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芷寧在旁，心疼與憤怒雜糅。

這是在大庭廣眾之下，無數的婆子丫鬟面前，祖母也還在這裡，們都這麼毫無忌憚辱娘親，那麼平時會如何？

可前世怎麼就沒注意到這些呢！竟讓娘親了這麼多的委屈，真是個蠢貨，世界上最蠢的人就是了！

「二伯母慎言，」沈芷寧向陸氏，陸氏目驚訝，沈芷寧給了一個放心的眼神，繼而朝向莊氏的方向道，「當今聖上出生之時，被人所害，從小便不在宮生活，吃了不苦頭，二伯母說的什麼世家什麼大戶，聖上從小也不是生活於此，二伯母這是在影聖上不識規矩嗎？」

「你口噴人！誣陷我娘，我娘才沒有這個意思！」沈玉蓉脾暴躁，嚯得一下站起子來，怒道。

而莊氏一下子沒反應過來這傻子竟出口駁，回過神後背后一涼，要是這傻子的話傳出去了，可不是什麼小事！

如此想來，怒氣更深，道：「我可未說這樣的話！好你們母倆，沒有規矩，還倒打一耙了！」

「大伯母二伯母口口聲聲說我們不懂規矩，芷寧當真是想不通，到底是什麼規矩？難不是今日見祖母，必得與在座所有人穿得那般素凈嗎？」

徐氏嚴厲地眼神掃過沈芷寧：「當真是不知所謂，錯了規矩還不敬長輩，待之後你隨我至祠堂，我必請一頓家法，免得以後出去丟盡我們沈家的臉！」

「行了。」沈老夫人緩緩開口。

聲音不響，卻足夠威懾，在座所有人皆雀無聲。

沈老夫人目一一掃過全場，最後落在徐氏上：「規矩是要有，但不是繁瑣冗長的規矩。小姑娘穿什麼便穿什麼，莫沾了世間俗氣，泯滅了天。」

這話說的極其直白，還是沖著徐氏說的，一點都沒給徐氏留面子。

徐氏聽了，面明顯一僵。

在家中主中饋多年，早就習慣了眾星捧月的日子，哪有人敢這麼對說話？

可面前這位不能得罪，於是很快恢復了常態，道：「母親說的是，兒媳記下了。」

沈老夫人說完這話，又看向莊氏：「以後那些個話，也不要再說了。」

莊氏忙道：「是是是，兒媳賤，以後定不說了。」

沈老夫人嗯了一聲，不再多說什麼，但多看了一眼沈芷寧，不過也僅一眼。過了一會兒，許嬤嬤帶著幾個端著托盤的丫鬟上來，笑著道：「奉老夫人的命，老奴去拿了些小件來。」說完擺了擺手，托盤一一被端到幾個小輩面前。

「老夫人一直住在法華山，未見過幾位姑娘，早些時候，我們老夫人還同老奴說著，這見面禮肯定是要備下的。但咱們一直在山上，也不知道如今流行個什麼，想著翡翠定不會過時的，就備下了幾個翡翠手鐲，姑娘們看看喜不喜歡。」

莊氏一眼就瞧見了托盤的翡翠手鐲，見慣了好貨，可就算如此，見到的第一眼不免心中嘆，好。

晶瑩玉潤，且那碧綠很是澄澈，彷彿將吳州城外玥江兩岸的綠融進江水，得讓人心萬分。

這一個手鐲恐怕都有價無市，這老夫人竟備下了四個，不愧是齊氏出。

這選人，玉蓉定要被選上。

莊氏眼珠子一轉，哎呀了一聲：「母親也真是的，應當是們孝敬您才是，母親怎麼還備下了見面禮。再說了，祖母賞的東西，們做小輩的哪有不喜歡的？快，玉蓉，去給祖母磕個頭，多謝祖母。」

沈玉蓉聽了，立刻上前就要給沈老夫人磕頭，被許嬤嬤攔了下來：「哪需磕頭，快些起來吧，六小姐。」

沈玉蓉又道：「玉蓉多謝祖母，早些時候聽到祖母回來，玉蓉就一直盼著日子呢，千挑萬選，也為祖母準備了禮，就當是孫的心意了。」

此話一出，徐氏與郭氏等人的面一變。

莊氏養的好兒，當真是有一套。

沈玉蓉的話說完，就有丫鬟小心翼翼拿上了一座白玉觀音，其澤圓潤，雕刻，一看便知是好。

徐氏掃了一眼，合蓋著茶蓋，緩緩喝了一口：「看來玉蓉這平日的月錢不啊，竟能備得起這等的白玉觀音。」

笑話，月錢再多也買不起這觀音，想想就知道是莊氏自己買了，怕老夫人不肯收，就借自己兒的口送出去。

「可不是，玉蓉這邊我是會多點，有孝心，就算月錢多，這觀音也是攢了許久才買下的，」莊氏道，「哎？大嫂，今兒個嘉婉怎麼沒來啊？」

沈芷寧聽到了沈嘉婉的名字，腦海里就浮現了的影。

這沈嘉婉就是大房的嫡，是江南極盛名的大家閨秀，更是才華橫溢，三歲識字，六歲詩，再大些便是眾多詩會的常客，稱之一聲風華絕代也不為過，以至於後來沈家出了這麼大的事，大房滅了門，還被人保下進了侯府做了妾室。

