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塞瑟山隘口以西,就是廣袤的米達爾平原,平原上空烏云翻滾,雨點被狂風裹挾著,砸在干涸的土地上。
距離地面十幾米高的空中,一列老舊的懸浮列車剛剛飛出隘口,在雨中向前疾馳。
車廂里卻溫暖而平靜。
這是從母星飛船航棧出發,前往聯盟首都的列車。
二等車廂里,空間不大,過道狹窄,已經超載了,陌生的人們在一起挨挨。
靠車窗的位置坐著一個孩。
確地說,是個Omega。
的頭發不長,只到耳下一點,因為半低著頭,落下來的發遮住大半臉頰,只能看到翹的鼻梁和后腦圓鼓鼓的好弧度。
雖然上車前就注過信息素屏蔽劑,但是的樣子太過惹眼,就算坐在角落,時不時地,還是有目越過高大的椅背,落在上。
孩沒理會周圍,正在忙著自己的事。
的手腕上戴著黑的便攜式迷你腦手環,手環已經用得很舊了,到都是劃痕和磕的痕跡,功能倒還正常,在面前投出掌大的虛擬屏幕。
正在給人回消息。
【車上人不,幸好這回旁邊座位的人不胖,也不說話。】
【沒看見宮危。】
【他也乘這趟飛船到母星啊?他怎麼會坐這種公共通工,就算坐,也應該在頭等車廂吧。】
【那是。要是看見他絕對不會放過,一定要抓時間多看兩眼哈哈】
孩的鄰座是個中年人,起碼比高了一頭多,腰背直,肩膀很寬,穿著條遮得嚴嚴實實的黑子,高領長袖,紅棕的頭發胡挽在頭頂。
紅發中年人原本在看窗外,這時轉過頭,掃了一眼虛擬屏幕上的對話。
孩注意到了,把虛擬屏關掉了。
有點想去洗手間,探看了看擁的過道,猶豫片刻,又重新坐好,把頭靠在旁邊的車窗玻璃上,閉上眼睛。
烏云遮天蔽日,一聲連一聲的滾地雷震得車窗嗡嗡作響。
天與地之間,列車繼續飛馳,掠過荒草和丘陵,雨越下越大,連灰茫茫一片。
仿佛覺到某種異樣,紅發人突然偏過頭,看向窗外。
一聲輕響,有東西穿過雨幕,釘在車窗上。
是一小指,寸許長的尖頭銀箭。
銀箭的尖頭釋放出一明的,瞬間就在車窗上融出一個圓形的孔。
另一銀箭隨而至,順著圓孔車廂。
銀箭不止穿過車窗玻璃,也穿過了正倚著玻璃小憩的孩的頭。
從右邊的太,左邊的太出,一穿而過。
一縷殷紅的順著孩白皙的臉頰滾落下來,蜿蜒著鉆進的領口里。
孩徹底不了。
銀箭并不稍作停留,一進車廂,就目標明確地在空中拐了個彎,猛然一個加速,穩穩地釘在過道對面一個瘦小男人腳邊的行李箱上。
與此同時,又有三銀箭沿著同樣的路線飛快地魚貫進車廂。
中年人從座位上一躍而起,撲向箱子。
瘦小男人慌了,也手去抓箱子,卻被空中一路過的銀箭干脆地貫穿膛。
與此同時,“嘭”地一聲輕響,打頭陣的銀箭炸開。
聲音不大,沖擊力卻不小,在車廂底豁開一個大,另一銀箭激出一束銀,銀在空中找到目標,驟然收,每一條都牢牢地纏在行李箱上,帶著它往口外飛出去。
大變之下,附近座位幾個普通乘客打扮的人,全都毫不猶豫地向箱子撲了過去。
中年人敏捷得像只獵豹,最先到了,指尖幾乎勾到箱子把手,可惜還是晚了一步,眼睜睜地看著箱子順著口掉了出去,消失在車底。
雨仍然沒停。
順著天地之間億萬點雨滴來的方向,一路向上,再向上。
那里是蒼穹盡頭。
幽深的宇宙深,藏著亙古以來無數的地方,忽然,有什麼東西進了這個世界。
給這里帶來一陣微小的擾。
在它帶來的擾中,時空輕微扭曲。
時間突然回退。
只有幾分鐘的時間回退,這世界中沒人能察覺,人們重新聊了幾句天,發了一會兒呆,忙了一陣工作,枯燥無聊的日子原本就日復一日,幾分鐘重來與否,并沒有什麼區別。
然而有些東西卻徹底不一樣了。
又一次,飛馳的懸浮列車重新出現在塞瑟山的古老隘口。
此時,神的行李箱還好端端地放在瘦小男人腳下,車窗玻璃完好無損,乘客們一切如常。
孩剛回完那幾條消息,紅發中年人稍稍偏了偏頭,目掃過孩的虛擬屏幕。
這一回,孩沒有。
的手指還停在屏幕上,迷茫地著屏幕上的那幾行字,好半天,才抬頭看看周圍。
心中無比震驚。
林紙心想:這就是傳說中的穿越?
