邦,李朝歌不得不收斂起攻擊,盡量在不破壞國寶的況下抓拿飛天歸案。
乾闥婆被李朝歌刺傷,失力墜地。意識到眼前這個子不好惹,那柄劍也十分邪門。乾闥婆當機立斷,化一束彩,嗖的鉆兩旁屏風中。
芙蓉園是給王孫貴族宴飲的地方,中間是舞臺,四周圍著看臺,中間以屏風阻隔。乾闥婆鉆屏風后,立刻變了畫中人,服一如方才所見,甚至帶上還帶著細碎的火花。在屏風中飛快穿梭,隔間中的眷們見了,哇的尖。
莫琳瑯站在高,一不盯著臺下的景象,突然指向一個方位:“公主,在那里!”
李朝歌立刻趕去,看到那里的靜,瞳孔放大,立刻喝道:“住手!”
然而太晚了,那里是裴楚月和李常樂的隔間,李常樂過于害怕,揮手將燈臺扔了過去,想要用火將這個妖燒死。紙怕火,這本是毫無異議的事實,但特殊就特殊在飛天圖并不是普通紙張,它是吐蕃國寶,講述了佛陀賜火的故事。用火來燒飛天,豈不是適得其反?
燈油灑在屏風上,轟得一聲燃燒起來,火星四濺,遠非普通易燃能及。宮在千鈞一發之際撲到李常樂前,為擋住炸的火花,自己卻被火星砸的滿都是。乾闥婆化一個火人從屏風中飛出,在人群中橫沖直撞,細碎的火星不斷從上墜落,如同仙散花,帶著一種毀滅的。
這種火不知道有什麼玄妙,竟然撲不滅。芙蓉園全是木質建筑,木頭被火引燃,整個看臺頓時變一片火海。裴紀安擔憂地喊了一聲,不顧危險,趕往裴楚月邊跑去。
眷的尖聲、兄妹的呼喊聲此起彼伏。而飛天還在空中盤旋,不斷朝人間散火。李朝歌看著周圍一片混,抿住。將真氣凝注在潛淵劍上,劍風一掃就將一片火焰撲滅。然而四周的火實在太多了,李朝歌這樣救火本來不及。要想制止火災,就得把不斷散發火源的乾闥婆制服,而要制服乾闥婆,這里的人群就沒辦法救。
李朝歌分乏,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這時候看臺旁邊甩過來一筆,李朝歌下意識接住,回頭,見顧明恪站在混的人群中,沉著冷靜地看著:“去抓飛天。”
李朝歌心中大定,放心地踏地而起,踩在房檐上飛快朝乾闥婆追去。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鉛云布,很快就飄起大雪。
這陣雪來的又急又巧,毫無預兆。水怎麼都潑不滅的火星遇到雪花,本沒掙扎就被熄滅。
看臺中的貴族郎君小姐們抬頭,看著這場及時雪,震撼的說不出話來。裴楚月在裴紀安后,看著外面的雪,終于忍不住哭了出來:“阿兄,下雪了嗎?”
“是的。”裴紀安輕輕攬住妹妹的肩膀,并沒有像其他人那樣恩上天,而是回頭,靜靜看向顧明恪的方向,“下雪了,沒事了。”
天火被熄滅,乾闥婆頓時失去了所有資本,已經不足為懼。李朝歌輕輕松松就將乾闥婆追上,游刃有余地用劍困著乾闥婆,心里卻在犯難。
殺了不問題,打敗也不問題,真正的問題在于如何全須全尾地將飛天收畫中。李朝歌苦惱了一會,突然想起來顧明恪扔給一支筆。
打架不扔武,給筆做什麼?
