楮茂站在水邊,了胳膊。他在大理寺辦公八年,從未經歷過如此嚴峻的考驗。楮茂又等了一會,實在按捺不住了,道:“大人,湖里的鬼遲遲不出現,我們還是換一個辦法吧。”
說真的,楮茂覺得顧明恪令智昏,腦子出問題了。李朝歌是公主,胡鬧也就算了,顧明恪竟也跟著來。他們在湖邊吹了半晌的冷風,就是為了等一個水鬼。
這不是扯淡麼,先不說世界上有有鬼,就算有鬼,也該找道士超度,盛元公主竟異想天開要審問鬼,簡直是天下之大稽。
白千鶴用力點頭,立刻響應道:“是的,公主,鬼這麼久都不出現,估計是睡了。攪擾佳人……不對,攪擾佳鬼太過失禮,我們改日再來吧。”
李朝歌默然,水鬼對岸邊的人最為敏,這次他們等了這麼久都不見水鬼出現,估計是因為顧明恪在,水鬼到氣息,不敢現。山不來見我,我見山,李朝歌對后面幾人說:“水鬼和其他鬼不同,唯有新人下替它們,水鬼才能解投胎。所以,水鬼會本能纏溺水的人,你們誰會游泳,下裝作溺水,把它引出來。”
周劭搖頭:“我不通水。”
周劭力大莽,讓他打熊可以,游泳卻萬萬不行。莫琳瑯也搖頭:“這是我第一次離開東都,之前我被后娘看著,從學過鳧水。”
大理寺那三個人也全是關中漢子,從小離開過陸地,祖傳幾代都是旱鴨子。白千鶴左右瞧瞧,一臉哀戚地說:“我也不通水,早知道公主要用人,我就提前學了。”
李朝歌點點頭,說:“好。等等,那是什麼?”
李朝歌突然瞇起眼睛,指向湖岸另一邊。白千鶴激起來,有熱鬧的地方就有他,他立刻湊過看:“什麼什麼,那里有什麼?”
李朝歌二話不說,都不等白千鶴反應,一腳就把他踹到水里:“下給我找!”
白千鶴像個秤砣一樣落水,撲通一聲砸起好大的水花。早在李朝歌指東西的時候顧明恪就往旁邊讓了讓,但還是晚了,他抬手看著袖,皺眉道:“好大的水花。”
李朝歌也嫌棄地掉臉上的水,說:“我下次用力,把他踹得再遠一點。”
這樣水花就濺不到他們上了。
大理寺另外三人愕然地看著眼前這一幕。聽到李朝歌和顧明恪的對話,他們費力地合起,默默離那兩人遠了一點。
鎮妖司辦案,都是這麼清新俗不妖艷嗎?他們覺得,他們可能還是不夠了解顧大人。
白千鶴被踹到湖里的時候,眼淚差一點就要掉下來。湖里的水本有他心里的淚多,白千鶴一邊心痛,一邊練地在湖里游泳。
他得離岸邊近一點,要不然撞到了鬼,李朝歌都來不及撈他。
湖岸邊,等白千鶴“自愿”下水后,莫琳瑯就盯著水面,不放過任何風吹草。看了一會,忽然說:“白千鶴,注你腳后,它來了。”
莫琳瑯說完,白千鶴蹬了蹬腳,果然,腳腕上傳來水草纏繞的。白千鶴心想莫琳瑯小妹子這一天天過得可真刺激,同時立刻往上浮。
然而在白千鶴即將靠近水面時,上的水草突然纏,拉著他,不讓他離開。白千鶴幾番用力無果,正打算轉砍斷上的水草,忽然到水中傳來一陣波,隨即后一輕,白千鶴恢復輕巧,立即浮出水面。
白千鶴約約覺到后有什麼東西在掙扎,水波嘩啦作響,白千鶴本不敢回頭看是什麼,趕劃水回到岸邊。大理寺的人見白千鶴回來,搭手把他拽上岸。大理寺的人給白千鶴解了件外,紛紛問:“事吧?”
