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天,魯旦把徐未然了過去。
辦公室里只有魯旦一個老師,他把一疊照片拿了出來,放在桌上,語氣很不好:“你看看這照片里是不是你。”
全部都是徐未然在沒趣當服務生時被人拍的,鏡頭故意拍得比較虛,并沒有讓完全暴在鏡頭下。
不用怎麼想,都知道這是李章在搞鬼。他并不是簡單地在威脅,已經開始采取措施了。
徐未然并不覺得自己在沒趣工作有什麼不好,承認道:“是。”
“未然同學,你讓我說你什麼好,”魯旦喝了口熱水潤:“你年紀輕輕的,還在上高三,怎麼能去那種地方當服務生呢!不管家里再困難,都不至于讓你一個小孩子在這種時候去打工吧!”
魯旦所見到的,大都是些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學生,他就覺得這個世界上是沒有學生能活得這麼艱難的。
“把你家長過來,我找他們談談話。”他下了命令。
徐未然陡然覺得呼吸被攫住了一秒,手攥住角,半晌才松開:“家里沒人能來。”
魯旦好奇地看了半天,翻出的檔案看了看。
里面寫著是單親家庭的孩子,只有一個母親在養。
“你媽媽也沒辦法過來?”他問。
“是。”
魯旦沒再問下去,端起保溫杯又喝了一口,想了想,說:“總之你先把工作辭了,從今天開始不能再去那種地方了!”
徐未然辯解:“那是家清吧而已,各項經營都是很正規的。而且我已經滿十八歲了,我是可以自由去工作的。”
“你覺得清吧帶個‘清’字就真的干凈了?”魯旦不屑:“那不是換湯不換藥嗎,你一個學生,總是在那種地方待著怎麼得了。而且我們清才是給國家培養人才的,不是培養服務生的。你在那里工作,萬一被人發現,對我們清才名聲有損,影響到我們下年招生怎麼辦!”
魯旦口氣嚴厲,堅決要讓徐未然把工作辭掉。
徐未然無論如何不能放棄這份糊口的工作,強忍著害怕說:“對不起老師,我不能辭。我有權利選擇怎麼生活,學校無權干涉我學習外的事,也沒有任何一條規定不許學生在外面做兼職。所以我不能辭,也不會辭的。”
魯旦沒有到過這麼固執的學生。
那天以后,徐未然在清吧工作的事被人發表在吧里。
帖子蓋了足足有上萬樓,每一條都在嘲笑徐未然的貧窮,以及猜測在那種地方工作,私生活是不是不檢點。
更難聽的話都有,說徐未然為了錢,應該是在那里賣。
徐未然并不常看吧,經過傅嫣提醒后去里面轉了一圈,看到里面一條條仿佛染了的文字。
“咱們清才還有這種人啊,窮到高中沒畢業就要自己掙錢?”
“清吧不就是酒吧嗎,也就是名字聽起來正經點,可是正經人誰去那種地方當服務生啊。”
“那里應該也提供小姐服務吧,肯定在里面賺了不錢。”
“果然長得越清純的人就越綠茶,像這種的生意肯定很好吧,男人不都好這一口嗎?”
“前幾天不是有人傳邢況喜歡徐未然嗎?快別侮辱邢況了啊,邢況怎麼可能會看上這種貨?”
