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中的沈黛全然沒有發現宋月桃的異常,只知道結界不能中斷,山下還有那麼多弟子已是強弩之末,于是大喊:
“師兄!結陣!”
話音剛落,再無顧忌的眾人將最后的靈力瞬間注即將形的結界,昆吾顛芒大盛——
“了!”
結陣的十二人終于痛快的嘆一聲,有了此陣,可抵擋萬千魔修,除非是魔君親自提劍前來劈開,否則無人能隨意沖開。
幻境中的沈黛也終于松了口氣,出了一笑意。
但很快,那笑意便在臉上凝固,在風雪中徹底消融。
結界結的那一刻,宋月桃似乎是傷痛難忍,不得不頹然倒下。
“月桃師妹——!”
眾人焦急地接住倒下的那道影。
“月桃師妹傷了,快去云夢澤的弟子來!”
在場眾人都親眼見到了宋月桃方才為護著他們而和魔修纏斗的模樣。
不過是一個筑基期修士,以一人抵如此多的魔修,上傷痕深幾可見骨,讓人看了都忍不住心生憐惜。
宋月桃自責垂淚:
“對不起……我只是想要幫大家的忙,我太著急了……”
修真界式微之后,每天都有無數修士殞命,生在這樣的時代,大家也不忍對自己人苛責。
畢竟,也只是好意。
“別這麼說,還要多虧你替我們阻擋魔修啊。”
“是啊,方才多虧有你,你還替道君擋了一劍呢!”
幻境中的江臨淵扶起宋月桃:
“辛苦你了,如今結界已,你放心去修養吧。”
他似乎想隨宋月桃而去,但又忽而想到什麼,停下腳步,隔著人群對沈黛道:
“月桃師妹為我擋了一劍,我先去為療傷,待會兒等這邊事一了,就去找你。”
沈黛沒有說話。
很淡,雪落在上,許久才無聲消融。
“會有云夢澤的醫修照顧的。”
江臨淵卻只當在吃醋,蹙了蹙眉:
“黛黛,上次我已同你說過,我并不是喜歡,只是月桃師妹這傷得不輕,靈骨純,與云夢澤的功法不和,有我在旁調和,會好一些。”
“黛黛,懂事一些,山下的事還需要你料理,你一貫是最懂事的,不要讓我為難。”
雪花片片落下,在肩頭,沉甸甸地,卻兀自站在雪中不。
二十三歲的沈黛已生得姿娉婷,一,立在白雪茫茫的天地之間,看著宋月桃被眾人簇擁著,為喚來云夢澤的醫修醫治。
眾人皆將當功臣。
江臨淵覺得這一切太荒唐了。
他以靈狀態走到沈黛旁邊,似想要施查看的傷,但卻忘了這只是問心鏡中映出來的幻境。
轟隆——
那道雷鳴聲再度響起。
問心鏡一聲聲詰問不疾不徐,卻又擲地有聲。
“江臨淵,你可曾有愧?”
這聲音一聲聲仿佛響在他靈魂深,一寸寸敲打他的脊梁,江臨淵渾繃,怒火中燒。
……可曾有愧?
他出世道,所做一切,皆非為己,為何有愧,何曾有愧!
“區區幻象,休要擾我心神!”
江臨淵咬了咬牙,轉頭對沈黛道:
“這絕不會是真的,這是刑無為了困住我們設下的陷阱,就是為了讓我們相互質疑,黛黛,我絕不會做出如此荒唐之事!”
但沈黛卻只點點頭。
不愿與江臨淵爭辯。
雖然也不明白為何會在問心鏡里看到前世這一幕,但江臨淵認為這些是真是假對并不重要。
比起這個,更想知道此刻其他人狀況如何,問心鏡給了謝無歧和方應許怎樣的幻境,他們要如何破除這個幻境等等。
江臨淵見神平靜得過分,定定著:
“……你覺得這是真的,是嗎?”
沈黛見他如此不依不饒,嘆了口氣。
“你我都知道,這是問心鏡。”
沈黛的食指點在江臨淵的心臟,那手指輕輕的,落在他心尖,卻沉重得令他幾乎窒息。
“孰真孰假,皆在你心念之間,若你不信,皆為虛妄,若你相信——”
一瞬間,仿佛是那問心鏡的聲音再度響在江臨淵的耳畔。
眼前是如緋。
漫天大雪之中,宋月桃被人簇擁為功臣,獨一人仿佛戲文里連一句唱詞也無的配角,在這風雪中煢煢獨立。
似乎也有幾個弟子問“師姐傷得如何”“山下的魔修都擊退了嗎”。
那回過神來,只溫對他們道:
“無妨。”
“已經安全了。”
靈魂深傳來某種無法言明的震。
于是,江臨淵聽到了自己的答案。
他——
問心。
有愧。
作者有話要說:上章結尾小修!火葬場開胃菜,后面江狗肯定會更慘的~
人心變化莫測,道心中正微。——源自“人心惟危,道心惟微”,十六字心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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