白千鶴吐掉里的水,二話不說捂住眼睛:“我事。你們快審問鬼,不要讓我看到它。”
別說白千鶴這個下水的人,大理寺三人站在岸邊,聽著水里噼里啪啦的掙扎聲,也覺得頭皮發麻。明明湖面上寂靜無人,可是水波不斷擴散,仿佛有什麼東西在水下扭。李朝歌手里握著一繩子,一直探到湖心,繩子的那個地方正咕嚕嚕冒泡。
夜黑風高,崇山峻嶺,這副場景說不出的詭異。楮茂自覺膽子夠大,但看到這一幕,還是骨悚然。
等白千鶴上岸后,李朝歌將繩索到周劭手里,說:“把它拉上來。”
水鬼在水里泡了十八年,被湖底的怨氣、氣纏繞,越來越重,全力掙扎起來相當可觀。但是它再重,在周劭手里都像個小仔一樣,周劭臉變都不變,輕輕松松把它從湖心拉到岸邊。
鬼法力強盛時可以藏蹤跡,但是現在水鬼被李朝歌打出原型,再也法維持,狼狽地暴在眾人眼前。白千鶴依然捂著眼睛拒絕觀看,楮茂壯著膽子看了一眼,只見對方全皮發白,眼睛大的外凸,頭發和水草糾纏在一起,噠噠地往下滲水。
楮茂忍住,捂著跑到樹下干嘔。大理寺另兩人見慣了尸,對此有楮茂那麼大的反應,但還是低聲抱怨:“我以后再也不想吃魚了。”
相較于大理寺這邊崩潰的崩潰嘔吐的嘔吐,鎮妖司那里就平靜的不像話。莫琳瑯習以為常,周劭面無表,李朝歌仔細審視水鬼上的細節,而顧明恪,還在關心他被湖水打的袖。
相比于水鬼,潔癖更不能忍臟。
李朝歌看得差不多了,問:“我無為難你,今日請你上來,只是想問幾句話。只要你如實回答,我們就送你投胎。”
楮茂剛剛干嘔回來,他被水鬼折騰的不輕,但聽到這里,還是忍不住吐槽:“這請?”
李朝歌管后面那些廢,繼續說:“你是誰?”
水鬼蔫半倒在地上,有氣無力道:“我不知道。”
李朝歌揚眉,尾音不由挑高:“不知道?”
白千鶴雖然害怕,但聽到對話,還是忍不住想參與話題:“天底下還有人不知道自己是誰?水鬼姑娘,你活的,不對,你死的也太糊涂了。”
莫琳瑯說:“也不奇怪,做鬼做的久了,就會淡忘前塵往事,父母、親人、孩子一概忘卻,只記得死前執念。”
“也是。”白千鶴喃喃,“做鬼十八年,說不定比做人的時間都長,難怪不記得人間的事。”
死后魂魄會散,三魂七魄丟失后,記憶會錯,神志也會模糊。水鬼記不清自己份倒也說得通,不過,李朝歌還是覺得太快了。
若死了五六十年,不記得自己生前是誰很正常,才十八年,是不是忘得太快了?李朝歌有再糾纏這個問題,問:“你為什麼在藏劍山莊?”
“我為什麼在這里?”水鬼捂著頭,似乎陷混,“我爹娘把我賣到這里來的。不對,我本就在這里……”
“你認識盛閎嗎?”
盛閎是老莊主的名字。聽到這個名字,鬼安靜下來,看樣子是認識的。李朝歌又問:“他帶你回來做什麼?”
“……”水鬼茫然瞪大眼睛,上的水慢慢變粘稠的紅,滴滴答答滲土地中,“,好多好多……”
水鬼明顯不對勁起來,眾人轟得散開。大理寺的人皺眉道:“怎麼了?為什麼突然開始流?”
其他人搖頭,并不知曉。李朝歌站在原地,眼看水鬼問不出什麼了,雙手結印,周劭手中的繩索自飛起來,纏到水鬼上繞。水鬼和繩子不斷小,最后鬼變一條水草,草上面繞著細線,飛到李朝歌手上。
李朝歌打開瓶子,將水草收瓶中,然后塞好蓋子,嫌棄地對白千鶴說:“行了,睜眼吧,水鬼被收走了。”
白千鶴終于睜開了他珍貴的雙眼。地上還殘留著一灘紅的水,白千鶴不敢想那是什麼,他躲到周劭邊,抱著周劭肩膀,想看又不敢看地打量李朝歌手里的瓶子:“這是什麼法嗎?”