李朝歌想起樓笙,一瞬間福至心靈。對啊,乾闥婆是畫中飛天,現在看起來和人無異,實際上卻是個平面人。三維的人需要用六面籠子才能困住,而二維的人,只需要一個方框就可以。
正好此刻大雪紛揚,浩浩,李朝歌用筆沾了雪,筆尖倏忽凝出冰。李朝歌朝后翻,握著筆在乾闥婆邊畫了個框,筆過之瞬間凝出一道冰。畫工不好,那個框歪歪扭扭似方似圓,但確實圈住了。
李朝歌平穩落在屋檐上,而乾闥婆卻左右移,使出各種辦法突擊,最終還是被冰框困住了。李朝歌收了劍,環臂站在屋檐上,第一次覺得這個世界真奇妙。
樓笙用紅線圈乾闥婆,看似兒戲,其實歪打正著。這時候白千鶴也追上來了,他看著面前奇異的一幕,良久沒法反應:“公主,這是什麼況?”
“對付畫中人,就要用畫的辦法。”說著,李朝歌手,“飛天圖呢?”
“在這里!”白千鶴殷勤地襟中掏出一束卷軸,仔細拍了拍,邀功道,“我一直好好藏著呢,剛才那麼大的火,它也沒被燒著一丁點!”
“做得好。”李朝歌表揚了一句,接過卷軸,對著乾闥婆拉開。李朝歌冷冰冰看著乾闥婆,斥道:“飛天,爾等嬉戲人間良久,還不歸來?”
正在掙扎的乾闥婆聽到這句話,仿佛突然失去了力氣,毫無抵抗地被吸畫中。凹凸有致的逐漸變扁平,上屬于樓笙的服寸寸灰,手腕那縷紅線熔斷,最后,出了飛天的寶冠、瓔珞、飄帶、長。
白千鶴立刻湊過來看,偌大的白紙上,右下方一角已經多了一個抱琵琶的飛天,正單腳浮空跳舞。白千鶴看了一會,嘆道:“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在今日之前,我是無論如何不肯信畫中仙這等傳說的。”
李朝歌深有其。白千鶴悟了一會,悄悄問:“公主,的右胳膊上有一條傷痕,怎麼辦?”
李朝歌面沉著,說道:“吐蕃人沒仔細看過,只要你們不說,沒人知道這里有一道傷口。”
白千鶴想到這是人家的國寶,有一點點心虛:“真的沒事嗎?”
“沒事。”下面已經傳來呼喚聲,李朝歌合起卷軸,面不改說道,“從這里下去后,你就立刻忘了這件事。以后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要是泄出去……”
白千鶴比手勢,示意李朝歌不用說了,他明白的。李朝歌和白千鶴相繼輕巧落地,高子菡提著擺追過來,問:“盛元公主,怎麼樣?你沒事吧?”
“沒事。”李朝歌對著們揮了揮手中的畫卷,示意道,“已經被我抓起來了。芙蓉園今日的損失由我一力承擔,其他人若有傷,即刻就醫,醫藥費我來付。”
“不用。”高子菡揮揮手,今日能來參宴的,哪一個不是又富又貴,區區醫藥費誰看在眼里。眾人并沒有傷,撐死了些驚嚇。
不過讓高子菡自己說,虛驚一場換親眼看剛才那一幕奇幻打斗,高子菡自己覺得很值。高子菡湊過來,好奇地問:“那個舞姬真的被收到畫中了?”
李朝歌解開系帶,拉開給高子菡看。其余郎君娘子聽到,也忍不住走近張。高子菡親眼看著原本空白的畫卷上多了一個人,面容和方才的舞姬一模一樣。高子菡一時都說不出話來,震撼良久,嘆道:“天人神通,今得以一見,死亦可矣。”
剩下幾個圍觀的娘子也覺得震撼。之間見過李朝歌捉妖的畢竟是數,大部人雖聞其名,卻不見其實,心總覺得不過爾爾。今日親眼所見,他們徹底對李朝歌嘆服。
眾人驚嘆不已,而李朝歌用手指比劃了一下飛天,心不無憂愁。一個人只有這麼一丁點大,這麼大一張紙,得畫了多個飛天?
李朝歌暗暗嘆息,收起圖紙,對著白千鶴攤平手指,問:“拿到手了嗎?”
“拿到了!”白千鶴著肩在袖中扣扣索索,片刻后掏出一顆夜明珠,遞給李朝歌道,“我白千鶴出馬,還能有拿不到的東西?對了,公主,你怎麼知道還有一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