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殊道:“多看幾個大夫,應該還有機會。”
桌上的畫著人持扇的燭燈芒閃爍,夫妻倆坐在羅漢床上對,中間隔了一個方正小幾,一時之間誰也沒說話。
最后還是裴殊耐不住尷尬咳了一聲,顧筠垂下了頭,以為嫁過來就算裴殊不事,只要生下孩子,好好教養,日子太差也有盼頭。
這回孩子也沒有了,不好再說什麼讓裴殊傷心,他不是說了嗎,以后興許還有機會,多看看醫書,就算真的不,抱養一個,當親子教養長大。
顧筠干地安裴殊,“這種事急不得,你也別太難過。”
裴殊扯著笑了笑。
顧筠一向樂觀,從前在顧家,不寵被兌被為難,想一會兒就能想開,沒什麼過不去的坎兒,“父親他們可知道這事?”
裴殊這回搖了搖頭,他這是誑顧筠的,不過原確實不沉迷男之,只喝酒賭錢。
顧筠擔憂地看著他,“那就不要告訴他們了,私下找幾個大夫看看,實在不行再想別的辦法。”
裴殊道:“聽你的。”
顧筠安他,“沒有孩子的話可以抱養一個,我從前去城外施粥,破廟里有不乞兒,看著也模樣端正。”
如果沒有自己的孩子,就領養兩個,一男一。
裴殊心里不是滋味,顧筠能這麼想,很出乎他的意料,才多大,其實應該跟解釋清楚的。
裴殊嘆了口氣,“都聽你的。”
顧筠猶豫了一會兒,道:“那后日回門,你可不能再出去玩了,到了顧家,你安心待上半日,咱們就回來了,回來之后你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如何?”
怕裴殊又出去讓一個人回門,這門親事很多人都不看好,不需要回門那天裴殊故意做些什麼,只要他在邊就好。
裴殊點了頭,“放心,我哪兒都不去。”
看著顧筠認真的樣子,裴殊突然有些心疼,他的名聲不好,沒人愿意嫁給他,他不知道顧筠在顧家的境地,想來不太好。
顧筠對他的期盼很低,別去喝酒,玩就,別的都隨他去了。
顧筠放下了心,“那快梳洗歇息吧。”
新婚燕爾,就算裴殊病著,也該同塌而眠,顧筠本是平躺著,躺了一會兒側過,握住裴殊的手,卻什麼都沒說。
裴殊卻睡不著了,顧筠的手很,離他很近聞著也香香的,一點設防都沒有,在眼里,他就算再不堪也是的夫君。
很快就到了回門那天。
徐氏早早就把回門禮準備好,兩壇好酒,兩匣點心,還有貴重的擺飾,禮單里必須有的豬頭,綢緞布匹……看了三遍,不會出任何錯。
親眼看馬車離開國公府,徐氏才帶著兒回去。
裴珍跟著回正院,別看才十二,但懂得也不,“那麼一車東西……母親怎麼這麼快就讓三嫂管家,二嫂才是您親兒媳。”
不僅把管家之權出去了,還把裴殊那敗家子花的錢全給補上了。
徐氏把門關好,“你還小,只看得出表面,裴殊是世子,新婦進門,我若把著中饋不放,在外人看來豈不是別有用心,若不是把虧空都補上,顧筠怎麼會放心接下。”
裴珍不明白,“母親,這又不是燙手山芋,我看不得管家呢。”
徐氏:“肯定想要,可也不看看有沒有那個能耐。”
徐氏不放心兒,更怕多生事端,所以有些事瞞著裴珍沒說,“你看看裴殊這些年花的銀錢,一年幾萬兩,把他娘的嫁妝全揮霍空了,真以為了親就改,癡人說夢。”
裴珍恍然,“那以后裴殊花的錢都得顧筠補,就是一個庶,哪兒……”來的錢。
徐氏點了點頭,“這麼多錢我都補上了,以后裴殊無論是花錢還是欠錢,都與我無關。”
這是其一,還有其二,裴殊花錢如流水,很多錢他自己都記不清。
徐氏拍了拍裴珍的手,“能不能管家,全看的本事。”
籌謀多年,不在乎再多些時日,不過也沒幾天了,顧筠一個小姑娘,能翻出什麼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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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顧筠換了裳,櫻紅的云紋寬衫,藕荷繡桂枝的長襦,頭發烏黑,梳了牡丹頭,右邊簪著一海棠步搖。
反觀裴殊,一珠白的袍子,比起敬茶那日穿的低調多了。
裴殊這一路上一直拉著顧筠的手。
顧筠心下張,就給裴殊講了講顧家的事分神,大姐已經嫁人了,二哥五年前娶的親,現在是嫂嫂沈云珠掌家,三姐顧珍年前嫁的人,嫁給了寒門子弟,如今隨夫離京,在家中行四。
五郎顧承獻是庶子,六娘顧槿比小一歲,還未及笄,七娘顧寧才十三,的親弟弟顧承霖今年五歲,自弱多病。
顧筠道:“祖父祖母都是和善的人,等見過長輩之后,我帶你去見我姨娘。”
按規矩,回門這天姨娘是不在正廳的,明明生養,為費盡心力,卻不能送出嫁,也不能迎回門。
為人妾室便是如此,哪怕再寵,有不盡的榮華富貴,可是在別人眼里就是上不得臺面的奴才。