說著,白千鶴嗅了嗅鼻子,問:“你們誰帶酒了,我好像聞到一酒味。”
李朝歌將手里的瓶子晃了晃,說:“鼻子不錯,這是我從藏劍山莊現拿的酒。不知道這只鬼酒量好不好,別在里面泡醉了。”
白千鶴一瞬間無語。大理寺的人本來肅然起敬,一臉敬畏地著那個瓶子,等聽到李朝歌說是酒瓶,他們怔住,臉上的表都轉不過來。
眾人忙著捉鬼,并有注到顧明恪十分安靜。他袖早已恢復干凈,但他依然低著頭,專心整理袖,眼眸在黑暗中,讓人看不清神。
莫琳瑯全部心思都在水鬼上,問:“公主,水鬼剛才的話是什麼思?說好多,這是怎麼回事?”
李朝歌正要說話,忽然林子里傳來細微的樹枝斷裂的聲音,李朝歌立刻回頭,目犀利如刀:“是誰?”
黑暗中的人察覺自己暴,往他們這里扔了個煙霧.彈,轉就跑。等霧氣散后,李朝歌看著寂靜的山莊,遲疑了一瞬。顧明恪手指了下左邊,道:“那邊。”
李朝歌二話不說,握著劍就追。那個黑人察覺李朝歌追上來,不斷往后面飛暗,李朝歌用劍勾住一個回旋鏢,轉了兩圈,用力甩回。前面人頓時悶哼,撲通一聲捂著傷口摔落。
李朝歌握著劍,不慌不忙趕上來。李朝歌用劍挑開對方臉上的蒙面布巾,果然,是人。
李朝歌輕笑:“我就知道是你。”
任放垂著頭,看似認輸,其實手指暗暗向側。他的手指剛夠到暗,肩膀上就被李朝歌用劍鞘狠狠砸了一下。任放吃痛,忍不住痛呼,手里的東西也松了。李朝歌將他的暗踢飛,冷冷道:“小小年紀就用暗,這可不是什麼好習慣。”
白千鶴和周劭也追上來了,白千鶴率先落地,問:“公主,怎麼樣?”
“是他。”李朝歌收劍,一眼都懶得看地上的人,轉對白千鶴說,“把他綁起來。他手上不干凈,你們小心點。”
“明白。”白千鶴應和一聲。他白千鶴別的不敢說,人還是有一手的,在白爺爺面前玩暗,小朋友恐怕不夠格。
白千鶴和周劭后面收拾任放,李朝歌握劍走了兩步,突然到些許不對勁。
顧明恪給指路,自己卻不彈。他是把當打手嗎?
白千鶴走過來,說:“公主,打包好了,絕對比粽子都結實。”
“嗯。”李朝歌隨點頭,問,“其他人呢?”
“堵洪城源了。”白千鶴拳掌,說,“那個老匹夫還不知道他兒子被我們抓了,趁這個機會,正好打他個措手不及!”
任放聽說他們找洪城源,用力掙扎起來。周劭嫌煩,一拳頭錘下,任放徹底安靜了。李朝歌松了松指關節,說:“他們已經了,我們也不能落后。把人拖著,這就找洪城源算總賬。”
任放肩膀上有傷,他才是真正在客棧跟蹤李朝歌的人。洪城源派自己的心腹兼私生子打探消息,想到反被李朝歌打傷,洪城源為了掩護自己的寶貝兒子,就借指教武功之名把華凌風右臂打傷,想讓華凌風給任放當替罪羊。包括李朝歌等人住第一夜,山莊鬧鬼,那個假扮白鬼的人,也是洪城源派來的。
洪城源想借山莊里的鬧鬼傳聞,將李朝歌等人嚇跑,這樣那三個刺史的死就可以推為鬼怪作祟,跟蹤李朝歌的人也可以用華凌風頂包。洪城源唯獨想到,鎮妖司專職就是抓鬼的,在鎮妖司面前裝鬼,簡直是扯著老虎的尾喊救命,自己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