“而且如果邢況真的喜歡,會讓去清吧里打工嗎?不要搞笑了好不好,邢況隨隨便便給一點兒錢都夠花一輩子了。”
“同意樓上。所以邢況本不可能喜歡,而是一直在勾引邢況。別看平時弱弱的,在學校里老實得什麼似的,其實私底下可不檢點了。”
“就是那種外表清純,但是在床上很會伺候人的生。姐妹們,這就是妥妥的綠茶婊啊。”
每一條文字都像一把淋淋的刀,在里擰一圈,再擰一圈,把的心臟攪得模糊。
躲在廁所隔間里,看到最后有眼淚爭先恐后涌了出來。掉后又有新的眼淚,怎麼都不干凈。
努力制著哭聲,把頭埋進胳膊里,生怕被別人聽到有人在這里哭。
-
邢況這幾天都在公司,不是聽課就是去參加冗長乏味的會議,每天都昏昏睡。
邢韋兆見他總是吊兒郎當的樣子,并不把公司事務當回事,逮到機會就會臭罵他幾句。他全當耳旁風,面不改地聽完,連一句反駁都懶得說。聽完依舊我行我素,一副混吃等死的樣子。
再回到學校時,他發現徐未然不在班里。
他給發了信息,那邊一直沒有人回,打電話也沒人接。
兩個生從他邊經過,其中一人興致地跟同伴說:“你要去‘沒趣’嗎?咱也去看看徐未然唄,看看是怎麼賣的。”
說完兩個人一起捂笑了起來。
邢況這才覺到不對勁,往清才吧里看了看。
他只翻了幾條就看不下去了,鐵青著臉給學校網管打了電話,命令那邊把所有涉及到徐未然的帖子全部刪除。
李章病愈,找了錢蒙和田壘幾個人在地下天堂喝酒。
田壘往他臉上看了半天,不停嘖嘖:“你這可是第二次挨打了。你跟況哥的關系在咱們幾個兄弟里一向都是最好的,到底是做了多欠揍的事才能讓他對你手?”
李章心有余悸地自己差點兒被打斷的鼻梁:“你應該去問問邢況是吃了什麼迷魂藥了,為了個生能把兄弟打這樣。”
田壘來了興趣:“哪個生?是‘沒趣’的那個?況哥還真對有意思?”
“有沒有意思我不知道,”李章悠悠嘆了口氣:“就算有意思他跟那生也絕對不可能,到最后還得是我把人搞到手。”
包廂門砰地一聲被人踢開。
眾人嚇了一跳,齊齊看向門口。
邢況帶著滿戾氣朝李章這邊走了過來。他整個人看起來肅殺而冰冷,像是剛從地獄里跑出來的惡鬼,渾都帶著尖厲的刺,讓人不寒而栗。
見他徑直往李章那邊走,分明就是要手的樣子,田壘等人趕走上前拉住他:“況哥,這是怎麼了這是,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
邢況一把將那些人推開,揪住李章領把他往墻上狠狠一摔,濃墨般的眼里迸出噬人殺意:“我看你他媽是活膩了!”
-
頭暈暈沉沉的,里面像有把鑿子不停地砸。嗓子又疼又,壞掉了一樣,每呼吸一下嚨里都有種刀割般的疼。
徐未然生生從夢里咳醒,這時候才聽到外面有人在敲門。
艱難地從床上爬下去,走到門邊開門。
邢況原本想問為什麼一直不接電話,卻見臉煞白,上也慘白一片,單薄的需要很努力才能站穩,一副昏昏墜的樣子。
邢況立即扶住,眉心蹙:“病了?”
徐未然忍下嗓子里的意,平復了下氣息,說:“好像冒了。”
邢況拿手背拭了拭的額頭。額上滾燙,不知道燒到了多度。
他把抱起來,徑直抱進臥室,放在床上。
他一句話也不說,從柜里找了件的外套,有些焦急卻溫地給裹上,又找了雙干凈的子,半跪下來給穿。
徐未然昏昏沉沉地看著他,眼前模糊一片,看不太清楚。
出手,在男生蓬松的發上了。
邢況的作有所凝滯,抬起頭看。
“邢、況。”的聲音啞啞的,像個無助的孩子在暗夜里尋找一個棲息所。
邢況嗓子里發,把子給穿好,起仍舊把抱在懷里,安一樣地說:“是我。”
“我不是那種人,”哭了起來,在他懷里一滴滴地掉著眼淚:“我真的不是。”
“我知道。”邢況把的眼淚干:“我都知道,你不要怕。”
他帶去了醫院。
醫生過來看過,診斷出是季節冒加上急的扁桃發炎。
開了藥,護士過來給吊了水。
徐未然沉沉地睡著,藥水在起了作用,讓睡著的時候不會覺得那麼難了。
可夢里仍是一片兵荒馬,有無數的人藏在暗對進行口誅筆伐,用各種惡毒的臟話罵。
“早就已經不干凈了。”
“不知道被多人睡過了。”
“做這一行很賺錢吧。”
“我跟你們說啊,我曾經看見書包里掉出來一份文件,結果是醫院的流產單子!”