「今兒嘉婉參加詩會去了，晚間回來就過來給母親請安。」徐氏道。

「哎喲，這什麼時候不好參加啊，母親方回來，應要先來給母親請安才是。」莊氏回。

接下來便是大房與二房的一來二往，沈芷寧嫌著無趣，自個兒吃起一旁桌案的點心，這點心甜而不膩，很是爽口，又拿起了一塊想讓娘親嘗一嘗，剛遞到一半，就聽到了祖母在對徐氏說書塾的事。

「……前院不能馬虎，後院也得上心。雖說書塾在西園，但西園與沈府僅是一牆之隔。今年與往年不同，要時時留意，事事上心，萬不可出了差錯。」

「兒媳明白。」

「怎麼了？」這邊，陸氏見沈芷寧的手頓在空中，人在發愣，便輕聲問。

沈芷寧回過神，笑笑，將手中點心遞在陸氏手裡：「無事，娘親嘗嘗。」給完，就想著祖母說的話。

是啊，沈家書塾再過些時日便要開學了。祖母所說今年與往年不同，大概是今年來的人過於尊貴，往年雖有皇親國戚，但並非直系，今年可是三皇子來進學，其餘還有安侯府的世子等人。

以及……未來首輔秦北霄。

想到此人，沈芷寧就彷彿到他那堅且銳利的指尖劃過自己臉頰的冰冷，一陣慄。

趕不去想了，反正之後若注意，定會見著他的。

再坐了一會兒，眾人都要回去了，沈芷寧也跟著陸氏後，準備回自己的院子，然而這時許嬤嬤上前道：「五小姐可有什麼要事？若是沒有的話，要不留下來幫老夫人抄一抄佛經，晚飯也在永壽堂用飯罷。」

沈芷寧一聽這話，眉眼一彎，道：「好。」

這一幕自然落了其他幾房的眼裡。

徐氏皺了皺眉，很快帶著人走了，郭氏與沈綉瑩的面一下子也變得很不好看。

莊氏與沈玉蓉走在後頭，待沒人時，沈玉蓉焦急道：「娘，怎麼辦，祖母選了那傻子抄佛經，不選我不選四房的人，祖母難道看中那傻子了嗎？」

「你別急，事兒還沒定數呢。」莊氏點了下沈玉蓉的腦門，「現在不過是選了去抄佛經，又不是定下人了，還有的磨呢。沈嘉婉是不會去的，那隻剩下你們幾個了，其他幾人得了什麼氣候？你放心，娘一定會祖母選中你的，這麼好的事難不讓三房佔了？他們有那個福氣嗎？笑話！」

這邊，待人全走後，沈老夫人開始問沈芷寧，聲音淡淡：「多大了？」

沈芷寧下意識站起來，在旁的許嬤嬤趕道：「哎喲，五姑娘，不必站著，好好坐下來罷，站著多累啊。」

沈芷寧不好意思地撓撓後腦，回道：「回祖母的話，我十四了。」

「念過書嗎？可在書塾進學？」

「念過，但並未在書塾進學，或許大伙兒都覺著我是個傻子吧，不好進學，所以姊妹們去書塾進學時未讓我去，娘親也不想我出院子。」沈芷寧認真道。

許嬤嬤被逗笑了：「五姑娘當真是個趣人，哪個傻子知道自己是個傻子啊。」

沈老夫人看了沈芷寧一眼，沒再繼續問下去，而是道：「今日留你下來，是想著讓你幫我抄個佛經，許嬤嬤，你帶去吧。」

「五姑娘跟我來，經書在隔間，筆墨紙硯也都有，待會兒要是缺什麼，姑娘跟我說就是。」

許嬤嬤領著沈芷寧去了隔間，過一會兒回來，笑容可掬道：「老奴今日一看到這五姑娘啊，心裡就想，人選有了！」

沈老夫人本在閉目養神，手微微轉著佛珠，一聽這話，緩緩睜眼，慢聲道：「你怎麼就知道我要選到永壽堂，今日不過就是喊抄個佛經，明日我也可讓二房的丫頭過來。」

「別人不知道，老夫人還想瞞著老奴嗎？今兒您可看了幾次五姑娘，而其他幾房的姑娘，您最多瞧一眼便不瞧了，再來方才大夫人與二夫人責難三夫人，您可是幫著說了話的，您向來厭倦這些事，要不是瞧上了五姑娘，又哪會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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