所以顧筠不愿為人妾,就算像三姐一樣嫁給寒門子弟也無妨,只是英國公府登門提親,母親問過的意思,顧筠答應了。
嫁給裴殊總比進王府為妾強,縱使裴殊靠不住,還能靠自己。
其實沒人看的好這門親事,顧槿說從小都是爭強好勝,挑夫婿的眼卻不怎麼樣,國公府的基業能得住裴殊造幾年,世子夫人看著鮮亮麗,可當裴殊的夫人卻令人恥笑。
再說徐氏是繼室,裴靖考了功名,裴殊能保住這個世子之位嗎。
這些話顧筠就略去了,現在誰都知道新婚之夜被丟在新房,但覺得裴殊并不是壞到骨子里了,至敬茶時知道照顧,回門一直牽著的手。
他從前胡鬧頑劣,只是因為不好,母親不在,心里難罷了。
裴殊一字一句聽著,原不拿婚事當回事兒,自然也不會在這上面花心思,一會兒可別認錯了人。
小半個時辰的車程,從城南到城北,可算到了平侯府。
侯府不及國公府氣派,門口兩個石獅子,朱紅的大門大開,平侯已經下職,和夫人一起等在門口。
旁邊的是府上公子小姐,還有一群丫鬟仆從,早早有小廝盯著巷口,看國公府的馬車來了,就跑回府稟告,片刻功夫這群人就走出來。
馬車慢悠悠地停下了,前頭一輛坐的是世子和夫人,后頭一輛拉著回門禮,滿滿一車,丫鬟小廝隨車而行,浩浩。
平侯面無表,平侯夫人儀態端莊,沈云珠虛扶著婆母,顧槿站在沈云珠側,臉上帶了兩分笑,旁邊站的是顧寧,顧槿微微歪了下頭,聲音得極低,對著顧寧道:“也不知四姐姐是一個人回來的,還是和四姐夫一起回來的。”
顧寧一怔,搖了搖頭,“這我哪兒知道。”
顧筠終于出嫁了,若是還在閨閣,以后肯定被得不過氣來,顧筠就像顆明珠,芒璀璨。
顧寧總是嘆息,為何自己什麼都比不上四姐,詩書作畫,彈琴琵琶不如就算了,就連工都被遠遠甩開,開始還嫉妒,后來差的太多,就習以為常了,總是在心里默默想,四姐姐怎麼這麼厲害。
是庶,就算被顧筠芒蓋住也沒什麼,但顧槿不一樣,是正八經的嫡,卻被顧筠一直著。
比不過就使小手段,每次都被顧筠四兩撥千斤擋回去。
得知顧筠定了這門親事之后,顧槿很是痛快。
也釋然了。
和顧筠比什麼,母親說得對,再拔尖也只是庶,別看裴殊不著調,但是能嫁進國公府,是顧筠幾世修來的福氣。
雖然這種人給顧槿,顧夫人看都不會看一眼。
新婚之夜國公府的侍衛滿大街找人,也不知四姐姐是怎麼挨過漫漫長夜的。
馬車簾子掀開,里面跳下來一人,是裴殊。
裴殊把踩凳扶穩,沖車上出一只手,“夫人,下車吧。”
遠看是個眉目疏朗的郎君,不看品單看樣貌,裴殊在盛京城也能排進前幾名。
顧槿咬了一下。
顧筠只遲疑了一下,就把手搭了上去,春風一吹,把兩人握了一路手生出的汗吹干。
顧筠是被裴殊扶下去的,下了馬車之后裴殊就松開了手,立在側,兩人登上臺階,屈膝行了一禮。
平侯夫人一臉和善的笑,“好孩子,回家了哪還要這些虛禮,你祖母想你想的厲害,快快進屋吧。”
裴殊禮數周到:“見過岳父岳母。”
平侯道:“這一路過來也是辛苦,快進屋喝點熱茶。”
顧槿盯著顧筠和裴殊的背影,暗暗咬牙,聽著母親對著顧筠噓寒問暖,問在國公府過的好不好,可缺什麼。
顧筠說一切都好。
顧槿心想,就算不好顧筠會說嗎,自己選的婚事,就算不好也只會把委屈咽到肚子里。
國公府準備的回門禮很面,裴殊也算有禮,問什麼答什麼,還夸了顧筠好多句,弄得顧筠都不好意思了。
看著新婚燕爾,還有幾分甜在的。
顧夫人對這個庶沒什麼多余的,說顧筠拔尖,可是在外頭賽詩會上拿頭名也給顧家賺臉面,出去布施會帶著家里姐妹,外頭都說顧家姐妹親近。
嫁給誰都是自己的造化,如今看裴殊沒那麼不著調,興許能改呢,但顧夫人不抱太大期,徐氏也不是好相與的,道:“你祖母這兩天一直念著你,快去看看老人家,你姨娘也記掛著你。”
顧筠和裴殊告了退,出屋下臺階時裴殊還手虛扶了下顧筠的腰,被正院里的嬤嬤看見了。
嬤嬤回去之后就把這事跟顧夫人說了。
顧夫人道:“才婚,以后再看吧,怎麼都是自己的造化。”
這個小作顧筠自己都沒發現,去了老夫人的院子,顧筠眼眶有些紅,祖母對很好,顧老夫人有些腰酸疼的病,顧筠看過醫書,學了點按的法子,日日請安時給老夫人肩,風雨無阻,這才親昵起來。
祖母不愿嫁進國公府,又拗不過,也不知道老人家現在還氣不氣。
行過禮之后顧筠撲到老夫人懷里,裴殊頭一回見顧筠哭鼻子,哭的稀里嘩啦的,那天也只是紅了眼眶,更是手足無措,“哎,別哭啊,高興事,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欺負了你呢。”
顧老夫人這才好好打量這個孫婿。
裴殊就站著任打量。
年紀大的人看人準,裴殊眼神清澈一點都不虛浮,看著倒是很疼阿筠,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裝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