“邢況不是跟走得近的嗎,要是知道是這種人,肯定不會再理了。”
被攫住了呼吸,上一陣陣地發汗,手腳卻冰涼。
朦朧中聽到有人在名字。
“未然。”
“未然!”
一聲比一聲急切,誓要把從噩夢里拉出來。
“然然!”
徐未然猛地睜開了眼睛,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新鮮空氣。
好不容易從夢魘中掙扎出來,眼前慢慢清晰,看到了守在邊,正著名字的邢況。
直勾勾地看著他。
眼里滾出去一滴淚,順著臉頰流進耳朵里。
看著他,用喑啞的聲音無力地他:“邢……況……”
像是一個溺水的人在朝岸邊的人呼救。
“邢……況……”
好像只要這麼著他,就還會是有救的。
能在這個滿目荒蕪的人間走出一條生路。
邢況心口一陣撕裂般的疼。
他把臉上的眼淚干,握住的手,指腹在手背上挲著:“我在這。”
這句話讓徐未然奇跡般地平靜下來,重新閉上眼睛睡去,沒再做些七八糟的夢。
醒來的時候外面天已經很暗,邢況仍舊在病床前坐著,始終沒有離開。
見醒過來,他朝探了點兒,問:“不?要吃飯嗎?”
已經一天沒有吃過東西了,從早上開始就在渾渾噩噩地睡著。現在嗓子里的痛已經減輕了很多,頭也不再那麼疼了。
“嗯。”輕應了聲,想從床上坐起來。
邢況把扶起,在背后墊了個枕頭。
有人送了餐食過來,幫忙擺在小桌板上。邢況想喂吃,被拒絕。
“我好些了,”說話時的聲音不再那麼嘶啞,慘白的面也恢復了些紅潤:“應該很快就能出院了吧?”
“再觀察一天,明天再看況。”邢況把勺子遞到手里。
的手指很細,看起來得像沒有骨頭。
一碗山藥南瓜粥熬得香香的,握住餐勺,舀了些粥送到口中。
并不想讓邢況擔心,把一碗粥一口一口喝了。
“還吃別的嗎?”邢況打開另一個餐盒,問:“燒麥要不要吃?”
徐未然搖搖頭:“吃得好飽,不吃了。”
邢況拿紙巾把角了:“病好了帶你吃大餐。”
徐未然笑:“那我要吃特別辣特別辣的小龍蝦。”
“好。”
邢況見神還好,并不想再睡覺的樣子,等讓人收拾走了桌板上的餐,他拿出了自己的手機:“要不要找個電影看?”
點頭。
他從椅子里起,在病床邊坐下來,跟一起靠在床頭。
打開視頻網站,選了部國外的老電影。可那部電影太悲,結局太慘烈。邢況知道淚點低,怕會哭,影響恢復,試著跟商量:“不看這個了,看個新出的片好不好?”
邢況選的是國今年上映的喜劇電影,徐未然一直埋頭在學習中,在電影上映的時候沒有來得及去看,見邢況找了出來,乖乖地應:“好。”
兩個人無聲地靠在床頭看電影。這是間私人病房,除了他們外沒有其他人。屋子里亮著一盞和的燈,窗外漆黑一片,已經不知不覺到了深夜。
邢況坐在徐未然旁邊,中間隔著一點兒距離,并沒有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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