出了個車禍,原本以為就此完蛋,沒想到居然還有后話。
這里是另一個時空。
腦中還殘存著原主留下的一些信息,可是隨著原主的消失,過往生活的種種記憶支離破碎,好像一大堆打碎的殘片,湊不齊全。
不過還是能理出一個大概。
這是一個星際時代的ABO異世界,覺像平行時空,語言文化類似,基本能夠通用。
原主和同名,是個Omega,來自邊遠星系,是星際聯盟帝國機甲學院的大三學生,今天學院假期后開學,原主乘飛船飛到母星,上了這趟前往首都的列車。
林紙冷靜了一會兒,在腦中仔細梳理了一遍當前的況,緩過神來,又低頭看看手環投影的虛擬屏幕。
屏幕忽然一黑,熄了。
也許是手環沒電了,誰知道呢。
一陣的覺襲來——像是有點想去洗手間。
林紙也正要找面鏡子,親眼看看自己現在的樣子。
這手腕纖細,一看就沒什麼力氣,皮倒是好得不像話,毫無瑕疵,白皙到驚人。
林紙看了眼鄰座。
回想剛剛屏幕上原主發出的消息,“幸好這回旁邊座位的人不胖,也不說話”,可見鄰座這個中年人應該是個陌生人,和原主不認識。
林紙了中年人的手肘,“請問你知不知道洗手間在哪?”
人看了一眼,仿佛頓了一秒,大概是在奇怪竟然會問這種問題。
林紙淡定解釋:“我是第一次坐這趟車。”
聽到這句話,人的眼神更奇怪了。
林紙心想:這句話哪里說錯了嗎?
不過中年人很快就恢復了正常,“過道走到頭,把手放在墻上的識別上。”又補充,“移門會打開,里面的小門就是。”
林紙謝過,站起來,小心地從的膝蓋前出去。
過道對面坐著個瘦小男人,腳邊放著個大行李箱,相當礙事,林紙看了行李箱一眼,心想,這麼大個兒,不知道里面裝的是什麼。
穿過擁的車廂,來到兩節車廂的銜接。
墻上確實有個不起眼的小屏幕,上面有個手掌圖案,這也許就是紅發人說的“識別”,林紙試著把手按上去。
無的車廂壁果然緩緩開了。
移門里面是相對獨立的空間,藏著三扇小門,每扇門上都鑲嵌著一塊小金屬牌,上面是簡潔象的標志,卻不是“男”和“”。
金屬牌上鐫刻的,是各種機甲的剪影。
一只機甲像只大鳥,背后舒展著巨大的雙翼,一只腦袋是倒三角形,如同戴著形狀奇怪的頭盔,還有一只右臂特別,和左臂完全不比例。
林紙推測,這里是ABO的世界,看這三間洗手間的意思,似乎是按照Alpha、Beta、Omega分的。
鳥翅膀、三角頭和胳膊的機甲圖案,應該對應ABO三種別。
問題是,誰對應誰?
林紙仔細搜索了一遍腦中原主殘存的記憶。
漿糊一坨,想不起來。
行吧,穿個越,遇到的第一個困難竟然是找不著洗手間。
車窗外的雨點更大了,敲打著玻璃,悶雷落得近,一聲連一聲,雖然隔著一層車廂壁,仍然震得人心臟。
鑲著胳膊機甲標志的那扇門突然一,有人從里面出來了。
是個男人。
林紙不知為什麼,有種直覺,覺得他是個Alpha。
他比林紙高很多,冷峻地抿著,上是件考究的藏青軍裝款大翻領外套,金質徽章扣子在暗閃著微,和這節舊車廂格格不,
他的目淡漠地在林紙臉上過,好像看到的不是人,是一個人形消防栓。
“不好意思……”
人形消防栓開口把他住。
“……請問哪間是Omega的洗手間?”
男人停住腳步,低頭重新掃視林紙一眼。
他沒說話,眼神中卻毫無疑問地流出一不屑。
林紙完全理解。類比一下,就像站在標著男洗手間字樣的門口問哪個是男哪個是,不是神經病,就是在找個拙劣的借口勾搭帥哥。
男人明顯把當了后一種。
見他沒有回答的意思,林紙正想轉去找別人,男人抬了一下手。
他隨便指了指釘著三角頭牌子的那扇門,“那間。”
后忽然傳來另一個人嬉笑的聲音。
“宮危,你這還沒到學院,就又撞上這朵爛桃花了?”
林紙回過頭。
另一個年輕男人靠在前面一節車廂門口,上穿著件印著骷髏頭的黑外套。
看來把人當消防栓的這位名宮危。
宮危這名字,林紙剛剛就在原主投影屏幕的消息里看到過,迅速地搜索了一遍腦中關于這個人的殘存記憶,可惜完全沒想出來。
不過這個宮危的,確實有種說不出的悉。
雖然悉,卻很冷漠,他上的禮貌疏離如同一層薄冰,下面約出傲慢的影子。
林紙心想:真拽。好像火車是他家的一樣。
宮危沒說話,也沒再看林紙,從邊經過時,后背著車廂壁,用一只手住外套前襟,刻意和保持著一段距離。
他手去按前面一節車廂隔門上的識別。
隔著朦朧的玻璃,也能看得出,門里是一節更好的車廂,座椅寬大,人也很,比起這節車廂來,要整潔從容得多了。
骷髏外套男跟在他后,繼續說道:“這個什麼林紙,績稀爛,把心思全都用在這種地方,上學期就像跟蹤狂一樣,到追著你跑,現在又來?還‘請問哪間是Omega的洗手間’,”他細嗓子模仿聲,“虧怎麼想出來的。”
然后又對宮危抱怨,“就算是你家公司的車,咱們也不一定非要坐吧?你竟然還到他們二等車廂這邊來。”
宮危淡淡答:“新的全智能列車馬上就要啟用,這種型號的老爺車要淘汰了,服役了這麼多年,我想趁它報廢前坐一次試試,我怎麼知道會遇到。反正沒有下次了。”
林紙:呦。這車還真是他家的。
林紙的注意力忽然轉移了。
一種奇怪的覺冒了出來。
非常清晰明確,仿佛后有什麼東西正在快速地向靠近。
如果仔細會,甚至能覺出那東西的大小和形狀。
林紙后頸的汗全部立起來了。
猛地轉頭。
只見一個黑啞的東西正飛在一人高的空中,沿著過道,飛快地向他們三個直沖了過來。
林紙從小到大,為健也為了自衛,練了很多年散打,反應迅速,偏頭往旁邊一閃。
躲得很及時,那大東西著林紙的鬢發,掠過,向前疾沖過去。
一瞬間,林紙已經看清了,這大東西好像是個殘缺的機甲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